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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君子动口——”
“二……”
“即使你自诩为无敌凶猛大黑熊,也要说几分道理——”行续仍希冀能说动硬脾气的石炎官放下暴力的拳头。
“三……到此为止。”
他撂下最终威胁,孬种的行续调头狂奔,放弃再对这只丧失人性的黑熊讲述艰深的人话。
跨出第五步,行续身子被一道又猛又烈的手劲朝后方一扯,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单薄的身子腾空地划出半圆弧,稳稳当当地被迫塞进石炎官光裸的臂膀间。
“你、完、了。”
熊臂收紧,也阻断行续逃生的惟一生路。
“你想做什么?!攻击无辜路人是不道德的事!”行续努力挣扎,换来石炎官数声冷笑。
“不道德?与你相较,我还望尘莫及咧!竟然不识相到这么愚蠢的地步,在一个男人欲望不得抒解的危险时分,口吐如此欠扁的话,很好,我的欲火全如你所愿地灰飞烟灭,但——怒火更炙。”
石炎官忿忿回到房内,小花娘满脸迷惑地看着交缠不分的两人:“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带了个第三者回房?”该不会想玩个三人行吧?
“没你的事,衣服穿好,出去。”
“但咱们还没……”
“就是因为‘还没’,所以我非常非常不爽,别再刺激我的理性——”
“你哪来的理性,压根没这两个字的存在吧?”行续在一旁插话。
俗话只告诫过“捋虎须”的悲剧下场,实际上“拔熊毛”一样也会凄凄惨惨……
石炎官哪管在场仍有其他人观赏,哪管房门洞开。朝床铺一坐,大掌将行续来个天翻地覆大扭转,牢牢将她钳制在大腿上。
“你很荣幸,我这辈子只教训过两个女人,一个是红豆,另一个就是你,而你们犯下同样的错——口不择言。”熊掌破空而下,重重拍击在她可怜兮兮的尊臀上。
“呜……”行续痛吟,脸蛋涨得通红。
目睹“凶案”的小花娘捂住唇瓣,就怕自己不小心流露出禁忌字眼,落得与小尼姑同等的窘境,不着痕迹地溜出现场。
石炎官也非恶意想吓唬行续,第四掌的力道明显减低,到第五掌时他已转移目标,轻落在行续抖动的肩膀安抚。
行续伏在他腿上,动也不动。
“不会臀上挨了几掌就昏过去吧?”石炎官粗手粗脚地捞起她软软娇躯,毫不意外会瞧见一张倔强咬着唇又红着眼眶埋怨的花颜。
“好痛!”行续一反平日的冷静,指责他的暴行。
石炎官向来深知大刑伺候完得来点温柔的手段。他将她抱在怀里,黑熊似的脸孔挤出讨好浅笑,用他对付干女儿红豆最常使出的一招:“痛痛,飞走啰!飞走就不痛啰!”熊掌还不忘努力做出逗趣的手势,却忘了害她这么痛的罪魁祸首正是他石炎官。
“从小到大,我爹娘都没打过我!”她继续控诉。
“所以我在帮他们教女儿呀。”
“放开我,不用你来假惺惺!”她嚷着,拒绝石炎官散发出来的好意,“我是他们心目中最乖巧、最无需烦心的女儿,哪轮得到你来教?!”
“最乖巧,最无需烦心,所以他们对于你的出家也丝毫不以为意、举双手赞成?抑或他们压根不在乎你,名为无需烦心,实则根本不将你放在心上——”石炎官握住她因挣扎而挥舞的双手,轻轻交叠在两人胸前。
“才不是!你胡说!”
行续的反应超出石炎官所料想,她几乎是使尽浑身之力地挣开他的双臂:“他们才不是你说的那样!不是!”
欲盖弥彰!
她的冷静、她的清然、她的平和在此刻全数化为乌有,一径地抗拒石炎官的话,像只被激怒的小野兽,负伤而任性,害怕而逃避。
石炎官眯起眼,带着浓浓探索,也从她眼中读到他所怀疑的答案。
“我说中了,所以你生气了。”
“我没有!”
“再让我猜猜,你来自于环境不错的书香世家,上有兄长或下有小弟,偏偏家人又重男轻女,所以身为女娃的你正巧沦为爹娘不疼、姥姥不爱的冷宫怨女,表面上看似云淡风清,内心却有一箩筐的疙瘩,不碰则已,一碰惊人,我说对了吗?”
“不是!你说错了——”行续揪着一张俏脸,柔荑捂住双耳,抗拒石炎官剥去她佯装坚强的皮相,强迫地扯去她包裹自己的惟一保护。
石炎官扣住她的双腕,不容她退缩到脆弱的角落,也不许她鸵鸟地以为捂上双耳便能拒绝一切真相:“你绝非那种博爱众生,巴不得解救每只迷途羔羊的善心仙姑,来,让我再猜猜你出家的动机——”
行续盈满着恐惧,浑身止不住恐惧的颤抖:“别说……”短短两个字,都是万般艰难地由牙关硬挤出来。
“别说?当初你在探我隐私时,也是这么一针见血。”
“我没有恶意……”她颤着音。
“我也没有恶意,只不过和你一样陈述事实。”
“你——”
“有人关心过你吗?”
