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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哪里来(现代乡村 青梅竹马 年下 虐恋情深)作者:青衫湿透-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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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老婆……”纪康脑袋耷下来,贴上他颈子,蹭一下:“往后你就算生气,也不准再赶我了……你不准不管我的……”

    “……嗯,你还不知道,”赵辉囔着鼻子,用力地笑:“我哪儿会,真的赶你了?”

    “我就是不知道……”纪康糯糯地,依在他肩上笑弯了嘴角。

    两人靠着又待了片刻,赵辉松开手:“好了,”给他扯扯衫角:“赶紧回吧,我也得赶路了。”

    “嗯。我看你先上去。”纪康把包袱摘下来,搭在他肩上,轻推他一下:“仔细,看着路。”

    “好。”知道自己不走,那人也不会回。赵辉笑应:“我走了。”随即转了身。却才刚迈出步子,眼里的泪,就莫名其妙簌簌漏下来。他迎风飞快翻过那个山岗,蹲下擦擦脸,再倒回去看。复又清晰的视野里,那高高的人影,已经没入无际的冰川雪蔓中。

    (下章结局A)


结局A…1

  赵辉对晌就到了家,那条雪道越走越寒,脚脖子都快冻脆了,歇倒不如不歇。他进门胡乱喝了点儿热的,顾不得洗涮就倒头大睡,直到第二日凌晨三、四点,才蓦然惊醒。隔屋里的两个外甥女也没有睡,急促地啼哭着,那哭音长而尖利,猫爪似地抓透墙缝,在冰冷的夜里一声紧追一声,像根绞至极尽却迟迟不肯绷裂的弦。
  
  冷汗冻住了枕巾,赵辉定定睁着眼,瞪着漆黑的帐顶,四肢百骸都仿佛镶进了板子里。良久才抻直指骨,摁住冷缩的心脏。掌心隐约的节律,紊乱而奇缓无序地游走沉浮,让他几疑身在梦中。他猛地坐起身,外套都没披就直冲出去,一手按上隔屋门板,才遽然停下,深吸口气,屈指扣响了门。
  
  赵芬发髻蓬乱,满脸疲沓,身体挡住风让他进去,立刻又掉头抱起床上俩个孩子:“三弟,吵醒你了。”
  
  “孩子咋了?”赵辉关上门。
  
  “噢——噢——”赵芬低低地哄,低声说:“奶水不够。怕是,饿了。”
  
  “黄疸还没褪?”赵辉看了看那两张焦黄的皱脸:“兑点儿米汤喂吧,我去熬。”
  
  “三弟,不用。”赵芬叫住他,转身搂紧那俩个孩子:“哭两下就好了。”
  
  “米吃完了?”赵辉问:“我上次拿回来的?”
  
  “不用。”赵芬仍旧说,她低下头:“……妈要打糍粑,再过十来天你都成亲了……”
  
  赵辉转脸就走。
  
  “辉子!”赵芬追上来:“你听妈的!”她急促而窘迫:“陈家坳那个……那个……”
  
  “我知道,你说。”赵辉没回头,立刻就明白了她指的是自己见过的那个二椅子。
  
  “上个月那人投井了。”赵芬站在他背后:“辉子,这次我回村,听到些闲话……”
  
  “不是闲话。”赵辉打开门:“是事实。”
  
  李氏入冬后就犯了肺气肿,夜里不能躺平,只能半靠在床头。帐子像一层败絮兜着床沿内费劲儿的嘶喘。
  
  “妈。”赵辉没开灯:“我拿米给大姐熬粥。”他蹲下去,拖出瓦缸:“过完年,我跟纪康去南方打工。”
  
  “你……”帐内猛一阵剧喘,李氏捶着胸,拱背挑开帐子:“畜生!你知不知道村里都传开……咳——咳,你还叫不叫妈活?!”
  
  赵辉半蹲着,一动不动:“妈,您又知不知道,这话就是赵德才传出……”
  
  “你闭嘴!”李氏又狂咳一阵:“没良心的混账,要不是靠玉霞照应着,你妈这把骨头早就入土了!”她手按床槛靠回去:“你啥都不用说,年前你就跟人成亲。”
  
  “我已经说过。”赵辉抱着缸子站起来:“我跟纪康走。她愿意进门守活寡,随她的便!”
  
  “你……你……”李氏摁住胸口:“你敢!咳——”好不容易伸起手指:“就再也别回来!”
  
  赵辉没应声,径直出了门。
  
  外衣忘了靠火盆烤,冻得跟钢板似的。赵辉把米给了赵芬,回屋带上钱,刚要走,又掉头轻轻拉开了抽屉。天地间像灌满了浓稠的墨汁,那只手电也是,黑黑的,静静地,温纯地躺在屉角。他伸手拿起来,突然有一瞬恍惚,自己竟真的,从来没给那小子送过什么东西……
  
  当天是周六,二毛照例还要加班。赵辉先把盐油粮面采买了,才去的他家,也等了足有两小时。
  
  “你村里不是拉过电话线了?”二毛满脸胡子拉渣,进屋踢掉靴子,拍着后颈坐下:“咋不先打去我厂里说一声儿?”他这半年也累得够呛,厂子忙,家里闹,女儿才两三个月,老婆就又怀上了。
  
  “就村委会装了一台,还不好使。”山上信号弱,据说杂音比人声还大。而且,他哪儿会去找赵德才。赵辉搜出信封:“纪康给你打听的矿价,叫我赶紧送来。”
  
