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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这么说来,你也参加了三年前的武试了?”马夫心思一动,脱口问道。
“是啊。”李诚兴示意马夫一起边走边说,“当年我可是抱着雄心壮志去的。一心想拿下武魁,好给世人一个证明:我李诚兴可不是靠父亲余荫的软趴子!可是……,没想到暗地里杀出一匹黑马,武魁之名被现在的三品护国将军陆奉天夺取,我只落到榜眼的位置。”李诚兴磊落地说道。
“榜眼也不弱了,而且我听说过你随父出征,乃是从一名小小的骑兵做起,有如今的地位也确实都靠的是你的真才实干。”马夫实话实说。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听到陆弃之名,一时心中百味参杂,自豪和酸楚交织到了一起。
听到马夫夸奖自己,粗犷的大汉心下爽快,心中随之生出一个念头,“马兄弟一直都在外做跑马的营生吗?”李诚兴问马夫。
“不。我已经很久没有做了。实不相瞒,我刚从牢里出来没几天。”马夫直直的看向李诚兴。
“那你有什么要去的地方?”李诚兴爽朗的一笑,问都没问马夫为什么坐牢。
“……,我准备去京城找一个人。”马夫犹豫了一下,说道。
“那也就是说你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罗?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去我府中做客几日,我想交你这个朋友,不知马兄意下如何?”李诚兴眼含渴望的看向马夫。
“朋友吗……,”马夫见一个大男人突然露出小孩子一般的期盼神情,不由快活的笑了起来。心思速转,当下已有决定:“呵呵,敢问李兄,不知贵府可缺马夫一名?”
“马夫?”李诚兴愣住,随立刻大声叫道:“缺缺缺!当然缺!就等你来呢!”
“哈哈,既然如此,在下马夫,以后就还请李兄赏口饭吃了。”
马夫来到京城已经半月,在扬威将军的府中挂了一个马房头儿的闲职,平日只管养马、训马,毕竟是从小就记住的事情,虽然生疏了三年,但很快就熟练掌握起来。马夫训马的本事也确实有一套,不管是多野多烈的马匹到了他手上,不出三日就能敛了性子。而且府中不少闲置的马匹,也被马夫从中发现了几匹上上之驷,加以锻炼,千里之驹指日可待。
因为他不用出车、马房打杂等,闲来无事就自个儿在京城里逛逛。李诚兴也会有事没事拉着他到处跑,甚至还会带他去吃花酒什么的。或是游山玩水、或是校场观兵操练、或是互相练练拳脚,两人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莫逆之交。
李诚兴经常跟他聊他前年跟随大军出征的事,有时也会说说现今的朝中权势如何如何分化之类,酒喝多了,就会顺带骂骂三品护国将军陆奉天如何桀骜如何冷漠如何不近人情、官场上排除异己、上了战场杀人如麻等等。
马夫听了,只是笑。偶尔插插嘴,说他很久以前跟随马队跑江湖的事。
李诚兴有次试探地问他因为犯了什么事才会坐牢,马夫就给他敬酒,敬了三杯后,李诚兴就明白马夫不想谈那段过往。还好李诚兴也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几句话一岔,也就谈到别的事情上了。
来京城第二天,他就知道了陆奉天的将军府建在城北大街。那附近住的都是官宦人家。他本想上门拜访,却在听到一个消息后,踌躇了脚步。
这个消息还是诚兴和他闲聊时告诉他的:现三品护国将军陆奉天,原本无权无势毫无背景可言,听传闻还有人说他是个私生子。而他能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一介武人爬到如今的地位,除了他本身的实力和手段,还在于当今宰相卞腾云对他的大力栽培。当陆奉天被当圣封为正三品护国将军后,更是将唯一的独生爱女卞青仪许配给了他。准备在爱女年满十八后,与陆奉天行周公之礼。
卞青仪……,马夫在口中咀嚼这个名字,思绪也不由飘到了几年之前,当年那个十四岁的小男孩趴在他怀里,嘴里念叨的全是那个瞧他不起的美丽小仙女……
这就是世人所说的缘分么,那么自己和他的又是什么呢?孽缘?
迎客居,四十年的老店,一楼是十文钱也可吃一碗阳春面的大堂,二楼最便宜的炒青菜也要二两银子。为了不打扰贵客、污了贵客的眼睛,上二楼从外面有直接的楼梯,不用进出大堂。小小酒楼富贵贫穷界线分明。
马夫托诚兴的福,坐上了二楼临窗的位置。可他那一身布衣打扮在二楼就相当显眼了。李诚兴不在乎,马夫更是不在乎了。
“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时,想你是什么样的人吗?”李诚兴靠在窗棂上,自饮自斟。
“什么样的?”马夫的眼光被楼下的一匹马吸引过去。那是一匹年岁大约四五岁的成年马,不算是特别出色的好马,但看上去就知道它是一匹特耐长力且可负重的良驹。
马夫对自己的眼力有自信,他自己亲手挑选的马匹就算时隔三年,也一样可以认得出来。这匹马显然被它的主人相当珍惜看重,一身毛色油光顺滑,膘肥体健精神气十足。
“我觉得你就好像我征战时看到的大草原,被野火燃尽正待复苏的黑色草原。什么是燃尽你……,你在看什么?”李诚兴探头顺着马夫的眼光看去。“啊,那不是陆奉天的爱马嘛,他也来这儿了?晦气!”
