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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点点头,道:“今儿太妃娘娘给我说了这件事儿。”
“你应了么?”抹云急急问道。
“并不是去伺候皇上,姐姐又要吵妹妹么?”甘棠打趣道。
“万万不可。妹妹赶紧去和太妃娘娘辞了才好。”抹云言道。
“这是为何?姐姐既不是气妹妹,何故让妹妹去辞?”甘棠问道。
“难不成你道是好事情?”抹云怨道,“我把束楚拉到僻静地儿尽问了,叫你去帮忙绣活儿是假,实是要借你的肚子罢了。”
甘棠红了小脸,低头想了一想,问道:“束楚怎说?”
“她道:皇后娘娘难诞下龙子,便想着让身边的宫女能诞下一子,好收了来,将来继承大统,自己仍是太后。那些宫女们谁是聋子、瞎子,俱不是称病,就是拿事推诿。实在躲不过,也事后想了各样的法子,所以皇后虽心急,如今也只一个宫女怀上了龙胎。”抹云言道。
甘棠道:“这种事情不是咱们这等宫女千盼万盼的?诞下了龙子,虽到了皇后名下,自己也能封个嫔罢?”
“你倒是会做梦呢。真如此,皇后身边的心腹怎不荐了自己?倒让旁人捡了这个大便宜?哪个后娘想着让孩子的亲娘好好地活着,待孩子大了,亲娘笼络笼络,这后娘还禁得住?谁傻呢?”抹云道。
甘棠听了这话,一下子想到了家中的沈姨娘。她那时在家中的日子的确不好过。直到她自己疯疯癫癫,终日里蓬头垢面了,夫人才不拿她当回子事了。
又或者,自己到时也装了疯罢?皇后娘娘就放了自己了罢?
抹云见甘棠怔怔的,以为她被自己吓着了,忙上前晃晃她的肩,道:“你别犯了迷糊!”
甘棠握住抹云的手道:“妹妹心里明白,姐姐担心着妹妹。只是妹妹想见见娘,就算生子后仅活上几天,也求皇后娘娘给甘棠个名份,好让娘进宫来,见上这最后一面。”
抹云落下泪来,道:“妹妹真是傻呢。何必这样急的?来日方长,避了这个风头过去,才好。”
甘棠摇摇头,心道:来日并不多了。虽在槛寿堂喝了汤药,眼见着好了,只是谁知那位向夫人有几分言真呢?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自己真是时日无多了。既然总是一死,那就无所惧了。
笑言道:“姐姐今天怎的?记得上次因这太妃娘娘多和我说了几句话,你就那样起来,今儿倒换了一个人儿。”
抹云拭了泪,强笑道:“妹妹说的也是,都是一样的事,今天我就成了这个样子,我也想不明白,真是有些糊涂了。”
两人洗漱睡下。
一早,抹云起身当值去了。甘棠去那边屋里吃过饭,便回房等着。觉着闷了,就收拾起包袱来,总觉着就要走了似的。
几件半旧衣裳,不必带了过去,听她们讲这位皇后娘娘是爱面子的人,底下人务必要穿戴上光鲜齐整,钗环耀目,即便拿了过去,也是白占了地方。索性包了一处,让顺路的给攸儿捎了去。又取出两件来,想着过会子给夏音拿过去,不枉她人前人后地帮自己做事情。
想至此,便站起来,拿块布包了衣裳,出门去找夏音。绕至宫后,恰巧看见夏音站在墙角边,摘那嫩粉的蔷薇骨朵儿。
她见甘棠过来,忙停了手,拢着衣襟过来了。
《宫杀》 第三十九章 悲迁
“甘棠姐姐有事情?”
甘棠笑着摇摇头,道:“闲着,想找个人儿说话罢了。”
夏音道:“方才我摘着花儿,见送雁姐姐出去又回来了。这会子她倒是不当值。你坐树阴里凉快着,我去给你瞧瞧,她要在屋里,我回来知会你一声。”
“不想找别人呢,”,甘棠拉了夏音的手,在石凳上坐了,又道:“这日头晒人得很,她们都在屋里避着,你拣这时候出来做甚?”
夏音抖开衣襟,让甘棠瞧了,许多的骨朵儿,浓郁的香气,“姐姐前头教我磨的粉,她们看见的都说好。趁着这几日闲,我再做些,省得她们整日里说我只知道给上头这些姐姐做事。”
甘棠道:“何必跟那些只知道嚼舌头的一般见识。你愿给谁做就给谁做,不要给她们磕头作揖的,一样的有两只手,她们想要,便自己做去。”
“姐姐说的在理。只是我懒得和她们纠缠。再说做这个也不费一些力,劳累不着。我也喜欢。”夏音笑道。
“你呀!”甘棠怨她的懦弱,却又怜惜她的娇憨。
俩个人又谈起各自的家乡父母。时值端午,夏音道:“若在我们那里,虽不赛龙舟,倒是舞狮子呢。每乡每村的都有舞狮的队伍,赶在节上,街道上好不热闹。”
甘棠一下子想起前头自己拣的那个小狮子。遂道:“若是早些认识了你,定要送了你一样东西,倒是和你正相配呢。”
“姐姐待夏音已是很好,哪里还敢要什么东西?”夏音笑道。
“不是值钱的东西,只是从道上拣的一个玩意儿,当时送了别人。要早知道你想着家乡的舞狮子,送了你才好呢。就是一个小狮子的木头坠子。”甘棠道。
夏音听到此,竟有些呆了。
甘棠笑着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羞了,道:“又想起了家乡了。”
甘棠也不与她计较,将包袱放在石桌上,道:“里头几件前头在这里做的衣裳。你的身量和我差不了多少,稍改改,一样穿的。不要嫌姐姐给你旧的才好。”
夏音疑惑道:“姐姐不留着穿了?若是太妃娘娘出宫去,不是要穿了一样的衣裳?到时姐姐借了谁的来穿呢?”
