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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个小时,车依然堵在街头,水慢慢地涨起在路面上,不但没有接到电话,他们的手机也没了信号。
舒舒一直抓着沈天擎的手,抓的很紧,突然后悔,后悔没有在贝贝发那条短信的时候赶回来,眼角一阵阵胀痛,扬起脸,努力不让自己流下眼泪。
沉默,在逼仄的车厢里蔓延而开,她能闻到的只剩下烟草的气温。
前面开车的计程车司机回头,向沈天擎要了烟,两个人不停地吸烟,烟草味很浓,鼻息里都是尼古丁的气味,却更加让人难以安神,舒舒抓着沈天擎的手渐渐开始发抖。
沈天擎垂眸看了一眼,冰凉的薄唇贴上她额头,吻了一下,将滑下她肩头的大衣往上扯了扯,一手夹着烟,两手扯着衣襟,系了一粒扣子。
在狂风的裹挟下,暴雨如同瀑布一样倾泻,砸在窗玻璃上,雨水从四面八方袭来,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响。
沈天
tang擎手一抖,半根烟落下去,俯身捡起来,掐灭了烟头,紧紧把舒舒抱在怀里,昏暗的幽光照在他脸上,把他的五官衬托的更加立体而深邃。
舒舒一直看着他,无疑,他成了她一剂最强的定心针。
两个小时后,直升机划桨的声音越来越响,盖住了雨声,从车窗里看去,能看到庞大的机身,停在半空,放下了扶梯。
“一会儿你先走。”沈天擎眸色深邃地看了一眼舒舒,“估计会撤离到附近安全的城市。”
舒舒向外看一眼,在飓风的猛烈袭击下,平日里生机勃勃的纽约已俨然沦为一座“死城”,心像被什么揪紧了,太紧以致有了痛意。
车门被沈天擎突然打开,他握着舒舒的手,走出来,积水已经快淹到车窗的位置,人一下车,蔓进车里。
舒舒低头看了一眼,水淹没了她膝盖,两腿冰凉,凉的叫人发抖,站了没几分钟,手上突然很痒。
她看了一眼,已经起了红色的点,密密麻麻的。
沈天擎抱着她的肩头,艰难地行走,朝着直升机的方向走去。
舒舒抬头想开沈天擎,雨太大,逼得人睁不开眼睛,摸到他身上已经湿透,伸手想要脱了身上的毛呢大衣,被沈天擎用力地按住了手。
到扶梯落下的地方,沈天擎和舒舒因为东方面孔,被拒上机,沈天擎出示了美国身份证和驾照,和救援人员交谈了几句,声音压得很低,舒舒没有听见,很快有人让她上扶梯,她上了直升机才发现沈天擎没有跟上来,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她在下面拥挤的人头里,寻找他,却被人挤到了里面,直升机渐渐飞高,再也看不到地面。
看到有救援人员指着她的方向,在交流,她才听清救援以美国公民优先,她不具备资格,是他把自己的机会让给了自己,手指发抖地揪着他的大衣,心口的位置就像扎了无数根刺,刺得五脏六腑都痛。
两个小时后,他们被转移到圣路易斯,这里没有一点飓风的痕迹。
舒舒在角落里,看着一张张面生的面孔,一直紧紧抱着他的衣服,看到又有人转移过来,追过去看,始终没有找到那张铭刻在心的熟悉脸庞。
反反复复几次后,心渐渐冰凉,广播不停地在耳边响,身亡的人数在增加,想到贝贝和宁宁也不是这里的永久居民,包括妈妈,突然瘫坐在冰凉的地步上,手下意识地摸到手机,进水的缘故已经无法开机。
翻了翻身上,只有几张人民币,没有美元。
摸到他大衣的口袋里,有一张卡,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塞到里面的。
舒舒急匆匆地找了个取款机,取了钱,买了手机,办了卡,却发现只记得沈天擎的号码,拨打出去,一直是无法接通。
那天晚上,住在安排的地方,一个房间,好几个人,看着夜色,她清醒的要命,一眼不曾阖上,手背上很痒,对她而言,却已经无关痛痒。
舒舒一直摆弄着原来的手机,将水擦干,用卫生间里的吹风机吹了一阵,吹干后,可以开机,开机才发现有陌生的号码打进来。
她打过去,却没人接。
没一阵,舒老太的电话打进来了,舒舒接通听到舒老太的声音,立马挂断了。
可是,舒老太不停地往过来打,隔一分钟打一次,几次后,手机低电量的警告音响起。
舒舒看了一眼,再这么打下去,关机了,万一哈恩联系她,她根本接不到电话。
她用力地接通了电话,“别打了,我在美国。”
舒老太一听舒舒在美国,哭骂起来,不停地数落她是个白眼狼,听得舒舒心烦,带着哭腔出声,“求你别打了行吗,这里有飓风,贝贝和宁宁在受困地区,我在等电话。”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舒老太翻着白眼,以为沈天擎出事了,舒舒只是在敷衍她,舒舒不叫她打,她偏打,打了好几遍,都被挂断了。
舒舒看着舒老太的电话又打了过来,直接设成了拒接名单,没一会儿看着一条短信发进来,点开一看,“反正那个沈天擎不行了,你不如嫁给苏子航,又能救你爸爸也不吃亏啊!”
