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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推拒不得,迟疑的浅尝一口,然后吃个罄净。是蜜浆酒,至少扶桑子还在!千内,香树,孟阳,腾,陷阵士,旅贲,还有郑忽,安否!子元越是气定神闲,麻烦就越大!风雪夜里的血光气犹然浓烈,只怕这屋外早已变了天地!姽婳在心中费尽思量,将利害想个透彻,只恨今时不同往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且与他周旋着才好筹谋后事。
“堂堂郑国公子,要夺位随便你,何必枉费心机来戏弄我。”
“可记得初相遇时我救了纪季?”子元揉开姽婳紧蹙的眉头,不急不徐娓娓道来:“那时我母亲受宋国牵连,自杀了。我立誓要诛尽罪魁祸首,尤其是主力攻宋的太子忽跟那个用青鸾龠祸乱宋国朝野的齐公子季。可惜那时与太子实力悬殊,只得另辟蹊径。知雍氏亦贪齐国之宝,我便与他结成同盟,我帮他寻找太公钺,而他要助我除太子,夺君位。之后我私服入齐,恰遇纪季遭纪伯陷害,看他同病相怜,便一时起意救了他,没想到,无心插柳遇见你。”
说到这,子元眼里的温柔欣幸难以言表:“当时看见你穿着一身金黄堂而皇之的闯了来,那一瞬间我就改变了主意。这个公子季,我不杀了。之后越是相处就越难以自拔,以至于潜藏到此时。与其说戏弄你,不如说被你媚惑。”
姽婳别开脸,愀然不快:“所以你处心积虑,就等我不设防时一举成擒。那个暗通公孙无知,透露给他纪鼎一事的人,是你;助宋军抵御三军的,也是你;雪夜里埋伏我与郑忽的,还是你。”
“姽婳知吾意也。”见她冷颜相对,子元一翻身压她在身下,懊恼道:“当初你被夷仲年陷害囚于永巷时,我本打算向齐侯求聘,早早娶你回来免生后患,可你自作主张竟在婚姻册上除了名。成为司马后,所到之处前呼后拥,明媒私谋全不由我!可知道当你将旅贲托付于我时,我几乎欣喜若狂!”
“你当然高兴。”姽婳扭着身子,气极反笑,气识人不明,笑作茧自缚:“可笑我自诩善谋,居然开门揖盗,成了你的瓮中鳖!”
“别这样。你不是孺慕郑伯么,如今我这郑伯对你倾心竭虑志在必得,管什么手段,不辱没你便是。”子元知她性情纯烈又自尊的很,若不好生安抚怕又气出病来。唇瓣是数不清的亲吻,齿间是诉不尽的温言:
“我自认不逊于忽子,碍于长幼不能得继君位,两年前更被流放宋国,十分抑郁。与雍氏同谋后,一边丰实羽翼,一边等候时机。其间我辅佐你定内局,决外事,走马驱车煮酒观月,最是我人生快事。太子与你去朝周后,父亲病重沉疴大限已至,于五日前驾薨。雍氏劫持了祭足,使其立我为君,那时国中无主,我便顺势而上可谓水到渠成。之后我又领旅贲入卫寻你,遭遇太子抵抗,也是当时气候做怪,双方未辨真相时便打了起来。”
果然,果然!他潜伏许久,只等一鸣惊人!枉她一片信任,这厮竟利用旅贲攻杀郑忽,若说是误会她可不信!姽婳心中嗟悔,面上却不露声色:“郑忽呢?”
“你看上他了?”子元反奚落她,唇齿间寒冰似箭。
姽婳矢口否认:“他与我羽卫同行,不明不白受了刺杀,我羽卫怕也脱不了干系!”
子元语塞,神色有一瞬的躲闪,淡然道:“你多虑了。”
“全军覆没?”洞察他话外之意,姽婳心中一痛,甚至难以置信:“旅贲还做了什么傻事!怎会笨到任你摆弄?”
子元焕然一笑,在她耳边轻轻吹着热气:“姽婳当初如何收得旅贲?”
姽婳惊怔,怒火猛蹿:“你杀了孟阳和腾?”
“旅贲是何等精锐,若生异心定然坏事,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五岁发病,若非有他们照料早成了木头,今年恶化至此,怕明年只能卧榻不起。你既然杀了他们,顺便也给我个痛快!”
“姽婳,会为女人不顾一切的并非只有齐鲁男儿。”子元目光幽深声音沉哑,情深是真,霸道不假:“若非要争取你,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扶桑子说过,这病只要调养得当并不伤性命,只是行动不便而已。此前我陪你走南闯北,玩也玩够了!自此以往,你安心呆在新郑,不许再接近其他男子!”
子元妒火中烧,灼热的拥吻伴随满腹牢骚一发不可收拾,要把姽婳吞没也似:“我厌恶你与郑忽谈笑风生,厌恶你对我视而不见,厌恶你总让扶桑子侍寝却从不愿与我独处!”
子元怨怒之极,姽婳反趋冷静。将他言语暗自思忖,抽丝剥茧,隐隐觉出些异常。他应是极恶郑忽的,却对卫地埋伏之事一语带过,极不寻常!也许,也许郑忽并未遇害!想到这,一线希望照进心头。
家臣全无踪影,羽卫全军覆没,旅贲福祸难料,纪地是否蓄势待发,郕地又有何人驻守?只因她引狼入室非但让自己苦心经营的局毁于一旦,更加遗害郑忽生死悬于一线!子元要给她一隅之安,但她岂是随遇而安之人。只是身陷囹圄与世隔绝,惟今之计只有自救!
