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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重又精神焕发,信步走出小店,看看镇上可有变化。
梁家堡换了主人,镇上店铺照常开张,人们熙来攘往,热闹不减往日。
他找了家酒店,要来一壶酒,独自酌饮。
此时日正当午,食客满堂,人声吵杂。
肖劲秋身着布衫,像个清寒之士,并不引人注意。
他边饮边听,想从食客的议论中得点消息,但人众说的都是家常,不值得注意。
忽然,小二带了两个客人来到桌前道:“客官对不起,店中已无空桌,让这两位爷挤一挤,请客官多多包涵。”
肖劲秋抬头一看,是两个健壮大汉,便道:“不妨不妨,两位自便!”
其中一个黑脸大汉冷冷道:“你错了,大爷要这张桌子,你另找个地方,‘自便’去吧!”肖劲秋一听,愣道:“小二哥,你不是说大家挤挤么?可这仁兄……”
小二哭丧着脸道:“客官,这两位爷刚才是这么说的,可这会改变了主意,客官你就让一让吧,实在是对不住。”
肖劲秋道:“你瞧这满屋子都是人,你要我到哪儿去啊!”
黑脸汉子道:“没错,都坐满啦,你确实没座儿了,不过,也不要紧,你就另找一家吃喝去吧,何必非赖在这儿不可?”
肖劲秋心想,遇到蛮牛了,也不知这二人是什么来历,不妨和他们寻寻开心。
他双目一瞪,晃着脑袋道:“小生向读圣贤书,恪遵圣人之道,这先来后到之理,粗人也能明白,两位兄台何不另找一家去吃喝,却难为了小二哥与小生?真是岂有此理!”
小二急了,忙道:“客官,千万别这么说,两位爷是千莲门的好汉,小店得罪不起,客官你是出门人,更不能为自己招祸……”
言未了,黑脸汉子怒道:“小二,把招子放亮些,谁说大爷是千莲门的人了?你说!”
小二一愣:“这……这……”
“大爷我说的么?”
“不是不是,”小二回过神来,心里一松,笑道:“误会误会,小的看两位神态有些像……”
“像千莲门的那班兔崽子?”黑脸大汉说着,从怀里摸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放在桌上,“这是给这位秀才的,让他另找一家吃喝去。”
小二立即对肖劲秋道:“客官,你老兄算遇到好人了,要是碰上千莲门的爷,莫说你客官遭殃,就连小店也担得不起!”
肖劲秋两眼一翻,道:“小二哥,你这话就不对了,千莲门万莲门,总要遵守王法,明明是小生先在这里坐着,凭什么……”
小二岔话道:“客官,说话小心些,这镇上的规矩过去是梁老爷定的,如令粱家堡换了主人,另立了新规矩……”
黑脸汉子不耐烦听下去,道:“小二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吧,大爷们腹中空着,还不赶快收拾桌子,替爷抬上几个好菜来?”
小二道:“是是,这就收拾这就收拾。”又对着肖劲秋道:
“秀才爷,你老就拿着这五两银子另找一家店吃喝吧!”
肖劲秋道:“凭什么我要另找一家?这先来后到之理自古亦然,岂能坏了规矩?”
小二恼道:“客官,五两银子可以吃十顿八顿,这两位爷出手大方,你就是挪个地方也不吃亏呀,要是我,早就欢欢喜喜走了啦!”
“那是你,不读书的愚人,小生我自幼饱读诗书,遵圣人言,所谓‘非礼勿……”
黑脸汉子道:“够了够了,你这个人噜哩噜嗦,谁耐烦听?你要是不去,大爷就……”
半天不出声的魁梧汉子道:“二弟,我看将就些—起吧,他一个书生,不必与他一般见识。”旋对小二道:“摆碗筷,上莱上酒。”
小二大为高兴,答应着走了。
黑脸大汉道:“大哥,有人同桌不方便,说起话来免不了失言,要是这小子到处乱说,岂不坏了大事?”
魁梧汉子道:“不妨不妨,你就坐下吧!”
肖劲秋全当没听见,自顾自有滋有味品酒,喝一口咂咂嘴,摇头晃脑十分惬意。
黑脸汉子又盯着他瞧一阵,阴沉沉道:“爷们说话没遮拦,谁要是把大爷们的话听来去嚼舌根,大爷就要了他的命。”
肖劲秋不理,把过来壶中最后一滴酒倒光,仰头一口喝完,正好小二抬了个冷盘和一壶酒……“啊,不,来两壶……干脆,来三壶吧!”
小二放下酒莱,听了一愣:“客官,这一壶能装五两酒,平时客人酒量大的顶多两壶,客官你再来一壶也就够了。”
肖劲秋一瞪眼道:“小二,你怕小生我付不出酒账么?你未免太小瞧了人……”
小二道:“哪儿的话,客官,小的是好意,你老要是不听,小的就上三壶好了。”
“不对,我改了主意就要……”
“—壶?这就对了……”
“谁说的?再来五壶。”
“五壶?我的天,客官你……”
“不卖,是不是?”
“卖,怎敢不卖,只不过……”
“什么话,只管说。”
“只不过客官要是醉倒在店里,小店却不留客,躺在街上只怕不雅,还会遭祸。”
“遭祸?此话从何说起?”
