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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魂初定,齐侯刚想训斥,却见姽婳提着弓就朝郑太子大步而去,似乎还没完,但他却没有阻止。姽婳的行为着实强悍,但他更想知道女儿会如何收场。为父的居然袖手旁观,齐侯暗自反省,却目不错珠的观望战况。
众目睽睽之下,姽婳用弓梢戳着郑太子前胸,唇间含笑,却是满眼冰霜:
“‘齐大’?那倒是。‘非偶’,未必是。敢问阁下尊姓贵名。”
郑太子,不愧是被齐侯看上的,先是冷矢奇袭,再有咄咄相逼,方才还狼狈躲闪,此时已然硕身长立,十分镇定,挥退作拔剑势意欲护驾上前的武士,直面来人。
笑话,堂堂郑国太子在一小毛丫头前如临大敌,那才是笑话!他一双鹰目紧紧逼视姽婳,沉声道:
“姓姬,名忽,字曼伯。亦请阁下赐吾姓名。”
姽婳径自拾起插在灯笼上的羽箭,随手往肩上一搭,状若农夫扛锄头,笑意吟吟地回道:
“姓齐,名大。”
说罢,悠然离去,撇下一干目瞪口呆的宾客。
陶纺轮
豪宴尽,喧闹散,人言奚落。
弹剑一曲,女儿笑过。
酬尽兴与乱,却将谁和。
齐,诸侯之大者; 郑,姬姓之强者。梧宫一幕,若是别个甲乙丙丁,必定不可收拾。可偏偏是齐公主与郑太子,恩怨情仇都难免沾上了风月情调,随着曲终人散,“齐大非偶”亦广播天下,在笑话与佳话间,徘徊游转。此是后话。
日落黄昏后,月渐浮云头。
扶桑子抱着鹿衾端着油灯,膏脂滋啦啦的冒着火星,萤光随着趴在地上的人,左摇右晃。
“殿下,地面寒气重。”扶桑子忍不住劝道:“折腾了一整天,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姽婳头也不抬,翻章阅典,端详地图,指点江山,也不知到底在看什么。咕呶着:
“今日之事未完,必有人再来‘折腾’。”
话音刚落,就听吱呀一声,凉风带着孟春气息送了个人入门而来。齐侯双手负后踱步过来,冷哼一声:
“哦,小妮子倒还有些自知之明。”
“所以姽婳特地到松年殿来恭候大驾。”姽婳依然故我,笑容灿然:“槿可安抚下了?”
这孩子倒有一双慧目,心明如鉴哩。齐侯眉峰一挑,再也不去端那架子,叹道:
“槿……倒不以为意,只是曼伯意志坚决,此事算是罢了,不知何时才能找着称心如意的。倒把妩颜与你也耽搁了,长幼有序,总不好妹妹嫁在姐姐前头……你倒是在这琢磨些什么?地图?”齐侯走近一看,甚是怪异。
听这口气,却是为曼伯惋惜的紧,曼伯,真是亲昵的称呼,想君父是拿他当自家儿子了。姽婳低头浅笑,悠悠然问:
“君父。齐国,有多大?”
齐侯一怔,思及郑太子那句“齐大非偶”,想是伤了女儿的心。此刻再提,又怕触她的伤疤,于是挺直了脊背,气吞山河的道:
“齐之大:海潮共我与东,西抱大河之终,沃野千里藏珠光宝器,高山广林养旷世鲜奇。器业传之三百,誓与周室共荣!”
“啪啪啪”,姽婳很是配合的鼓掌以和,摇头晃脑的说:“壮哉,齐侯!”
齐侯跳到女儿面前,使劲敲着她的额头,嗔道:
“这妮子,竟敢奚落为父。你倒有何高见?若说不出个所以然,看为父如何罚你!”
“齐国是大。”姽婳额头低垂,目光落在地图上,看不出喜怒:“大到一场筵席,太子三五个,世子三五对,宗子三五什,至少齐比他们的邦邑大。可我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说着,在晋、楚、周三处点了点:“论疆土,楚倍于晋,晋又广于齐,此三国居天下四之有三,这是诸侯。却看周,蜗居晋、郑、卫间难以伸展,这哪是天子之国?再说我齐,又有国中之国不下十处。更有甚者,鲁与我相伐多时,宿怨颇深,疆界倏忽不定,所谓两强不相立,难说有一天,姜齐也如姬周般蜷缩一隅,窘迫度日。”
一字一句落入耳中,敲在心底,齐侯凝视姽婳,心中震骇不可言语,万万没想到一句“齐大”竟引出这番胸襟天地。
此子不俗!
齐侯心中惊喜,面上却不露痕迹,只当是解她心结。与女儿对话天下,极是新鲜,于是接过话茬,言辞滔滔:
“楚国虽大,然其邦塞僻远,山林深,良地鲜。地广袤,民亦散,又多与蛮荒为邻,并不染指中原之事,其边界不与我通,便也罢了。如今诸侯之中,惟晋最是强劲,其与周室同宗,渊源深厚,北接胡壤,南探中原,若得明君必成大器。我族疲乱时,晋国也不消停,晋昭公后,其叔曲沃公与翼(晋国都邑)同宗相伐,争嫡夺统,一乱就是四十年,至今未平。”
“依君父之见,曲沃与翼,高下如何?”
