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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咱一时气糊涂啦,接着说……”
“皇上只是随便看了看,把奏章递给随侍太监,说将奏折带回宫让司礼监的提督太监处置。这事本来是好办的,但……”
“皇上交给司礼监,这事就算完啦,两个老浑蛋白白操了这份心!”
“可是两个老东西又当堂奏明圣上,要擢升林儒贤为福建巡抚,参政胡敏升左布政使。
皇上说,福建不是新升了一个巡抚吗?怎么又要升一个?两个老东西说,张元不称职,和程税监一鼻孔出气,不能相互监督,可以调开。皇上说,不必如此费周折,暂不升林儒贤。哪知吏部尚书也出班启奏,说两位都御史所奏是实,任由程税监在闽省一手遮天,只怕引起大乱云云。接着兵部尚书、刑部尚书都赞同此议,再三请皇上准奏,皇上听这么多重臣都这么说,便准了此奏,说千万不要出乱子才好。”
程瑞彩咬牙切齿,大骂这班朝臣,说总有一天要将他们剥皮挖心,碎尸万段。
等他骂歇了,魏天星接着道:“司礼监的公公们说了,一是要程公公放心,有他们在,没人能动得了公公一根毫发;二是请公公行事要加小心,切忌激起民变,皇上最忌最怕的就是民变,万一有这种事发生,他们在皇上面前也交不了差。其他的,也没再说什么。”
程瑞彩冷笑道:“怎么会激起民变呢?司礼监的人也太胆小了,他们敢吗?谁要敢造反,咱家就灭他九族!”
林书荣道:“草民不值一提,谁敢造反?倒是那个林儒贤,如今当了巡抚,对咱们可是不利,得想个法除掉他才好!”
魏天星道:“这事不能莽撞,巡抚死了,朝廷追究下来不好交代。”
程瑞彩笑道:“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林老儿不会病死么?”
王德奎道:“公公高见,若要他暴病而亡,最好的办法是下毒,常春园中那么多好汉,总有使毒的大行家。”
程瑞彩道:“黑道上的人,下个毒什么的,是他们的拿手好戏,等咱家传令差人去办。”
何仪道:“启禀公公,年来挖矿为名取财,大见收益,福州府地面的士绅,全部交了银两,共计五千四百七十八万两,已无油可榨,许多富商元气未复,以属下之见,让其有个喘气机会,等他们肥了时再来榨油……”
程瑞彩道:“你说的五千多万两银子,不连珠宝玉器在内吧?”
“是的,不连珠宝,只折算了黄金。只是珠宝大都送往京师宫内十二监去了。”
“有进有出,珠宝送完,可找那些富商再要就是了。宫中十二监的礼什么时候都不能少了,这叫买护身符!对啦,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让那些富商喘口气儿是不是?那你就错啦!
这些王八羔子世代经商,底子可厚着哪,哪会这么不经刮,刮几次就刮干净了?别手软,只是数目上可以减少些,常春园开张,咱才要他们几千两银子,够便宜他们的了。要不,咱养着这许多鹰犬,花销大着啦,找谁要去?”
“是是,不过挖坟开矿已到了头,得另想新招,依属下之见……”
“听着,从今年起,把闽省的税捐再往上提五成,把上缴给朝廷的银两再减五成,这不就出银两了么?只不过每年扣下二十几万银子,够干什么用的?因此,把卖官的价码再提高五倍,一个九品小官去年卖价是多少?”
林书荣道:“九品卖价一千两……”
程瑞彩道:“这样吧,九品三千两,不入流的小吏二千两,八品五千两,从七品起不能马虎了事,七品可放个知县,当个知县可以搜刮多少油水?所以卖价提到一万两,若想在京中做官,再加五千两。知县以上的官儿,临时议价,看情形斟酌再定。”
何仪道:“公公说得是,只是若价码太高,买官者望而止步,生意清淡。岂不……”
程瑞彩白了他一眼:“你这个人呀,有时候是死心眼儿。价码是可以讨价还价的嘛,做生意做买卖要看对手底于如何,底子厚的,分文不让,底子差点儿的,减他一二成就是。要真是没人上门,那也好办得很,找上那些有钱的,非让他买不可。他说他老了不能做官,就说卖给他儿子,他若说儿子年岁还小,就说小也没关系,记个名儿长大了好升迁,哈哈哈,这才妙呢,你们说是不是?”
魏天星赞道:“公公高明,这一招确实很妙!只要看中某家殷实,就说看上他的才学,有意使他做官尽忠皇上,若是不愿出钱买官,就问他个蔑视朝廷,心存反叛的大罪,抄没了家产。他若肯买,就重重敲他一杠子。这样一来,无论他买不买官,都得出这笔银两!”
王德奎道:“属下还有个主意,常春园里豢养着数百名武林高手,他们平日并无多少事可干,却在园中大吃大喝,每月还得给他们上百两上千两的花销。依属下之见,不如派出那些原本就是绿林盗匪的人,遣到外省劫镖银、掠富户,打家劫舍,限令每人每月交纳多少银两、多少件珠宝玉器……”
程瑞彩大笑道:“好你个王先生,出的是打家劫舍的馊主意!要知道,这主意虽好,但却思虑不周。这些家伙本就是杀人越货的巨盗,一旦放了出去,还不远走高飞?其实呀,早有人这样做了,用不着常春园的人出马啦!”
