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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静觉得浑身像一堆烂棉花,迎面挨上一拳也是软绵绵晕乎乎的,使不出力。
她浑浑噩噩地看着眭士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听眭士楷一板一眼地说道:“不过,雍哲他是不会管我赞不赞成的,他早已经不把自己当眭家人看了。”
闻静费了好大力,才嗫嚅道:“恐怕是您让他对这个家失望了吧。”
眭士楷一怔,继而摇了摇头:“是他母亲。他认为他母亲的死,一切都是由我造成的。”
待佣人将杯碟点心全部收走,偌大的客厅中只剩下他们二人,窗明几净,暖暖的日光照射进来,将人站立的影子拉得老长,心思空宁,是一个适于回忆的下午。
“端然年轻时很美,嫁给我以后就不再美了,其实不过二十三岁多一点。”老先生用手扶着雕花椅背,一字一句说得很慢,手指的骨节一下下轻轻敲击着椅柱,这是他斟酌时的习惯动作。平日商战场上运筹帷幄,思路极其清晰的人,此刻说话的逻辑似乎有点问题,也许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
“想必雍哲也跟你说了,”老人回过头,平静地对闻静说道:“端然生下他大哥后就得了抑郁症,整日躲在老宅子里,不能理事。那时我才三十出头,更多的是兴振家声的责任、商战场上的搏杀、还有向权利顶峰冲刺。一个男人,出门在外,交际场上,镁光灯下,镜头前面,没有主事的女人,形单影只,不仅不方便,还会受到阻碍。看见别人打着夫人牌,情人牌在各种社交场合风光周旋,我能怎么样?”
他的声音很平直,没有委屈,不带辩解,也许还有些许感情,但也被他藏在了最深处:“端然当然接受不了,生下雍哲后就和我分居了。只是,没想到她走得那么快,离三十八岁生日还不到两天……”
闻静动容:“您也没有想到日后会后悔。不过,幸好眭雍哲不像您,他不会为了那些所谓的家族责任而活……”
“他不用为家族而活,他只为理想而活,是因为他有他大哥!”老人振振有词地打断了她。
闻静听了几乎想笑:“听说,那也是您的一项‘杰作’。”
眭士楷仿佛倦了,转身在沙发上坐下,过了很久,才挑眉沉声问道:“哦,你们都是这样认为的吗?”
闻静站在一旁别过头,没有作声。
眭士楷重新站起来,正视着她,用一种极其平缓的口吻说道:“你们,你和雍哲都是理想主义者,可当理想主义的光芒一旦破灭,全盘世界就会倾塌。这是一个卖笑的社会,高贵的理想需要高贵的职业和学历支持,高贵的职业和学历又需要金钱,始终兜回来。”
这样熟悉的话语,似以前在哪里听到过。
闻静垂下眼,抗拒道:“其实……您不用跟我说这些……”
眭士楷非常释然,点点头:“当然,当然。”他略一沉忖,忽然抬起头,很认真地对她说道:“只是,我要谢谢你。”
“谢谢我?”闻静不解。
眭士楷凝视着前方,似在自语:“有一年冬天,我原本只打算在莫斯科转机,后来在当地剧院里看了场《三姊妹》,就再也不想回费城了。那时候,我对契诃夫简直入了迷。”他转过头对闻静笑笑:“用你们的话叫什么?哦,粉丝。”他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年轻时代的神态,这不是已经消逝的昔日幽灵,而是他身上仍然活着的部分在显现:“我崇拜他极了,看过他写的每一本书,有段时间坐飞机满世界地跑,只要是他的剧目,我场场必不落下。他写得真好,每一个人物,我都喜欢……”他突然不说话了,脸上显出不安的神色,他用手在额头擦了一下,仿佛要擦掉脑子里杂乱无章的思绪,继而毫无表情地说道:“那是我在沃顿最后一年的冬天,到了来年春天又发生了一件事。是的,我没有忘记。那年我遇上了徐端然,后来我们结婚了。那一阵子我很快乐。”
闻静在自己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地坐着,仰面默默地望着他。她的心犹如被砸破的钢化玻璃般碎成细渣,堵在胸口憋得慌,仿佛隐隐有一个声音悄声对自己说:也许……这个人并不坏。
急促的脚步声渐渐由远至近传来,并一路伴随着低声争执,眭士楷却无所动,好似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待闻静回头,便看到眭雍哲焦急微愠的面孔,像是在哪儿掐了架一头冲进来,外套胡乱团成一团抓在手中,没有了平时雍容闲适的风度,只绷直了身体,沉下嘴角。
他一路走得急,却突然在门口站住了。进门没看闻静一眼,只一语不发地望着客厅尽头的眭士楷。
“父亲。”他率先打破沉默,面无表情地一字一句道:“请你以后不要这样做。”
眭士楷回身看了闻静一眼,背过身挥了挥手,平静道:“你们走吧。”
“请你以后不要这样。”眭雍哲带着隐忍的勃发,压低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闻静只看到眭士楷苦笑着皱了皱眉。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跌跌撞撞被眭雍哲扯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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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此时,温暖的午后已渐去渐远,太阳像颗鸡蛋黄藏在一层蝉翼似的云彩里,时隐时现,朦朦胧胧的阳光透过车窗抚在人身上,已觉不到暖意,许多纤细的埃尘在光中凌乱飞舞,纷繁杂乱。半山腰,没有风,四周阒无人声,静谧得近乎荒凉。
