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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也许廖东正是为了不让他为难,才什么都没对他说;之后,他辞职离开了那家公司,总觉得自己无法接受其他人坐在他的对面;后来,他到了In night,可一切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他还是时常会想,如果当时自己没有拒绝廖东,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一样了?起码,廖丹晴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怒视着自己。
他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这五年来他没有一天不想她、不担心她,他因见到她而喜,却忘了问她这五年是怎么过的;他怎么还能期望着,她仍能像当年一样,用毫无防备的单纯目光,对他眯起一个笑?
「丹晴,你听我说,我是真的很抱歉,无论是对你、还是你父亲,我没想过要你原谅,但你不该和自己赌气;我是说,你刚说的话,不应该那么冲动……」
「你是指我要辞职的事情吗?」瞧他那扭捏的样子,真亏他还能想到那些有的没的;廖丹晴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她笑了一下,「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在和自己赌气,我告诉自己,有你的地方就没有我;我知道你以前找过我,是我不见你,现在也是一样,我不想见到你、也不会原谅你,只要你出现,我的人生就会大乱,我受够了!」
「大乱?」把他说得好像瘟神。
「没错,就是大乱!不过你不要误会,那不是说你可以左右我的人生,我也没想过要报复你,实际上,我希望自己从来没认识过你这个人,我的生命中不需要你的名字。」她加重语气问他:「你明白了吗?如果你想表达你的歉意,就请不要再擅自出现在我面前,不要总是一副好像我们多熟一样!」
她不要他的道歉,连道歉的话都是多余的,他这个人对她而言就是多余的;屈至远苦笑,他毁了她的家庭,现在连她的工作也毁了,她心中的气都结成了石,怎么可能消得掉?
他本以为,只要他好好道歉,坐下来和她好好谈,以他所认识的那个廖丹晴,是不会不听他讲的,可是有些事情,却不是理智上明白就能放得下的;况且,他所做的一切,对一个女孩来说,是无比残酷的事。
这么说来,他们是再也回不到那时了,当年的她,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从背后咬着他的耳朵,跟他讲她的小秘密;她说,这些秘密连爸爸妈妈都不知道,但是至远哥一定会替我保密对吧!
那时,他心中还笑她,哪像个高中生?如今看来,她是真的瞬间长大了。
「好吧,我明白了。」屈至远并没多想,对廖丹晴说:「你留在这,我走。」
「啊?」廖丹晴从周围人的目光中看到了惊愕,她皱了下眉,「你走?」
「总之就是……我辞职。」他也说不太清楚,只是希望她不要错过这个工作机会,「你不必走,该走的人是我。」
廖丹晴笑了起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真是神奇的一天,遇到的事情也太好笑了;屈至远这个人说话不看场合,搞得她也跟着激动起来,如今在公司门前「示众」,成了旁人看笑话的对象。
现在证人这么多,她要怎么再在这里待下去?她才不想上班第一天就成为闲言碎语的攻击焦点;好人都让他当了,她最讨厌他当好人!
「屈至远,你老了。」笑过后,她看着他说。
屈至远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只下意识地摸摸自己一夜新生的胡渣,「也许吧!」
「人老了,脑袋就不灵光,你怎么会以为我会买你这个人情?你要去哪是你的事!」再听他胡说八道下去她都要疯了,她决定不再跟他胡扯。
屈至远看出她真的要走,急得没了办法,也许他脑袋真的不灵光了,他只知道她真的不想再看到他,而他也只能照她所希望的去做,毕竟他并不想逼她;所以这很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最后一次见面,他不希望自己再毁她人生一次。
「丹晴!」屈致远情急之下逼近,想要将她抓住,直到跟她彻底说清楚为止。
「你少管我!」廖丹晴心乱如麻,全身心都在排斥他那只直直伸来的手,整个身子反应过大地向后退去。
她忘记自己还站在楼梯的边缘,这么一退,高跟鞋的鞋跟绊到了楼梯,一个失衡,整个人向后仰;本来楼梯处是有很多人的,因为他们的吵架,全都绕路走,她背后的人全都不见了,廖丹晴就那样整个人翻下了楼梯。
她感觉得到,自己的后脑最先撞到地面,全身一片麻痹,那时她耳中听到,有人在大声地叫她的名字,她笑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表现在脸上;她想,人的话真不能随便说出口,一出口就要成真,只要他一出现,她的人生就会大乱,真是没错。
医院中。
屈至远在廖丹晴的床前守了三天,她仍是一直昏迷,连睫毛都没动过一下,医生检查的结果显示,她并未受什么严重外伤,后脑的伤口经过简单的处理就没事了;可若真如医生所说的那样,为什么她还是昏迷不醒呢?
