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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甘棠”二字,赵美人身上一抖,半晌,道:“你还是有些造化的。”
甘棠把匣子捧了过去,赵美人揭开了,是一只珠凤。
甘棠也看见了。
嘴上叼着碎宝石穿的小石榴,两翅颤巍巍。
赵美人虽如今心里苦些,见了这个,倒也有几分喜欢,言道:“是精致的东西,怎舍得给了我戴?”
甘棠低了头,不知说些什么。
美人又道:“你再伺候我一回,把她给我戴上吧。”
甘棠一听,鼻子就有些发酸,把匣子放炕上,见美人头发已散了些,便重新梳了。原本乌油一样的头发,有些干涩了,一梳,玉梳上就缠上了许多的落发。甘棠不动声色,将落发团起,塞到袖里,再梳,又有。待将头发盘起来,她袖中已塞了不少的落发了。
拿起凤钗,甘棠把它插上了。贵人摸了一下,言道:“把镜子拿过来罢。”
夏音取那铜镜,看那镜已蒙了,便自袖中取出帕子擦了几遍,好歹能照见人影了,端着去给美人照。
凤钗很是漂亮,只是更衬出了美人的蜡黄脸色。贵人也看出来了,脸上流下两行清泪,拔下了钗子,盯着看了半天。
甘棠不忍,言道:“太妃娘娘捎了一句话——‘再等着罢’。”
美人幽幽说道:“你看我这样子,还能等着吗?”
甘棠低头不语。半晌,问道:“扶素姐姐怎的没见?”
美人道:“刚出去了,去讨个火盆来。”
甘棠再找不出话来讲,便与夏音告退,美人道:“慢走。”起身打开橱子,拿出两锭小银子,放到甘棠、夏音手里,笑道:“你该知道,我并不是这样吝啬的人儿。”
她俩也不敢辞,出去了。
楼华公主借着做小孩衣裳的缘由,接了甘棠过去。
公主肚子已显了出来。甘棠给公主道了喜,两人便坐着说话。
说到甘棠的病,公主很是在意,道:“前头并没有听你提过,怎突然地就犯了?”
甘棠道:“只是在家时犯过。好了这些年,只当不碍了,没想到又起来了。”
公主道:“吃丸药究竟不好,还是喝汤药罢了。过会子,宫里太医过来给我请脉,趁便给你看了。白天过来,晚上送你回去,好歹把身子调养过来,才好做日后的打算。”
甘棠虽不甚明白这“日后的打算”,心里也是有些数的,便也不去追问。
“你父亲去了管马鸿胪寺任职,你尽可放心。”公主言道。
甘棠心内无限地感激,却不知说什么好,只道:“谢公主。”
公主摇摇头,道:“你母亲生活还好,小兄弟也好。我遣了嬷嬷去看了。你父亲倒还未续弦。”
甘棠含泪听着。一时,有嬷嬷进来,说太医到了。几个侍女撩帘,挪椅,甘棠搀着公主来至暖阁里,在锦帐后坐了。
传了太医进来,公主赐了座。只闻得太医在帐外道:“请公主脉。”
一嬷嬷便抬起公主一只手来,拿一红纱罩了,自帐隙搁在高几上。那侧侍女又在公主腕上盖了一软缎。这才请太医把脉。
半天,太医道:“罢了。”嬷嬷又抬起公主腕子来,外头去了软缎,嬷嬷把红纱也拿下了。
公主向嬷嬷耳语一阵,嬷嬷便走至帐外,问道:“公主这些日子有些不思饮食,又懒怠动。太医看着如何?”
太医道:“不妨。吃些清淡之物,天好时,走动走动就是了。开个方子放在这里,觉着不好,就吃一剂。”
嬷嬷又道:“公主的夫家妹妹也在这里,犯了嗽症,还请太医给瞧瞧。”
太医颔首。便照着方才套路,给甘棠把脉。
足有盏茶工夫,方毕。
太医道:“这位小姐可是惯夜间咳嗽?又无痰?”
甘棠点头,身侧嬷嬷道:“太医说得准。”
太医道:“可让女医官看看舌苔?”
嬷嬷应了,一女医官便转至帐后,瞧了。
说与太医道:“舌苔暗红。”
太医自语道:“那便再加两味红藤、桃仁。”
嬷嬷便领太医出去写方子。半天,嬷嬷回来,道:“太医讲甘棠姑娘的病虽年岁长了,不是几剂药能好的,好在年纪轻,平日饮食又清淡,注意调养,不妨事。开了方子,已遣了人去了太禾药铺了。”
公主道:“那样我就放心了。”又转视甘棠道:“妹妹只管在这里养病。每日里我自派车去接了你来。早饭也不必在宫里吃的。早上一顿药,晚上一顿药。太妃娘娘那边,我派了人去说就是了。”
甘棠只有感激万分。
《宫杀》 第三十一章 黄梁
一时,几个侍女端了果盘、茶点进来,公主挑了几样尝了,又让与甘棠吃。
转蕙进来,说道:“戚夫人回来了。”
公主道:“请婆母进来罢。”两侍女上前扶公主自躺椅上起来,上紫檀玫瑰椅上坐好。
戚夫人进来,跪拜,道:“臣妾拜见公主娘娘。”
公主含笑说道:“婆母快些起来。”
转蕙上前扶了戚夫人,又搀到一侧搭着灰鼠皮褥子的靠背椅上坐了。
两侍女又扶了公主起身,欲参见婆母。
戚夫人忙起身止了,嗔道:“身子这样的不便宜,不用讲这些虚礼。待你诞下了孩儿,再讲这些罢了。谁敢说出别的话来?”
