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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铁军只觉冷汗直冒心中忖道:“师父的黑星子最是通灵,这姑娘说得丝毫不差,看来是不会假的了。”
青衣女子道:“贱妾求那队商旅寻找那孩子,找了一天没有找着,贱妾葬了主母便回江南,过了几年,贱妾在淮秦河上落藉平康,有一天忽然一个中年人求见,原来竟是董公子,他看到了贱妾便问道:“小兰,白姑娘呢?”
贱妾想起主母种种苦楚委曲,恨他薄幸,当下脸色一寒道:“公子要见小姐么?太远了,只怕公子走不到。”
董公子抓住贱妾焦急地道:“在那里,快告诉我,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要去。”
贱妾见他不似作伪,当下走出船舱,指着西方天上哭道:“小姐在那里。”
董公子一怔,随即坐倒地上,半晌站起喃喃地道:“迟了!迟了!十年!这十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身子像石像般动也不动,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仰天望着西方,不言不语,脸上却是时喜时忧,行若正在观着一幕动人戏剧,贱妾不由自主也向西边天上瞧去,只是一片青天,又高又远,贱妾心中害怕了,连忙上前摇董公子,好半天董公子才回头看了我道:“小兰,白姑娘藏在何处?”贱妾告诉他小姐埋在嘉峪关外,他道:“小兰咱们去瞧白姑娘去!”
贱妾心中吃惊,但见他那目光又坚定又绝望,便点点头,当天董公子便和贱妾西行而去,一路上董公子举止愈来愈是失常,神智时昏时醒,往往痛哭连日,夜中也常哭醒,贱妾见公子愈来愈是消瘦,已经不像人形,这样哀伤不休,只怕行不到白姑娘墓前便要倒下,心中真是着急。
董公子有时清醒,从他口中,贱妾断断续续得知一些公子这十年来经过,心中更是同情,原来董公子双亲坚决反对这门亲事,尤其是他母亲是大家闺秀,怎肯让白姑娘入门?他父亲大怒之下,将他关入洞中,外围木栏,公子要能折断木栅,便是出围之日。
董公子无奈,只有日夜练功,他对练武最是不喜,这强迫自己做不愿的事,真是痛苦已极,但为白姑娘,他默默无怨,每天接受他父亲传授。但他心中燥急,本来又不适练武,进展甚慢,木栏偏偏又粗,他叔叔婶婶为了此事和他爹爹也不知吵了几多回,但缘因他母亲坚持,仍是关在洞中。
董公子母亲以为过了几年,公子一定对白姑娘淡忘了,便放他出来再替公子成婚,但未料到公子一往情深,终于在这第十年头上,公子一掌震断木栏,头也不回,日夜不息赶来。
贱妾与公子继续西行,终算到了嘉峪关,公子在白姑娘墓前徘徊了三天,第四天清早,公子欢天喜地把贱妾摇醒道:“小兰,我见着白姑娘了,她……她不怪我啦!”
贱妾心中发寒,公子瘦得不成样子,但双颊却闪着兴奋的红晕,公子见到了姑娘,只怕公子也不成了吧!
贱妾怕得了不得,这是旭光初升,公子又唱又跳,娓娓跟贱妾谈小时候的事,又说那年他考试一定是名中前茅,只怕中状元也未可知、这一路上他从未这么清醒过,贱妾劝道:“公子现在还早,您再歇歇吧!”董公子道:“我怕芷妹怪我,冤枉我,让我死一千次,也不要芷妹怪我,我知她会了解我的,她……她是顶体贴人的,芷妹胸中宽广,真可容船的呀!”
公子说着说着,忽然像孩子般哭了起来,那眼泪一滴滴落在墓上,主母地下有灵,也应感受吧!贱妾对公子道:“主母从来没有怪过公子!便是到最后一口气时,也是充满信心而去。她说这是命,没法改变的。”
公子安慰的点点头,过了一会目光又阴暗起来,绝望地看着无边原野,黄沙千里,口中喃喃地道:“命运!命运!”忽然哇的一声吐了几口鲜血,那墓头的黄沙染红了一大片。
贱妾不敢大意,侍候公子在墓前半步不离,又过了一天,夜里贱妾实在太累了,朦朦睡去,第二天,公子失踪,坟前多了一卷黑发,那染血的黄沙已变黑了,太阳出来以前,一阵狂风,把一切切都盖在黄色的沙粒之中。后来钱妾听人说董公子在少林出了家。”
白铁军道:“姑娘事隔多年,何以还能识得在下?”
青衣女子道:“公子您长得和令尊一模一样,二十多年前,贱妾在此船上亲自侍候主母坐褥。”
白铁军心中再无疑念,青衣女子道:“令堂在公子您小时却以白宝称呼,您被人救了,看到胸前金锁镌字,为公子姓白,苍天有眼,能让贱妾重逢主母爱子……”
她声音又哽咽起来。
白铁军恭然一揖道:“姑娘一席话,解开小可多年身世之谜,此思此德,他日必报,小可这就告辞。”
青衣女子道:“公子此去何处,最好上少林去见令尊,您生下来便从未见过今尊一面,人间惨事,何逾于此?”