甘棠拿下夏音头上的一片蔷薇叶子,在手里捏揉着,道:“我要到皇后娘娘那边去了。这些衣裳也穿不着了。”
夏音一下子拉住她的手,眼圈立时红了,嘴里却说不出来。
甘棠鼻子一酸,也要留下泪来,强忍了,眼望着墙角盛开的蔷薇花儿,地上已落着一些被风吹下来的花叶。自己就像那落了的蔷薇花儿罢?一阵风儿,就不再鲜艳了。好歹要在落下之前,完了心愿啊。
这时鸣莺远远走来,见甘棠在此,招呼道:“太娘娘叫你呢。”
甘棠忙起身,又叮嘱了夏音几句话,便去了。独留下夏音一个人坐在石凳上,脸上泪水干了,也不知道擦了。怔怔的,衣襟里的小花也撒落了一地,不知道拣。
甘棠跟上鸣莺,鸣莺道:“你倒捡了这个好地方来偷清闲,皇后娘娘那边来人了,叫你这就过去呢。亏着问了廊上的人,知道你来了这后头。要不真要太娘娘多撒了人出来,满宫里找你了。”
甘棠笑道:“真要都出来了,岂不都要谢了我?到园里逛逛,花开得正好呢。”
鸣莺轻捶了甘棠几下,二人便来至了太妃娘娘屋里。
“这是皇后娘娘那边的乔姑姑、秦姑姑,都是皇后身边的得力人儿,今儿亲来接你了。”太妃娘娘笑道。
甘棠忙俯身拜见,道:“乔姑姑、秦姑姑好。甘棠来迟了,实在罪过。”
瘦高的乔姑姑笑道:“这有何怪罪之处?本打算过两天才来的。皇后娘娘讲既然太妃娘娘大度,愿意送了甘棠过来,就去接了来罢。好给娘娘讲讲那盏“百子图”的宫灯。”
太娘娘言道:“晚一日不如早一日。她在这宫里也是闷着。早些去见见那边的姐妹,好呢。”转而对甘棠道:“你回去收拾包袱,叫抹云帮着你。新做的衣裳还没送过来,待好了,便派人给你拿过去。”
甘棠心中虽不悲泣,也做出不舍的样子。琼姑姑跟着太妃娘娘和劝了几句,她便与抹云一同回去收拾。
包袱早就包好了的,放在床上。抹云见着,只是坐在炕上,拉着甘棠的手,不舍放开,眼中滚下泪来。
甘棠强笑道:“姐姐不要这样,妹妹心中更是难受呢。都不知这一去还能不能再见了。好歹多和妹妹说说话儿。”
听她此言,抹云心中越发悲哀难忍,只是一味忍着低声哽咽。
甘棠也是难言,从腕上退下一只金镶翠的镯子,顺势推到抹云腕上。
泣咽道:“妹妹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留给姐姐做个念想,这是前头公主赏的。翠虽不通透,上头的白云朵儿倒是正合着姐姐的名呢。”
一时,有人来催。甘棠不好拖延,忙拭了泪,抹上新粉,插好了头,出去。外头两个小宫女进来,抱上了包袱,跟着去了。屋里安静,抹云哭着,没有了气力,竟睡过去了。
一路上,两位姑姑簇拥着甘棠,言语上很是客气。甘棠也是笑问笑答。
《宫杀》 第四十章 束楚
路不近,甘棠还未觉着怎的,两位姑姑已叫起了累。便寻了路旁的一处阴凉地暂歇歇。路上有来往的公公、宫女,一行人也不敢就势坐下,只站着用衣袖扇扇风罢了。
甘棠也有些气喘,扶着一棵柳树,,看看天儿,红日当空,没有一朵云儿。
“这天可有些时日没下雨了。”乔姑姑言道。
“要不怎么皇后娘娘今儿也到太后那边祈雨呢。”秦姑姑道。
“是去新建的佛堂么?”乔姑姑来了精神劲儿。
“这就不知了,咱出来的时候,皇后娘娘倒是正换正装呢。束楚梳的髻子稍嫌高了些,戴不上凤冠,好让皇后骂呢。”秦姑姑说话冒着喜气儿。
乔姑姑附和道:“那样一个笨人,太后娘娘还送人情一样,巴巴的送了来。我看,早晚就让皇后娘娘给免了,还是以前的红蓼得人意些。也是你秦姑姑调教得好。”
秦姑姑矜持地笑笑,没再言语。
甘棠站在一边,只当没听见,眼瞅着远处湖上有一艘龙船,在一大片荷叶旁停驻。那船头两人,一着明黄,一着淡青,似指着荷叶谈论。
两姑姑见甘棠安静,遂顺着她眼光看去。一看,便撇了嘴。
只对甘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