  “矿价?”二毛接过来,拆开封口抽出张薄条,看完才想起来:“哦,对。搞忘了都。”
  
  “咋了?”赵辉问:“没有了?”看那信封还挺厚的。
  
  “有,不是我要。我姐夫,想跟人做生意。”二毛站起身,冲院里吼一句:“金玲!娃儿哭了你不会抱抱?吵死了他娘/的!”把信放好才又过来:“咱一会儿吃过饭,就去找人抬粮食。我恐怕就去不了了,年前任务重。”
  
  “不用,”赵辉说:“你忙你的。”在这儿坐等半天,他也被那娃儿闹得焦躁,喝掉茶底子:“孩子是不是不舒服,你去看看,我这就走了。”东西虽然多,慢点儿扛总成。
  
  “有点儿闹肚子。走啥走,”二毛拦住他:“吃了再说,一点小事儿磨叽个啥。”喝了口水又道:“对了,纪康说他年前就不干了,要是那矿价合适,我下礼拜四五可能还要带人过去谈。经过你家你给我指指路,大道儿都封了。”他问:“你在家不?”
  
  “在呀,不在家就在地里。”赵辉说:“你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没其他地方可去。”
  
  “成。”二毛听金玲摆桌子了,招呼他:“走,吃饭去。”
  
  那天出来赶巧儿碰上几个熟人,都挺热心,就被二毛拉了公差,连同学都没找。赵辉回来歇了一晚,接着又花两三天功夫把两家的地翻好,种上越冬的洋芋,周一下午收工到家,天已经快擦黑了。他看赵芬绕着灶头还没忙完,便把粮食分筐装好,穿上扁担打算给赵桂芝先送过去,却忽然听见声细而急的叫。
  
  “辉子哥!辉子哥!”纪永诚招着手被他妈抱着,正跟赵德才和一个生面孔的人往村外走,伍秀竟也背着孩子傍在旁边。
  
  整条脊梁骨瞬间就冷透了,窒闷数日的心脏,遽然狂跳起来。赵辉撞开院门就冲了出去:“婶子,”他牙齿控制不住地咯咯响:“你们,这是上哪儿去?”
  
  “你们村太不像话,线路坏了就要找人抢修,”那个四十来岁的瘦子抱怨不停:“电话就是为通知紧急情况设的……”
  
  “是是,刚好赶上休息日……”赵德才赔笑点着头:“可能哪家小孩溜进去玩,接了没听,又把电话线扯坏了……”
  
  赵辉瞪着赵桂芝,突然想堵死自己的耳朵。“康子——”她却已泣不成声向他转过来:“康子——出事了……”
  
  一九九八年一月十六日凌晨三时三十许,泥霞岭铅锌矿分支坑道非作业时间发生意外爆炸,引发相邻废旧煤矿大面积透水坍塌,铅锌矿主体矿井部分损毁。事故中一人获救,目前仍有七人被困井下,情况不明。
  
  赵辉木然接过惊哭的纪永诚,木然获知赵喜受伤得救,甚至听见纪康的名字,都木木地毫无反应,只知道机械移动着步子,又仿佛回到了十六日凌晨,那场莫名猝醒的梦寐中。
  
  天阴着,风又冷又急,卷起雪粉横空飞扫,呜呜地,一声紧催一声,像要削掉人的脚后跟。那两溜土坯房,做梦似地漂移到眼前。一架停开的抽水机,正孤零零立在倒塌的围墙边,机身上覆了层厚厚的积雪。
  
  粗黑壮实的张春发已经收到消息,穿着厚厚的羽绒衣跟两个随同候在门口。原先的伙房临时改成了接待室,里面围坐着十来个被困人员的家属,尽皆通红着眼睛紧盯着他们进去。赵辉只看到一张情绪正常的脸,甚至还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那是他的姐夫——陈大山。他进去放下纪永诚,不及理会就立刻质问:“抽水机为什么没开,现在有多少人在井下救援?”
  
  “是这样,是这样,来先坐下。”张春发按他坐到条凳上,问那瘦猴子:“这位是?”
  
  “他是我义子,陪我来的。”赵桂芝嗓子哑得已经哭不响:“我是纪康的妈,他现在到底咋样啊?!”
  
  “哦——”张春发了解地点着头,马上撇开赵辉过去:“这大婶儿,你听我说。这次矿难情况很特殊,主体矿井连接事故坑道的位置已经毁坏,强行挖掘肯定会引起更严重的坍塌。而废置煤矿积留着大量瓦斯气体,如果发生二次爆炸,后果将不堪设想。”他坐到随同搬来的凳子上:“现在唯一办法是打一条连通分支作业面的坑道,再进去把人救上来。但那附近地道都已经透水,抢救通道得绕开挖掘。这距离就很长,岩质结构又太硬,经过我们技术人员估算,打通至少要花十七天……”
  
  赵桂芝呆愣愣半张着嘴,根本听不懂他的话。张春发表情沉重,解开羽绒衣领口,背书一样接着侃侃而谈:“大婶儿,你的心情我很理解,矿难一发生,我们立刻就联系你们,但电话一直打不通。第二天我们又派人步行过去,可雪路不好走,你们村又实在太远,”他随话示意那个四十来岁的瘦子:以前只有老刘去过。这路上一去一来就耗掉了四天,还有救援需要的十七天,总共二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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