王德奎道:“是是,公公雄才大略,德奎难及万一,请公公恕罪。”
何仪道:“公公高瞻远瞩,才高八斗,我等何及也!”
林书荣道:“公公禀赋大异常人,岂是我等所能及。有朝一日,公公荣登龙座,实是民之福,国之幸也!”
魏天星道:“各位,在下夜观天象,只见帝星晦暗,唯东南上空一星独明,此星正应在公公身上,不出五年,地覆天翻,公公必成就一番伟业,改朝换代!”
王德奎接道:“魏兄所言不差,在下近日卜卦,连获吉卦,到第五年上,即是甲辰年,闽地将出真命天子,此卦正应在公公身上!”
程瑞彩满心欢喜,道:“有这么一天,各位就是咱的重臣啦!哈哈哈……”
此时,一侍女来请公公午膳,程瑞彩叫四人同食,心情十分愉快。
天已黑了下来,常春园内灯火辉煌,明如白昼。除了屋中灯火,各条小道乃至花园,都挂满了大红灯笼,园中人往来不必摸黑走路。灯火直亮到天明,才有卫士熄灯。
但讲武阁和禁屋这一片却不挂一盏灯,黑沉沉的。另外石桥水榭处,只有亭子里挂一盏灯。池中的小画舫,像一只黑黢黢的怪兽,静伏在阴沉沉的水面上。偌大个常春园里,人来人往,巡逻队穿梭般去来,只有这两处地方最为安静,也最为神秘。就连巡园的卫士,也很少到这里来,除非奉有令谕。亭榭中,设有五名暗卡,由他们照管这里的安全。
突然,五名暗桩听到了脚步声,忙探头看去,六个人影一前五后朝这里走来,从身姿上他们马上认出,是程公公和他的四亲随,但还有一人却不知是谁?,便赶紧鱼贯迎出水榭,躬身请安。
屈敏道:“你们速退,一个时辰后再来!”
五名侍卫立即退出水榭,回他们的住地。
这种情形,已不是头一回。五人走后,程瑞彩和一个蒙面人走进水榭,上了画舫。屈敏点亮了画舫舱内的灯火,其余三人则在水榭里守着。蒙面人身披黑色大氅,衣领上连着个头套,除了两只眼睛外,整个脸都被遮住。
屈敏在船舱柜里取出两只绿玉酒杯,又拿出一坛酒,替两人斟满,然后立在程瑞彩身后。
蒙面人先开口说话,但语音十分生硬,并非我中土人士。
他道:“公公所赐万两银子,五百匹绸缎布料、一千担大米,一百坛好酒,我方全部收到,井上大王说,谢谢公公!”
蒙面人说到“谢”字,头一下垂到胸前,旋又迅速抬起,续道:“井上大王让我转告公公,公公略表诚意,我方极愿与公公合作。”
程瑞彩点头微笑:“如此就好,本官早已下令水师不得出海围剿贵部,尚望贵部把那上边零散水寇收编,以扩充贵部实力。”
蒙面人道:“我邦水寇、武士派别极多,要将他们合一,甚难办到,但井上大王已征服了二十多股,实力已很雄厚,另外还有二十多股愿与井上大王合作,请公公放心。井上大王说,如果公公起兵举事,我方愿意全力登岸协助公公,但公公必须将闽粤二省沿海地界划给我方,才好方便行事,不知公公……”
“好说好说,真到了那一天,当然要给你们一块立足之地!”
“多谢公公。井上大王说,有十多股人数较多的武士,经大王说合,他们愿单独与公公商议合作条件,近日可能派人来见公公。”
“好极好极,本官愿与大家合作。”
“公公还有什么吩咐?”
“飞马岛已叛变,此事你们可知?”
“听温岛主说过,说除了裴天雷,还有个挺厉害的逍遥生。”
“不错。这逍遥生出道虽然不久,武功非比寻常,不除此人,终是心腹大患!”
蒙面人冷笑道:“听说逍遥生当了飞马岛的总舵主,扬言要与我方各部武士作对,我方各部武士都很气愤,打算找他算帐!”
程瑞彩眼珠一转,道:“飞马岛的事,本官已下令阎王岛迅速处置,望贵部大力协助!”
蒙面人头一昂:“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不过,龙垭镇又被卫海帮盘据,我们从海上来十分不便,望公公迅速毁了卫海帮,以打通闽江通道是幸?”
程瑞彩道:“放心,贵部只要和温岛主协力剿灭了飞马岛,龙垭口的事,本官自会处置。
来,饮了此杯!”
蒙面人把酒一口饮尽,站起来告辞。
屈敏将蒙面人送到亭榭,再由曹华勇、马沛送到园门口,那里早备有马车。蒙面人上车后,马车迅速驶走,八匹健马遥遥跟在后面,八个骑士身着官服护送。
…
第 九 章 三虎龙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