“碰上千莲门的大爷……客官,小的也不多说了,你老还是少喝些好。”
“不成,你上五壶酒来,一壶不能少。”
小二无奈地摇摇头:“好话没人听,要是遭了祸也不能怨我。”说着走了。
不一会,他果然用托盘端来了五壶酒。
肖劲秋双手不迭捧起一壶把杯斟满,仰头一口喝尽,又连忙斟上一杯,酒鬼的馋相,显露无遗。
黑脸大汉惊诧地瞧着他,道:“看不出你一个读书人,竟是如此能喝。”
“我要跟酒仙李白比试比试。”
黑脸大汉道:“够啦,免开尊口,李白是李白,你老兄是老兄,不能相提并论。李白有酒有诗,你老兄有酒有废话,连个官儿也考不上,大概就是贪杯之故吧!”
肖劲秋愤愤然道:“咦,兄台你小看了人,谁说小生我中不了榜?等来年……”
黑脸大汉不屑地摇摇头:“免谈免谈,你喝你的酒咱们互不相干。”
肖劲秋生气道:“不谈就不谈,兄台胸无点墨,小生岂肯俯就交友?真是笑话。”
黑脸汉狠狠瞪了肖劲秋一眼,咽下一口气,低声道:
“大哥,你说崂山的牛鼻子会不会来?按约定日期他们已过了一天。”
“自然会来,大概路上有些耽搁。”
“再等一天,不来咱们就走。”
“二弟,咱们受梅山两位老前辈之托到此,怎可自行离开,岂不失信于人?”
“可他们并不守时,谁知来还是不来。”
“既然是两位前辈相邀,崂山五子岂能不来?二弟放心说不定他们已到,白日不愿招摇?
到晚上才和咱们弟兄见面。”
“但愿如此!那么两位前辈来不来呢?”
“来,要是不来,光叫咱弟兄来干什么??
两人住了声,低头喝酒吃菜。
肖劲秋在一旁听得清楚,转起了念头。
梅山两位老前辈当指梅山二友上官羽、桑泉两夫妇,师傅曾说他们是武林中的闲逸之士,武功虽然极高,却很少过问江湖事,也很少与人来往。
二人常常游山玩水,足迹踏遍名山胜川,若是碰到什么不平事,也会管上一管。
这十多年已不听人再说起他们,想是年岁已高,不出远门了,想不到竟然要到梁家堡来,而且还约了崂山五子。
崂山五子在武林声誉极高,但也少与武林人往来。五人同往同止,有过一番作为,很受武林同道赞誉,只是清高了些,除了出门访道就是闭门清修。
那么,梅山二友约他们来做什么呢?
照他们在江湖上的作为,决不会与天灵教、千莲门同流合污,端午之约如得到他们的大力相助,那是武林之福,且看他们到底有什么作为,到时再相机行事。
心里想着,嘴却不停,一口口咂酒,有滋有味,咂嘴有声,自得其乐。
黑脸大汉厌恶地瞅一眼,把头一扭,道:
“大哥,赶快吃吧,有个厌物在旁,兄弟吃喝不痛快。”
肖劲秋心里暗笑,心想这两人既受梅山二友之托,想来也非等闲之辈,不必理会他,依然喝酒,看他怎的。
于是,一把抓过壶,咕嘟嘟一气喝光,又抓起一把壶,嘴不离壶嘴,咕嘟嘟如牛饮水,片刻喝光,这才抹了抹嘴,长出一口气,似乎痛快无比,再举起筷,夹了块牛肉慢慢嚼着。
黑脸汉吃了一惊,这小子还真能喝,三壶酒下肚,脸不红,神不迷,自己都做不到,不禁说道:“你兄台文章做不出,酒却不少喝!”
肖劲秋把只手一摇,也不看他,道:“话不投机,免谈免谈!”
黑脸汉问道:“谁要和你谈,笑话!”
“这不是在谈么?你尊驾少充斯文,也不看自己是什么模样!”
“咦,你小子……”黑脸汉发作起来。
魁梧汉子劝道:“二弟,你怎么与他一般见识?来来来,喝酒喝酒。”
黑脸汉压了压火,把酒饮尽,杯子重重一放,道:
“这年头真他妈的怪,坏人当道,好人遭殃,放眼江湖,莫不如此……”
略—顿,续道:“要是崂山五子今日不来明日也不来,大哥的意思还等下去么?”
“这个,等两位前辈来了再说。”
忽然,从门外进来四个大汉,只见他们胸前灰色衣襟上都绣有一朵莲花,其中一人是紫色,其余三人是青色。
小二见了,慌不迭跑到四人跟前,打躬作揖陪笑道:“四位爷,请跟小的来!”
满室酒客忽然全都噤声,低头吃喝。
那绣有紫莲的大汉哼了一声道:“快些腾出地方,莫让大爷久等!”
小二陪着笑脸,嘴里道:“不敢不敢,只是座席已满,请各位爷到里间……”
话未完,大汉喝道:“大爷不去里间,那里又闷又热,喏,要这张桌!”
他指着靠窗的一张桌子,那儿坐着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