“当——”本想肯定回答石炎官的她猛然一顿。
当然没有!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乎过她的感受、她的喜怒哀乐,没有……
“我看你八成是家中可有可无的多余家伙,所以对于你出不出家——”
石炎官正欲开口猜测小尼姑出家的动机,蓦地,行续爆出大哭,几乎吓得石炎官差点松手将行续给摔到地板上。
她不顾形象、不顾尊严地放声痛哭,像个伤心欲绝的小娃娃,像个受尽欺凌的小媳妇,声嘶力竭也放纵自己地使劲宣泄。
“喂喂喂,好好的哭个什么劲?!”石炎官天不怕地不怕,只怕结拜大哥的冷脸及娘儿们的眼泪。他慌了手脚,吼她也不是,骂她也不对,又不知从何安慰起。
“呜呜呜……呃,呜呜……”行续哭到极致,开始打起嗝。
石炎官无奈地任她将眼泪鼻涕全擦在未着寸缕的肩窝,良久。
“呜……我、我止不住眼……眼泪……”哭音中带着混沌的字句。
“这应该是你能控制的。”石炎官哭笑不得。
行续猛吸几口气,泪眼挫败地瞅着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快、快帮我……”哀哀哭音开始求助于他。她不喜欢哭的,她好讨厌哭的……那会让她变成懦弱、变成自怜,所以她一直是快乐的,一直是的——至少她是这么认为。
而且她从没有在别人面前失控痛哭,她只觉得好尴尬。
石炎官只好祭出每回红豆大哭时的那套笨拙到愚蠢的安慰把戏:“乖,别哭。”
他拍拍她的背脊,顺便帮她顺顺气,“你家人安慰你时都怎么称呼你?”总不会老叫她小尼姑小尼姑的吧?
“呜……他、他们不会安慰我……我也从不、不需要他们安慰……”她扁着嘴,珠泪浸湿的脸颊贴熨在他身上,温热得炙人。
“倔强的丫头,现在我正要安慰你呀,你也正需要我的安慰呀,还是你要我叫你小尼姑、阿花、阿猫、阿狗、爱哭鬼——”他提供各种名称任她选择。
行续仍啜泣着,一抖一抖地抽噎。
“你不吐实,我要怎么安慰你?我最厉害的本事就是一边拍拍你的背,一边轻轻念着你的名字噢,没人这样对待过你吧?想不想试试这种被关怀的感觉?”
她缓缓点动深埋在他颈间的螓首,细声道:“流苏……我叫流苏。”
第六章哭累的小尼姑最后窝在他肩胛睡得熟酣,像只贪赖着暖暖体温及规律心跳声的幼猫,恍惚中还略带着抽泣声。
她与红豆真有数分相似,毕竟是稚嫩的小丫头,哭起来惊天动地,足足要掀了屋顶。
逼出她满眶的眼泪绝非他本意,刚开始他也只不过是胡乱猜测,没料到字字句句都挖痛她的疙瘩。
“不受家人重视又不是啥了不得的大事,何必强迫自己斩断七情六欲?他们都不疼你,就找个会疼你的人来补足缺憾嘛。若像你一样不被家人珍惜便出家为尼,那咱们阎王门那班孤儿寡男的魑魅魍魉不全都得当和尚去了。”石炎官搓搓她的头颅,低喃道。
注视她衣衫上惟一一抹红彩——悬挂在她腰际的流苏,此时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重视这玩意儿,它代表着她,仍在红尘俗世间的她。
东方流苏,她的名字。
原来她并不如她外表所呈现的淡然。
“匹匹——匹匹——”敞开的门扉外传来数声试探发音,引来石炎官抬头。
“有事不会正大光明站到门前讲吗,偷偷摸摸的像什么样?”
小七和青魈的脑袋分别自两边探出,两人笑得粉饰太平,看来小七被青魈这个坏胚子给带坏了。
“四爷,鲁哥要咱们来问问,那些花娘要出寨了,您——还要用吗?”
“用啥用!没空啦,打发她们走!”石炎官挥挥熊掌。
青魈脑袋瓜子更往屋子里伸,打趣地瞧着床铺上纠缠不分的石炎官及小尼姑:“四爷,这么难得的翻云覆雨机会您不要,反倒哄着小尼姑睡觉……如此一来岂不枉费我一番苦心,为您挑选勾栏院里最美丽、最狐媚的妓娘来忘却小尼姑的好意?当初信誓旦旦拍胸脯保证在一大群莺莺燕燕中绝对能获得男性满足,而将‘光头小麻雀’——行续,给抛诸脑后的人不知是谁呵?”真不敢相信眼前的石炎官与他所认识的那个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四爷是同一个人。青魈续道:“而且四爷,您没发现一件更严重的事吗?”
“什么事?”石炎官挑起眉,相当受教地等待青魈解惑。
“您好像比之前更重视小尼姑了。”
石炎官怔忡,低头看着仍搂在双臂间的东方流苏,最恐怖的是他心底深处不断涌现附和青魈所言的肯定念头。
“你、你乱讲。”石炎官难得结巴。
青魈再提辅证:“四爷,我在您脸上看到一个字噢。”
“什、什么字?”该不会是恶心巴拉的“爱”吧?
公布正确解答:“惨。”可想见四爷未来的生涯脱离不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