“那是陆奉天的马?”马夫压抑住自己平声问。
“是呀,你看到马鞍上的家徽没有?说起来,这匹马几乎和陆奉天一样有名,既不是千里名驹也不是大宛宝马,那小子却把它宝贝什么似的!连皇上御赐的马,他都只是放在家中放着。当初上战场,宰相要送他一匹好马,他也没要,两年征战骑的都是这匹马。你知道么,这小子爱马的劲儿倒是挺对我胃口,大概是两年前吧,那时候大家都是骑兵,打仗时,他的那匹马受了伤已经不能跑步,为了不影响攻防进退只好暂时把它抛下,可是那小子回营后竟然违抗军令,自己用一辆战车把那匹马拉了回来,为了那匹马,他硬是挨了二十军棍。自此,那匹马就跟他一样出名了。”
深深吸进一口气,马夫闭上眼睛,再睁开。
“呵呵,你知道么,他这匹马还有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叫‘望夫’。只是不知道是盼望的望,还是忘记的忘。”李诚兴很得意,觉得自己的黑炭名字取得才叫好,又形象又亲热。那像陆奉天,什么望夫嘛,又不是女人!何况那匹马明明是公马唉!
“望夫吗……”
“是啊,哎哟,说这家伙这家伙就来了!真讨厌!”看来李诚兴不是一般两般的讨厌陆奉天,看到陆奉天从雅室出来,一张脸已经撇到窗子外了。心中还不停后悔,刚才就不应该和马夫从大堂进来,以至于没有看见停在另一侧外梯口的马匹。这要是看见了,他才不会踏进这儿一步呢!
他看不上陆奉天,陆奉天显然也瞧他不顺眼,眼角余光扫射到李诚兴的存在,但也就当没看见一样,带着随从在店家的点头哈腰满面堆笑下向楼梯口走去。
走到楼梯口时,陆奉天突然站住了脚步。身后的随从不知发生什么事,也一起停下来。
“呵呵,陆将军,敢问您可是忘了什么东西,小的这就为您取来。”店掌柜的连忙让小二回雅室看有没有东西丢下来。
陆奉天转回头。带着一种不可致信的眼光看向临窗处。
李诚兴从背部感到某种刺骨的寒意,回转头,发现陆奉天正盯着他看,无奈,只好勉强的打招呼道:“哟,山不转路转,又见面了呀。一段时间不见,你的架势又大了不少嘛。啊哈哈。”
陆奉天还在看,而且还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李诚兴见他不理人,不晓得他要找自己什么麻烦,干脆把整个身子转过来,面向陆奉天,一幅你想干什么老子都奉陪的打架架势。
陆奉天在他们桌子前站住。
他变了,变了很多。脸上的稚气已经完全不复存在,脸上的线条也更加凌厉,眼光变的越发深邃,身高似乎又拔高了,挺拔的身躯宛如天神,一身官服显得凛凛不可侵犯。当初那种被压抑的兽性看似被深深的掩藏起来,其实却已渗进他的身心魂魄,随着他的一举一动飘出令人窒息的威胁。
此时,站在马夫眼前的是一个成熟、危险、冷漠的男人。
“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你小子想干啥?”
几乎是同时,陆、李二人齐声道。
“我怎么不能和他在一起了?你小子是我什么人啊,管那么多!”李诚兴火了,话音刚落,就听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他是我的东家,我现在在他府中做马夫混饭吃。”
李诚兴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始至终陆奉天就没在和他说话,他以为他是在看他,其实都是在看他对面的那个男人──马夫。
马夫认识陆奉天?李诚兴的脸上写满了疑问。禁不住就开口问了:“你认识这小子?”
马夫对他笑笑,“我认识以前的他,不认识现在的他。”
“噢……”李诚兴的心中充满了好奇。睁大眼睛扫向两人。
“你来京城为什么不来找我?”陆奉天看上去不甚愉快地问。
“……,我听说…你已与卞宰相之女订了婚。”马夫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回答。
陆奉天不说话了,只是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盯着马夫看。看得马夫都不敢直视他。
“喂喂喂!小子,你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你和马阿哥有什么梁子,不过我告诉你,马阿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找他麻烦就冲我来好了!”李诚兴看不顺眼,腾的站起身子。
诚兴这一站起来,顿时,二楼就显得狭窄了许多。毕竟,方圆不足百尺的地方站了两个身高不下八尺的伟男子,想不狭窄都不行。
“马阿哥……,哼!”陆奉天在口中轻哼了一声。
看都不看李诚兴,陆奉天径直走到马夫面前,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咧嘴一笑,伸手就把他抱了个满怀!
“马大哥,好久不见。想死我了!”
全楼的人呆住。不明白高高在上的陆将军怎么会那么热情的拥抱一个给人做马夫的布衣平民。李诚兴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小四子……”马夫也呆住了。他设想过很多种情形,包括现在的陆奉天会把他当陌路人看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