白铁军心中一痛,但忍住没有说出来,他心中凄然地想道:“我从来没有见过爹爹一面,现在明白了身世,只是太晚了。”
只觉双目发热,他是英雄人物,怎能在女子面前流泪了?一咬牙起身作别,那青衣女子道:“还有一事,令尊当年确曾大魁天下,皇帝阅览令尊文章,叹为一代奇才,但却找不到令尊之人,那第二名的真是祖上积德,便补了状元,这人便是南京城中鼎鼎有名的马文玉马大爷,事隔多年,贱妾无意中听金陵文人说起那段往事,仍是历历如绘。”
白铁军再作揖,身子一起,也顾不得展露轻功,只想跑到一个清静地方痛哭一场。
这对秦淮河上笙歌处处,管弦不断,轻声笑语,白铁军不住往前跑,眼泪不住流下,心中只是想道:我是出生在这里,秦淮河……秦淮河,这里不知有多少我娘的眼泪,白铁军啊白铁军,你是一个天生孤单苦命的人!
他愈跑愈远,不知多久,跑到一处竹林,他穿了进去,颓然坐倒地上,天上繁星似锦,闪闪眨眨,似乎是在嘲笑他一般。
白铁军思潮起伏,心中想:我娘为什么,要这么受苦,我爹什么不对最后要自绝而死,世上又为什么总是恨事多些?人只要心地好那便是好人,像我那钱兄弟一样,我虽根本不明白他,但可一定断定他是好人,祖母为什么又不能容我娘,歌伎又怎样?
歌伎也是人,只要是好人,我们不该帮她么,只要行为高尚,我们不该尊敬她么?
但想到适才自己听那白衣女子讲到生母为秦淮河歌伎时,竟是差愤不已,他是至性之人,这时相信了自己身世,对刚才那种想法,出了一身冷汗,简直无地自容,暗自驾道:“白铁军,你这俗气的东西,你这势力鬼,连爹娘身份都赚了?”
他理智一长,人倒清醒了不少,胸中弥漫着崇敬父母之情,暗自忖道:“我祖父便是天剑董大先生,昔昔日师父口中陆地神仙的人物,只怕也故去了吧!”
但想到父每所遇之惨,养育辛劳之苦,忍不住发声大哭起来,他身高臂阔,性情豪迈,此时伤心之处,哭得极是惨痛。
忽然背后一响,白铁军收泪返身,双掌交错胸前,只见一个十多岁少女,正睁大眼睛望着他,脸上悚然动容,十分怜惜的样子。
白铁军举袖拭泪,心中讪讪,正想一走了之,那少女却道:“喂,什么事哭得这么伤心?我在这里看你哭了好久啦,那月亮穿进云里又穿出来,往返几次,你还没有哭个够?”
白铁军微微吃惊,瞪了她一眼,只觉这少女年纪轻轻,却是天生美人胎子,双目发亮,黑暗中真如两粒宝石。
少女又道:“这么大一个人还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哭有什么用?我现在遭遇一个问题只怕要比你难苦一百倍,我可没有哭!”
白铁军想了半天道:“姑娘真勇敢!”
他心中想这少女轻功不弱,站在自己身后这久竟然没被发觉,少女道:“你哭得真正伤心,我瞧你并不是个没有主张的人,喂,你亲人过故了么?”
白铁军苦笑不语,这少女天真偏又好心,他心中虽是不耐,却又不能放下脸来,当下道:“那也差不多!”
少年正要说话,忽然林中走来一个矮壮青年,他看了白铁军一眼,心中吃了一惊,对那少女道:“咱们走啦!”
那少女脸色一变,满脸委曲地道:“我和这个大哥哥还有几句话说。”
那矮壮少年哼了一声道:“这等浓包和他噜嗦个什么劲儿?你又不听话了?来,我带你来见一个人。”
那少女想反抗,但好像摄于矮壮少年威风,不敢再说,只有怏怏跟他走了,白铁军一肚子烦恼,这时再被矮壮少年一激,真是潮勇而出,当下大喝一声道:“那矮子,你我站住。”
那矮壮少年飞快返身,指着白铁军道:“浓包,你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白铁军道:“这位小姑娘是你什么人?”
他声音宏量,有苦雷鸣,神色便如法曹审问犯人一般,那矮壮少年何等身份,当下怒极反笑道:“你倒关心这姑娘,是你亲妹子么,哈哈!”
他言语极是轻狂,白铁军见那少女不住使眼色,作出可怕及不可妄动的表示,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但他是粗中有细,一时之间没有动作。
那少女道:“好好,算你狠,咱们走吧!”
那矮壮少年哼了一声,他是真有要事,不再理会白铁军,转身要走,白铁军听那少女口气似乎受矮壮少年挟持,他原就侠义心肠,何况此刻心中懊恼,迎头又是一声暴吼道:“矮子今天你不说明原因,休想离开。”
那矮壮少年双目一睁口中道:“你要死也怨不得爷台心狠。”
声到掌到,那少女惊呼一声,掩脸不敢再看,但耳畔只闻一声闷哼,移开手掌,只见那不可一世矮壮少年倒退两步,那高大青年沉脸而立,威风凛凛。
那少女几乎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