这时,甘棠上前拜见戚夫人。
戚夫人连忙扶起来,道:“怎么就病了?唬了我一跳。”
“太医说好好调养着,不妨事。”甘棠笑道。
戚夫人听了,便放心下来,又道:“都尉府修建得差不多了。只是这天寒地冻的,也快停下了。待来年春上再开工呢。”
公主笑道:“你倒叫都尉爷传话给他们,都道是慢工出细活儿,三年五载地,倒也成的。”
戚夫人言道:“公主的心意,我是知道的。就是府邸建好了,我这个老将军的未亡人要在这里多看几眼小孙孙,谁又敢说什么。”
公主的嘴角稍动一下,或是对戚夫人的回答很是满意,便掩嘴笑了。看看外头太阳好,便道:“今儿天好,太医倒是嘱我多走走。”
戚夫人道:“话是如此,可不许累着了。让她们抬着椅子,走几步,就歇歇。”
公主笑着答应,甘棠、转蕙两人扶着她出去了。
戚夫人刚要回自己屋里歇息,方才的那位嬷嬷跟上几步,低声道:“夫人慢些,奴才有几句话要说呢。”
戚夫人诧异,道:“可是公主胎气不好。”
嬷嬷摇摇头,道:“并不是呢。是甘棠姑娘不好呢。太医说这是陈年的病了。若是初犯时,就紧着些儿用药,连治几个月,这病也就愈了。待到这犯起来才诊治,究竟不好。虽开了方子,也是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若能抗过了明年春上,再好好调养,倒也能再好的。若不能,就是春天的事了。”
戚夫人急道:“她这病倒是着人不着?”
嬷嬷道:“夫人放心,这倒不要紧呢。要不,我早想了法子,叫她回去了。只是没敢禀了公主,怕她心里不好受。”
戚夫人一听这病并不着人,长舒了一口气,又听没有告诉公主,点头道:“你考虑得很是周全。这话到我这儿就行了。”
嬷嬷应了,便去了。
戚夫人暗想:这甘棠虽帮着自己达成了心愿,合该谢她。只是一个丫头在一旁指手画脚,总觉有失颜面。既然如此,倒是老天帮了她了。
这边,公主一行在园中走了一段,觉着脚酸,合计着也该用午膳了,便回来了。
吃罢饭,公主觉着倦怠,便躺下了。甘棠帮着服侍了一回,来至外面房里候着。一侍女端上药来,甘棠接过,稍啜了一口,道:“真是苦呢。”
一旁转蕙道:“姐姐不曾听过良药苦口么?还是趁热喝了。早些好了,大家也就放了心。”
甘棠笑笑,便几口喝了。
直至晚间,吃过饭,喝过药,这才坐车回来了。
夏音正在门外候着,见她来了,言道:“姐姐快些换了衣裳上去吧。太娘娘有事传呢。你不在,就让我在这里候着。抹云姐姐们,都去了呢。”
甘棠急忙换下大氅,去了。
拜见了,立在一侧,偷眼瞧抹云她们,面上没有什么,却透着一股喜气。
“明天叫上了人来,给你们量了做衣裳。没事别到处乱跑,到时找不着人,做不上,可别懊悔。”琼姑姑言道。
太娘娘在一旁摆摆手,琼姑姑就要叫她们下去。
“甘棠且留下。”太娘娘道。
余者瞅了甘棠一眼,便出去了。
“公主身子怎样?”太娘娘笑道。
“公主让我给太娘娘带个好儿。说身子笨了,不好来。待日后罢了。今儿太医把了脉象,说好呢。”
“楼华的福气来了。我打小看着她,就带着那有福的样子呢。”太娘娘笑了,又道:“过几天,皇上要过来,到时你也一旁伺候。有点眼力劲儿,或者见你好了,选了你去呢。”
甘棠觉着心里紧了一下:这就到了吗?能见着娘了吗?竟惶惶然了。
“去吧。明天让个嬷嬷过去给公主捎个信儿,过了正日子再去吧。”太娘娘见她这样子无措,倒心里暗笑。
甘棠回去,抹云揶揄道:“妹妹要高升了罢?”
甘棠笑道:“姐姐又拿我来取笑了。一个丫鬟,能往哪里升去?”
“在这宫里升到了顶,再到皇上那里升啊。”抹云讥道。
甘棠听出了话音,笑着辩道:“到了那天,咱们不是都在一处伺候吗?我又能争个什么先呢?”
“那年陆才人就是让太娘娘独独留下来,叮嘱了话,伺候了咱们娘娘的寿诞,就一步步上去了。这回是轮上你了。”抹云道。
原来是太娘娘的寿诞,甘棠明白过来。知道再辩也无益,遂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