那一刻,舒舒气得浑身冒烟,从没有觉得舒老太这么讨厌过!讨厌到了骨子里。
关了信息界面,她把自己新的手机号发给了哈恩,两眼直直地盯着手机屏幕,两一只手握着另一个手机,机械般地拨打沈天擎的手机号。
一直到第二天,也没有电话打进来,手机在她面前一点点黑屏,看着关机画面,她刚想拆下卡,想到在国内卡不能放在这边的手机上,停住了动作。
那一天一夜,心就像一座空城,有他在的时候,这座城市还是好的,时光都存在那里,严严实实,永不褪色,他不在的时候,那座城市空了一半,失了颜色。
她不停地打听,听说还有一些人被转移到了芝加哥、丹佛等地,每天看新闻直播也成了舒舒必做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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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夜里,舒舒实在熬不住了,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踩在地上,脚步虚浮,头也昏昏沉沉地胀痛。
她揉了揉鬓角,看手机,依然没有动静,她想,哈恩应该是没有收到她的短信,她想,他应该手机进水了。
她出门,强撑着身子不停地打听怎么可以买到可以放国内卡的手机,终于找到了一家,买了,迫不及待地放了卡,给哈恩打电话的时候,听到接通的声音,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声音微颤地问,“……你……你们在哪里?”
哈恩只说他们在多伦多,贝贝和宁宁都没事。
他没说那天,他去了公司,没说安然和冉荏至今没有消息,没说他赶回去的时候,水淹到了二楼,贝贝和宁宁站在楼顶上,哭哑了嗓子。
哈恩问了一句“沈天擎呢?”
舒舒哭出了声音,告诉哈恩自己和沈天擎走散了。
哈恩安慰舒舒沈天擎有驾驶证和身份证,不会有事,心里却直打鼓,不知道沈天擎用了什么方法上舒舒上了救援的直升机,问了舒舒的具体地点,下午去哈恩过来接舒舒。
到哈恩多伦多的住地,已经到了晚上,贝贝和宁宁一看见舒舒,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她,呜呜地哭出了声,“妈妈,妈妈……”
舒舒抱紧贝贝和宁宁,“外婆呢?”
贝贝哭得厉害,眼睛也肿了,紧紧地抱住了舒舒的脖子,“外婆和奶奶被……被大水冲走了……呜呜呜……妈妈,我错了,我不该和妈妈和爸爸生气……”
“妈妈,贝贝好想你们…呜呜……”
舒舒脑子突然空白一片,耳边全是贝贝那句奶奶和外婆被大水冲走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强忍住了眼泪,心口却像被石头压住了一样透不过气来。
她木然地擦了擦贝贝的眼泪,看向宁宁,宁宁哭得厉害,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用手揉着眼睛。
许久,宁宁哽咽地看向舒舒,“爸爸呢?”
舒舒恍惚一笑,“爸爸在家里。”
贝贝搂紧舒舒的脖子,“想爸爸,妈妈,我们回家吧,我们去找爸爸好吗?”
舒舒难受的想哭,却在孩子硬生生地忍住了,“现在飞机不能飞,过几天我们再回家好吗?”
她哄着孩子睡下,去找哈恩,“他……他母亲也在你那里?”
哈恩点头,“遇难人数没有增加,她们还可能已经被救走了,只是没法联系我们。”
舒舒身子晃了一下,眼前一黑,扶住了墙,被救走的可能性多大,她不知道。
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紧紧抓住了哈恩,“帮我找到他!”
哈恩点头,让舒舒留下来照顾孩子,嘱咐她注意休息。
看着哈恩匆匆出门,舒舒到贝贝和宁宁的房间,看着两个小家伙挤在一起,紧紧拉着手,知道这一次吓到他们了,一低头,眼泪留下来,脱了身上沈天擎的大衣,披在两个孩子身上,埋下头闻,好似能嗅到衣服上,他的气息。
迷迷糊糊中,她又看到了他,他就站在自己身边,眸色深邃地盯着他,依然那么挺拔。窗外一圈明亮的金色光晕照在他身后,模糊而漂亮得像特意设计的一样。
她在黑暗里睁大了眼睛,听得到见墙壁上挂钟“嚓嚓”的走动声音,也听得清他的呼吸。
她站起来,仰头看他,逆光中,他的轮廓依旧是鲜明的,一张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脸,一根胡渣也没有,只有淡淡的烟草混着剃须水的香气,突然生出一种孩子气来,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有什么反应。
她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伸手急切地抚上了他的脸,奇妙而温暖的感觉瞬息从指尖传到心脏。
他低头来吻她,她刚要去回应,脚下蹬了一个空,睁开眼睛,只有无边的夜色。
舒舒站起来,四处寻找,不见沈天擎的影子,蹲坐在地板上,绝望的寒意从心里涌起来,很快就侵吞了身上仅有的温暖,鼻触里莫名的发起酸来。
或许是她的动静太大,惊醒了贝贝和宁宁。
他们睁大眼睛看着舒舒,“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舒舒摇了摇头。
贝贝指着她的脸,“妈妈,你再哭。”
她哭了吗?
舒舒不知道,伸手一抹,脸上有冰凉的夜里,脑海里全部是他在计程车里护着自己的模样,心口上就像被泼了一杯浓硫酸,腐蚀的痛浸透了神经和血液。
贝贝从床上爬下来,抱住了舒舒,“妈妈,你身上好凉。”
她在周围看了一眼,将床上那件大衣服抱过来,递给舒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