“只要能得周天子认可,当是曲沃。那可是姬姓最为强悍的一宗,与正统分庭抗礼数十年,愈战愈强,不可小窥。我看能与之匹敌者,惟郑也。”
“可周天子支持翼宗,多次干预,才不使曲沃得逞。”
“那是旧话。于周天子而言,曲沃与翼并无不同,碍于正名才鼎力援翼。但盘桓数十年,再是好脾气也倦烦了。倘若曲沃称臣朝拜,只需献宝与天子,便可得晋宗之地。”
姽婳煞有介事的点着头,若有所思道:
“晋之乱,乱在宗族。反观我齐,亦有不少同姓封邑,比如紧挨临淄的纪国,商朝旧国,若生得个曲沃公那般彪悍的带头,亦是大害。君父当吸取教训才是。”
齐侯不以为然:
“那是晋公治国无方,才有此乱,倘若正统有道,小小封邑,并不足为患。”
“君父当真这么以为?”姽婳睨着齐侯,洞洞然道:“先有周室衰微,再有晋宗伐乱,本朝三百余年,又有多少诸侯生生灭灭。君父看这一遛‘比邻’,当真睡的踏实?”
夜风这么一吹,凉气攀爬上背。齐侯耸耸肩膀,呵呵笑道:“和为贵,和为贵。”说着,拿来皮衾披在姽婳肩上。
姽婳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齐侯打断:“潜龙在渊,韬光养晦。我儿可明白?”
姽婳抬头,正对上父亲的慈眉善目,他正低头看着自己,浓浓笑意里藏着锋芒。
扶桑子依旧颔首肃立,不敢有丝毫懒怠。挑灯聊夜话,阴阳辨分明。看这对父女你来我往,慷慨陈词,丝毫不比日间的豪宴逊色。齐侯也许不是雄主,但一定是明君。可那八个字,姽婳明不明白似乎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明不明白。
“所以,婳儿不可如今次这般嚣张。”齐侯又把话锋牵回原处。
姽婳撇了撇唇:“君父分明看得起劲,不是么?”
“解铃还需系铃人。我若横加干涉,事情就不再是你小辈们的义气用事。闹大了,不好收拾。”齐侯话语温吞,却是十分在理:“郑国是后起之秀,更有个‘彪悍的带头’,不可与之交恶。你方才说周室衰微,却不知即便衰微,天子依然是天子,即便晋国也不曾大张旗鼓的反他。偏那郑伯,将天子军队打得支离破碎,威严扫地。”
“所以郑国,是君父首盟之选,对其太子也志在必得?”姽婳闷闷不乐。
齐侯却摇头:“不全是。实为此子甚得吾心,唉,常恨生子当如此!所以,更不许你将他得罪喽。”越说越觉其然:“你明日去递个帖子,与他赔个不是!”
“啊?明明是他退婚在先,当众将我姐妹羞辱,君父这偏袒的好没道理!究竟谁才是你生的!”姽婳连声叫苦,绝不屈服:“再者,他自认齐大,分明是给我一个嚣张的理由。我若不嚣他一张,倒冤枉他拍我齐国之马了。”
齐侯端不住的笑了起来,叹道:
“曼伯确属俊爽名流,文治武功皆是材器。今日那阵仗,若换做别个,指不定又是兴师伐罪的话柄,而他却聊做玩笑,真真大度。可惜我女儿,没这福气。”
姽婳一阵唏嘘:
“大度?想他与槿的婚事,约成一年,事到如今才拒婚,分明是羞辱我‘大齐’!”
齐侯忽而面色窘然,吞吐起来:
“这个……错不在他。”
呃?姽婳不明所以的看着齐侯,目光灼然,看得人如麦芒在背。齐侯嗫嚅了半晌,心思一转,揶揄起女儿来:
“看你这般在意,莫不是伤心了?”
姽婳一怔,没想到父亲竟然耍滑,扯了下嘴角:
“嘁!里子未伤,颜面无存。”说着,便站起身来,揖别齐侯:“夜深了,孩儿告退。君父早些休息。”
齐侯将鹿衾与姽婳穿好,拍拍她的肩:
“去吧,身体要紧,别做他想。”
“唯。”
踩碎一地春月,两条修长的淡影走在回寝宫的路上,万籁俱寂,甚至可以听到草木逢春夜里拔个的滋滋声响。
“明日收拾行囊,吩咐众侍,两日后启程回即墨。”
姽婳突然打破宁寂,面如冷月,音如清风。
扶桑子也不多问,只回了一个“唯”字。
姽婳凭栏驻足,居高俯瞰夜幕下的梧宫:
“这里真是闷得让人窒息。”
时隔一日,辰正过后,日至隅中。
也亏当初自即墨来时,便是轻装简从。这下突然要回去,也并不慌乱。除旧有的武卫外,也只是多了四名侍婢,至于齐侯赏赐之物,只消一驾马车,便安排了妥当。
扶桑子双手捧着食案,小步趋到后庭,眼前豁然开朗,草香扑鼻。
轻烟绿柳下,翠茵流铺里。只见姽婳上着素色窄袖腰襦,下穿金刺飞鸟锦绣大口袴,正舞着一柄镶碧玉琉珠的铜剑,时而气沉神定,时而翩若惊鸿,却都是一样的英姿爽美,衣裾随之飘散,所到之处留下串串金色光晕,如似神鸾振翅翚飞,而那舞剑的纤人儿,更不似在凡间。
扶桑子拿好锦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