“姽婳可知我最讨厌谁?”子元的吻留连在姽婳颈窝间,燥热的手探入被中四处摸揉,缓缓款款,带着浓炙的欲望灼热每一寸被他触碰的肌肤:“就是那个扶桑子,每每见他肆无忌惮的拥你亲你,我就恨不能把他的手剁下来!可你竟容他,亲近他,甚至与他相拥而眠!你可知道那时我在室外站了一夜!”
缁衣,绅绶,大带,蔽膝,随着咄咄相逼的狂言怒语悉数被抛落一边,战栗的燥热隔着单衣也能烫人!
“我可不比扶桑子乖顺听话,你忍耐些!”
“子元,你话太多。”
姽婳嫣然一笑,扯着他零乱的头发将人扯到面前,含情脉脉就是一吻。子元浑身一震,惊喜立即压倒愤怒,宿日的积怨倾刻消散,意乱情迷间,只想把一腔温存倾诉。
“姽婳,叫我突……”
“子元。”
“叫‘突’,这是我母亲取的名。”
“子元,哈哈。”
“你……”
君姜氏
咳咳咳……咳咳……
寒音,冷壁,病中卧,愁煞人。
姽婳伏在榻上痛苦不堪,子元揽她入怀束手无策。女医官将要号脉,却被猛地甩开——
“冷死了,滚开!”姽婳大叫一声,缩回手。
“姽婳乖,别乱动。”子元无奈,将人包进衾里。又责问医官:“把手暖热再给君氏号脉!”
女医官伏在地上,唯唯诺诺:“依臣之见,君氏虚汗畏冷又高热头晕,是遇了风寒未能及时用药才……”
“去熬药!”
“可、可是……”女医官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姽婳,嗫嚅道:“君氏形态异常音色古怪,貌似另有隐疾,臣不敢贸然施药,否则……”
姽婳的病确属稀奇,寻常医官怕是一生也遇不上,哪能一时半会就摸出门道,这女医官倒是实在。再说这风寒被耽误了,还不是那一宿欢愉惹得!子元又急又怒,何奈姽婳咳嗽不止冷颤不休,怎容拖沓。于是沉一口气,朝门外扬声:“雍纠,去把三那人带过来!”
“唯!”
“殿下!”
一眼望见姽婳,扶桑子便知她受了许多苦楚,将要靠过来却被子元喝止。
“香树过来照料君氏,千内不得入室!”子元对三人了若指掌,自然不敢教身怀绝技的千内近身。
君氏?三人惊疑不定的看向姽婳,犹豫,苦涩,一时难以成言。
扶桑子整了整衣襟,正坐施礼:“请殿下允扶桑切问。”
见三人都完好,姽婳焦心稍慰,默默将手抻出来。子元虽有猜忌,却也不再阻拦。扶桑子平心静气,在脉上思忖了半晌,神色愈见急遽。
啪。
子元打开扶桑子的手,诘问:“医女说她只是染了风寒,你再依她旧疾适当施药便是,耽搁什么!”
“你懂个甚!”扶桑子本就惦念着病情,听到这轻巧话顿时愠怒陡急,居然凶他:“殿下极是个寒虚的身子,一但染了风寒稍有不慎病致肺疾后果便不堪设想,岂是寻常药物能解!”
子元恼也不是气也不是,只恨当初没偷师神农,现在人家说什么就得信什么。也是知道扶桑子忠厚的秉性,绝不会拿姽婳的病说笑,暂且忍他也无妨!
“休要在这废话!宫里有医有药暂凭你差用,速速医了她的寒症。去年冬季也未见她疼得如此厉害。”
扶桑子拿过笔墨写就药方递给香树,冷冷瞥子元一眼,语露疲态:“此处忒是严寒燥冷,殿下又水土不服,加之车马劳顿,若再心情抑郁,病情便恶化得厉害,难以治愈。”
“什么水土不服!”子元说得咬牙切齿,阴恻恻地道:“这一年来她每月必移居一处,认什么水土。”
“那时殿下骨症便已逐日加剧,只是军旅添其精气,她不在意罢了!”扶桑子也是积郁已久,眼看子元这般折磨殿下,他怎能不怒:“可现在旧疾上添新患,再遇着不如意的事,身心俱疲元气崩溃,平素积攒的恶疾一触即发,病来如山倒便是此理!”
被这一番醍醐灌顶,子元将信将疑又不敢大意。姽婳依旧咳喘不止,听着都难受,何况她还在忍受骨子里的剧痛。
“医官。”扶桑子平抚心绪,转脸对女医官道:“烦请准备些醯与鲜葱,还要一顶陶锅,我自有用处。”
女医官游疑着望向子元,见他首肯,才依言而去。
“主公!”守在门外的雍纠突然出声,语色局促:“祭足与一班公族大夫已列班朝上,请速上堂听事!”
话说子元阴谋篡位搅得朝局动荡人心惶惶,朝中党朋倾轧明暗里争伐,正是千钧一发的乱局,君位未稳性命更加堪忧,怎容他怠慢!又且郑伯驾薨尸骨未寒,谥号未定,哀讣未发,丧礼未举,等他去抚定的人事俗忙多不胜举!
思及此,真是愁肠百结,想当初夺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