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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9月17日的生日?”季滟把身份证递还给他。
“难道你也是?”郝晨惊喜地问。
季滟点点头:“我也是82年出生。”
“这么说,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郝晨满脸兴奋,双眸更加灼亮,“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听我妈妈说,我是上午十一点出生,你呢?”季滟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烦恼。
“我是上午九点半,比你早一个时辰,所以我应该是你哥哥。”
哥哥?她的心一阵紧缩,疼痛重又袭了过来。
“那你去不去我家呢?”郝晨再次问。
“好,我去。”季滟听见自己说。
那一刻,季滟好象不认识自己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好,为什么会去一个陌生男人的家。就因为他真诚热情的笑脸?就因为他有一对明亮的眼睛?就因为他和自己同年同月同日出生?
同样的,郝晨也不太了解自己,为何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冲动?为何会将一个陌生的女孩带回家?就因为她躺在地上,苍白无助的样子,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个她?就因为她那清汤挂面的纯黑直发,漂亮精致而不施脂粉的脸,深深刺伤了他的眼?
郝晨下班回来,天色已晚,他的摩托车风驰电掣,骑得很快。季滟在他面前昏倒,他以为是自己撞倒了她,马上把她送到附近的小诊所。医生说她只是过度惊吓才会晕过去,没有受伤,他放下心来。
郝晨耐心地守候着昏迷的季滟,等她醒来。她仰躺在诊所唯一的一张病床上,银白色的灯光将她的脸衬得苍白。一头纯黑的长发散在枕上,浓墨般黑稠,眉目姣好却素面朝天,干净美好的容颜,真正的柳眉杏眼。
季滟的眼睫毛很长,浓密地覆盖在脸颊上,投下两排清晰的暗影,惹人怜爱。当她掀起眼帘,露出那一双如水般清透的眼眸时,一瞬间,郝晨恍然以为自己见着了童年时的那个女孩。
当她开口说话,浓重的广东腔,他才知道她不是。而且,她的皮肤是健康的麦色,眼瞳深褐色,五官轮廓分明,典型的南国女孩。而他记忆中的那个影子,却是净白肌肤,漆黑瞳仁,纤秀温婉的江南女子。
郝晨的家离小诊所不远,在一片出租屋中,房子很小,只有一室一厅,面积不足四十平米。沙发、床、书桌等仅有的几样家具,都很破旧,油漆斑驳。
进到这间破落简陋的小屋子,季滟后悔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这是人住的吗?简直就是贫民窟。
郝晨看出了她眼中的迟疑和惊讶,笑着解释:“条件是寒伧了一点,不过,住在我这里,一定比你去别的地方安全。”
季滟想到自己那个虽然富丽堂皇却冷清寂寞的家,咬一咬牙,说:“我早就说了好,就一定会住下来,除非你赶我走。”
“要不要打个电话和你家人说一声?否则你就这样失踪,他们会担心的。”
季滟想了想,拨通了季宅的电话。是阿莲接的,季安澜夫妇都没回来。有一对“工作狂”的父母,还真是悲哀。她除了得到丰厚的物质享受,精神世界却是一个乞丐。
季滟要阿莲转告父母,自己在朋友家暂住几天,请他们不要为她担心。
搁下电话,季滟听到郝晨说:“你在屋里休息一下,我去外面买点菜。家里有客人来,晚餐一定要丰富一点。”
然后是一声房门响,郝晨出门去了。
季滟无事可干,在屋子里四处看看,郝晨的家虽然小,但收拾得很干净,一尘不染,连桌子上的书都码得整齐。这样清爽整洁的单身男人,还真是很少见,就像裴予陌,她常常笑话他有洁癖……
怎么又想起他来了?季滟咬了一下嘴唇,不知不觉走进郝晨的卧房,其实应该是书房兼卧房,一张木架子的单人床,一张旧书桌,在季滟眼中都是可以进博物馆的淘汰家具。书桌上放着一张全家福。那对年轻的夫妇,就是他的父母吧?照片上那个瘦小黝黑的男孩,应该是郝晨本人,咧着嘴,笑出一口白牙,让人只要看着,心情就会好起来。
季滟放下那个相框,手臂不小心碰落了桌上的一本书。桌面实在太小,而且堆了太多的东西。她弯腰拾起那本书,是一本《中国广告》,信手一翻,就看见了一张水彩画。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艳丽的红色,明媚的桃花朵朵盛开,桃树下是一个侧面的女孩和一个低头的男孩。男孩背着帆布书包,穿着略显宽大的棉布衬衣。女孩穿普通的白上衣,及膝的白长裤,清秀的侧脸,眼帘睫毛纤长,单薄的肩上斜挎着一个沉重的书包。
很熟悉的画面和意境,季滟好象在哪里看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她迫不及待地往后翻,书里面夹着一沓水彩画,几乎每个画面都有明艳的桃花和表情疏离的少女。她数了数,一共有8张。
按着画上标注的数字,她一路看下去:第一个画面,是少女独立在树下,脸上挂着淡淡的恬静笑容;
第二个画面,是少女仰头看着树隙间的蓝天,逆光,斑驳的阳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
第三个画面,是少男少女默然相对,满树的桃花明艳似霞;
第四个画面,是漫天飞舞的桃花瓣,少女在回旋的落花中蓦然回首,流光溢彩、飘逸出尘;
第五个画面,是一身素衣的少女,爬上窄小的楼梯,清丽的眉眼和冷淡的表情;
第六个画面,是少男与少女站在长长延伸的小巷两头彼此相望,脸上是淡淡的无以言状的哀伤;
第七个画面,是少男背着少女,在蜿蜒的山道上行走,他们身后彩霞满天、落叶满径;
第八个画面,是少男与少女相互拥抱,紧紧地,仿佛耗尽一生气力一般地拥抱。
季滟久久地盯着那些画,有一种很震撼的感觉。画面中的人物,从容貌上看是青春岁月中的少男少女,可是在眼神和身形中,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忧伤,一种凝重而沧桑的气息。
如果是以前,季滟绝不会喜欢这些弥漫着悲伤情调的画,但现在,在她经历了一些伤痛之后,她深深地被它们所打动。
它们勾起了她遥远的记忆和类似的情愫,只是不知道,画中那个英俊少年和纯白少女,是否就是郝晨和他最初喜欢的女孩?