屈至远的双眼满是血丝,还是不让自己稍微休息,他怕自己阖上双眼的工夫,就会错过廖丹晴醒来的时刻,他也知道这种状态下的自己,是怎么也睡不着的,干脆就这样一直坐在她床边守着;看到廖丹晴虽仍昏迷,脸上却没有病态的苍白,呼吸也很均匀安稳,即使身体疲惫,起码心也能稍微安稳些。
他多想再见她一面,怎么知道这一见就让她进了医院,难道真如她所说,他是她的「瘟神」?屈至远握紧拳头,当时自己为什么要去拦她,难道他还真能把她绑回办公室不成?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既然阻止不了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害得她一脚踩空……
一想到那时那幕,他的心就沉沉地向下砸去,跟着他眼中廖丹晴跌下的残影一起。
他轻柔地以指在廖丹晴的脸颊上蹭了蹭,此时沉睡的她少了戒备的锋芒,倒像是又回到了她十几岁时的样子;每次他帮她讲解物理习题,她听得烦了就偷偷托着脸颊闭上眼,等他讲完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那时的睡容就和现在一样,只是她身上的病服,让他看得刺眼。
「丹晴,我曾找过你,知道是你不愿见我,我也就不再去烦你、不再想方设法地查你;我不做会让你反感的事,可又十分挂念你,总想着也许哪一天,我不找你,你也会自己出现,那时我们会觉得,好巧啊!然后我就能问问你,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他说着,不自觉地又叹了口气,「现在看来,你是不会告诉我了……你还在怨我,就像怨一个仇人那样;可就算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醒过来,我害你失去父母,又害你从楼梯上跌下来,你一定很不甘心,如此不甘心,你又怎么能睡得着呢?」
不知道是不是廖丹晴真的听到了他的话,她的睫毛细微地颤动了下,就这一下,足以让屈至远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椅子禁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冲力,与地面刮出了很难听的声响。
他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廖丹晴的眉毛皱了皱,细长的眼眯开了一条缝,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焦距,有些茫然地望着他;他大喜过望,全表现在脸上。
「丹晴,你醒了!」怕吵到她,他已经极力地压抑了自己高亢沙哑的嗓音。
廖丹晴的眼珠子转了转,在天花板上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有些手忙脚乱,她觉得他的样子有点好笑,可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又有点可怕。
她稍微支起身子,他马上看出她的意图,过来帮忙扶她起来,将枕头靠在她腰后,「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痛?口渴不渴?还是要先吃点东西?」他丢出一连串的问题,却见她仍是呆呆地闭口不语,屈至远这才想到自己太罗嗦了。
再说,她醒来见到他,心情肯定不好,只是身体疲惫没力气骂他罢了,对她而言,他又在「装好人」,只会更惹她心烦,「那个,我看我还是先去叫医生好了;丹晴,你不要乱动,你……等我回来。」
「等一下!」她干涩地开口,声音又细又弱;他马上停住脚步折返回来,关切地望着她,问:「怎样,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她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只是醒过来时尚没余力认清眼前的一切,需要点时间罢了;而现在,她大概明白了自己的状况,她与他对望,看见他眼中的细红血丝,大约都是因她而生的。
「我……叫丹晴吗?」她问。
他像没听懂她的话一样,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她看出来了,但不加理会,只是执着地又问他:「我的名字叫丹晴吗?那是我的全名?」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木然地点了点头。
主治医生为廖丹晴作完了检查,屈至远跟着他出了病房来到走廊,和他相比,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廖丹晴,反而更为冷静,完全没有一般失忆患者应表现出的慌乱和无助;可她越是那样安静地听从医生的安排,在一旁看着的屈至远就越是感到内心惶惶不安。
「医生,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她身体没什么大碍,只要醒来就没事了吗?」
「的确是这样,根据我们之前对廖小姐作的脑部检查,她的脑中既没有异物也没有血块,可以说没有任何异常,会突然失去记忆也是很罕见的,具体原因还要再分析。」
「这怎么能是一句『罕见』就能了结的事?她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啊!一般人会摔了一跤就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吗?又不是在拍电影!」屈至远差点就要揪住医生的衣领了。
主治医生推了推镜框,也很为难的样子,「根据廖小姐的病史,她五年前出过很严重的车祸,有可能是那次事故中,她的脑受到撞击,已经留了隐患;这次撞到触发了当时的旧疾,才会变得这么严重;当然另一种可能性,就是心理方面的因素,失忆症在医学上很难解释得清,一切都还有待观察。」
「那你的意思是,她就一直这样,没得治了?」
「眼下看来,廖小姐的身体并无异常,从药物上的治疗来看希望不大,这还是要再观察一阵子,也许只是一时、也许没那么简单;等她体力恢复后,我们会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