眭雍哲面无表情地坐在车里,恍惚间忽然想起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下午,哭喊着攥紧母亲的手,一次又一次被佣人从病床前抱开,绝望到声嘶力竭,那样努力,也始终没能留住她。空荡荡的病房,四处冷得像地狱一样,人唯有绝望。好似四处皆是茫茫的海,黑得无穷无尽的海,唯有他一个人,陷在那无边无际的寒冷与黑暗中。再也没有光明,再也没有尽头,就算拼尽全身的力气,也是挣脱不了……
所有往事,如同一列火车,轰轰烈烈的向着他冲过来。
闻静在一旁坐了很久,也不听他说话,只见他眼中一片茫然。
她心中不忍,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轻轻握住他的手。
眭雍哲仿佛这才恢复对外界的知觉,整个人微微一震,本能地握紧了她的手,别过脸怔怔地看着她。
闻静摇了摇他的手,表情天真而柔和:“别担心,你父亲并不反对我们的事,他亲口说的。”
眭雍哲缓缓摇了摇头:“我不是担心父亲。”
“那你担心什么?”闻静不解地问。
眭雍哲凡事都沉着于胸,应对自如,这回也辞穷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怕未来。”
他没说怕什么,但是闻静也知道。
“只要我们不变就行了。”闻静握紧他的手,虔诚而坚定:“在一起,就是不变,永远在一起,就是永远不变。”
“能做到吗?”眭雍哲反问。
闻静顶真:“如果做不到,天使之城,还有我的首都梦,都是没有意义的。”
眭雍哲脸色稍霁,停了停,对闻静交待道:“朗特那边已经到了最关键的阶段,我必须过去待一段时间,如果父亲要在公共场合见你,不用害怕。”说起父亲,他的声音总是冷冷的:“他总还要顾及他的身份。”
“嗯。”闻静点点头,心中感到空落落的,定一定神问他:“什么时候走?”
“今晚的航班。”眭雍哲答一句便不再说话。
山风微凉且静寂,两人的内心有一种混乱,像是上面封了一层白腊,只有表层的安全感。
离得这样近,闻静可以感觉到他的恐惧,心中悲凉莫名,将面孔深深埋入他的前襟,幽幽说道:“我跟你去。”
眭雍哲强颜道:“你快要考试了。”
闻静坐直身体,默然无语。静默中,只听见眭雍哲腕表的嘀嗒声特别响,仿佛晓得时间在流逝,却不知道几点钟了——非常的惶然。
午夜的机场大厅依然有熙熙攘攘的人流,眭雍哲带闻静找了一处清静的咖啡吧坐下。
他想同她说几句交心的话,却似骨鲠在喉,非常艰涩,只好叫了东西,两人默默地吃着。
分离最怕物是人非,即便太平盛世也不例外。
时间差不多了,眭雍哲起身结账。闻静依在门口,凝望着他的身影出神。忽然,她感到肩上被人轻轻一按,倏然转身,一怔,随即惊喜喊出声:“姑姑!”
候机大厅人来人往,远远只望见一个瘦小的背影,说不出的平常,完全湮没在人潮当中,闻柳芳一时不敢肯定,才近身上前,在对方转身的刹那,她有一瞬间的炫目。
那一刻,闻柳芳好似遇见了年轻时的自己。
那张青春的面孔笼罩在一片圣洁的光芒中,那片光芒叫□情。
她怔怔地想,只有在一生最好的时光才会呈现出这般勇敢的,坚强的,多情的光辉。
自己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的。
可此次返家,闻柳芳已心如沉石,一切放不下的人和事都有了计较,决心了断。
眭雍哲结完帐出来见到闻柳芳,虽素未谋过面,也瞧得出是闻静很亲近的人,便礼节性地点头致意。
闻静忙介绍:“我姑姑。”
她准备正式向闻柳芳介绍男友,没想到姑姑微微一笑,神色镇定地望着眭雍哲,抢先开口道:“小眭总,久仰。”
闻静不曾留意,眭雍哲听闻却暗自诧异。他虽然决心从家里跳出来,可经过千锤百炼的家规,谈不上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有身份地位明面上也都还留着。
眭氏是世家,论资排辈,眭雍哲本该身居财团要位。父兄大权在握,眭老先生、眭总已名声在外,自己人见到他都喊一声“小眭总”,以示身份。
他已在眭氏绝迹多年,非家族中人又怎会得知如此详尽?
眭雍哲不禁多注视了闻柳芳两眼,闻柳芳不动声色地别过脸,绝不泄露其他眼神讯息。
再说,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她也不忍相视。
奈何时间迫近,空姐柔美的登机提醒响起,眭雍哲虽满腹致疑,只得与二人道别,匆匆入关。
望着眭雍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关闸处,闻柳芳揽住侄女的肩:“走,上我那儿去,有事同你说。”
闻静以为她要问自己谈恋爱的事,虽有些不好意思,但长久以来,也苦于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正好借机跟姑姑说说,于是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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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