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不论它们是否被时光归于尘埃。
纯情的初恋不再,仅有的一次用心的爱不再,也许一切都不再,但怀念却永远沉淀在记忆深处,留在我们青春的雕版上。
二十四 温暖(1)
郝晨回来的时候,手里提了满满一袋菜,有鱼、有肉,还有蔬菜。
“你在沙发上坐,看看电视,晚饭马上就好!”郝晨说,一头钻进了厨房。
“我来帮忙吧。”季滟可不想白吃,虽然她什么家务也不会做。
“那好,你把白菜洗一下。”郝晨一边切茄子,一边说。
洗菜?这可是季滟头一次做这种活。家里有保姆,她从小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
她努力回忆过去看宋嫂和千寻洗菜的情景,把白菜放进菜盆里,端进水池。拧开水龙头,水一下子冲了出来,溅到水池外的地上,衣服也弄得湿漉漉的。她赶紧关上水龙头,拿来拖把,把地拖干净。
郝晨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笑了起来:“你没做过家务?”
季滟点头,很是尴尬。
“没关系!不会做可以学嘛。”郝晨说,“那边有围裙,你穿上它,衣服就不会弄湿了。”
季滟找到一条浅蓝色的围裙,替自己围上,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穿着围裙做饭。
她重新拧开水龙头,这次不敢开得太大,把几棵白菜洗干净,放进箩筐里,再用水冲了冲。洗完后,她有点得意地对郝晨说:“我洗好了!”
“这么快就洗好了?”郝晨走过来,仔细检查她洗过的白菜。“这白菜洗得不干净,洗菜不光要洗外面,还要掰开来一片一片地洗。”
他把白菜掰开来给她看,果然里面都是泥土。季滟再次脸红,同时有种挫败感。她发现自己真是一无是处。
“没有人天生会做家务。”郝晨安慰她,“你照我说的方法再洗一遍。”
等季滟洗好菜,郝晨的油淋茄子已经上桌了。“你去摆碗筷吧。”他熟练地将白菜倒进锅里。
季滟走进客厅,摆好碗筷,然后坐着发呆。平常看到千寻在厨房做家务,帮宋嫂摘菜、切菜,她总是一脸不屑,其实做饭也不是那么容易。作为女孩子,千寻确实比她“贤淑”很多。
晚饭是五菜一汤,相当丰盛,郝晨手艺很好,季滟虽然吃得有点拘束,还是不忘夸赞郝晨的厨艺:“你烧的菜,比我家保姆做的还好吃!”
保姆?郝晨愣了一下,重新打量她。看她的穿着和言谈举止,家境应该不错。
“你是有钱人家的女孩吧?”他试探着问。
季滟的目光闪烁了几下,没有回答。她和郝晨素昧平生,不愿让对方了解自己的家世。而且,她很想知道,如果完全抛开季家大小姐这个身份,她是否可以结交到朋友?是否受人欢迎?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郝晨脸色一窘,讷讷地说,“只是单纯地问一下。”
看到他窘迫的样子,季滟却觉得很有趣,真是一个单纯可爱的人!尤其是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毫无城府,没有一丝阴郁。这么多年,她还没有见过这样干净的眼睛。裴予陌的眼睛总是很深很深,深不见底。
心突然动了一下,扬起眼帘,直视着对方:“我刚才看到你画的水彩画,很有艺术水准。你是画家?”
他的脸刷地红了:“我不是画家,只是从小对美术感兴趣。大学里学的是广告设计,去年毕业,在优林广告公司工作。”
优林广告?这是俞氏下属的企业。“你知道你们总公司的老板姓什么?”
“不太清楚。”郝晨挠了挠头,“听说隶属于大名鼎鼎的俞氏集团,应该是姓俞吧?”
季滟注视着他,眼眸晶亮:“那你可以教我画画吗?”
呃?郝晨又是一愣,有些跟不上她跳跃的思维。
“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没有人生理想,没有奋斗目标,也不爱读书。唯一的心愿就是……”季滟叹口气,幽幽地说,心里的忧伤慢慢地荡开来,“算了,那个心愿永远不会实现了。所以,我现在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