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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进院,他便看见了药王正躺在院中的一张竹椅上,微瞌双目,似乎是在享受秋日午后那温醇的日光。
“爷爷。”
韩饮冰轻唤一声,药王张开眼,看了看二人,脸上现出慈祥的笑意。
“小朋友,你来了。”
这话是对阿刃说的,语气中,有几分长者面对自己后辈的亲近味道,让阿刃心头一暖。
“你是故人之子,我却不是以前的药王了,我本名皇甫涤寰,学生们都叫我寰老,你也可以这样称呼我。”
“……寰老。”
这样的称呼,又拉远了二人距离。
“寰老,我替你把把脉吧。”
阿刃整理心情,冷静了下来,既然来此为的只是药王的病,也不必想得太多。
“我的病啊,陈年痼疾而已,没什么大问题,都是阿冰多心,千里迢迢的去请你回来,太麻烦了。”
哦?
眼前这老人连自己的伤势如何都不知道了?
阿刃看了一眼韩饮冰。
“心理暗示,否则,挺不到现在。”
韩饮冰在阿刃耳边轻轻吐出几个词,阿刃点头,表示明白。
身为一个医者,他明白心理健康对于一个患者的有着巨大的积极作用,这种作用在现代医学上还没有明确的解释,不过,在中医的领域中,早把它视为一种理所应当的事,具体来说,人的思想化出的精气之力,在人体五行气血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步,甚至可以主导身体的健康程度,在古时,这种认知甚至发展到了以思想之力可以让人超脱生死的极端境界,也就是修仙问道的路。
“人家这么远的赶来了,还是看看吧。”
韩饮冰上前劝着老人,老人虽然不大愿意,但是拗不过孙女的执着,埋怨了几句后,便答应了。
阿刃上前一步,坐在躺椅旁的小凳上,手指搭上老人的腕。
一丝内气探入老人体内。
普通的把脉问诊、观相断病之术,阿刃是不会的,他所谓的把脉,是借用身体的接触,将内息送入患者体内,气息经过之处,气血是否充沛、经脉是否通畅、五行是否失调,都历历在目,这种方法,是“针守妙决”的入门功夫,比之普通的把脉之术,却是高明多了。
瞬间功夫,这缕气息已在老人百脉中游走一遍。
收手后,阿刃神情里掠过一丝迷惑。
“怎么样?”
药王问着。
“没事,像寰老说得那样,是陈年痼疾,行一回针,吃几贴药便会好了。”
阿刃笑着回了老人的话。
不过,韩饮冰却知道,不是这么简单的。
“那就麻烦你了,小朋友。”
药王微笑着,显示并不认为自己的病有多重。
“爷爷,我带着阿刃去看看妈妈,跟她议定一下什么时候开始治疗。”
“嗯,你去吧。”
药王挥挥手,闭上眼睛,躺椅轻轻摇晃起来。
韩饮冰拉着阿刃,向宅院东侧的一间大屋走去。
“爷爷的病,怎么样?”
一边走,韩饮冰一边问道。
“和我想的着不多。”
阿刃答道,的确,除了一点疑惑之外,其他都和阿刃爷爷临终前的伤势差不多,是临危之像。
“有什么不对劲的?”
韩饮冰敏锐的查觉到了阿刃话中的犹疑。
阿刃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药王的伤势,似乎是新伤。”
这就是疑惑之处,陈年旧患和新受之伤,在人体内的表现完全不同,刚才经过阿刃的气息探测,药王的伤势,分明是新伤,不超过一年。
“新伤?不可能吧?”
韩饮冰停下的脚步,回过头,疑惑的看着阿刃:“从我有记忆起,爷爷就一直是被这个伤势困扰着,你说是新伤……,会不会看错了?”
“不会。”
阿刃摇头,这种东西他绝不会看错的。
“这样啊……。”
韩饮冰凝神细想,半响后,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你说是新伤,能感觉出来是多久之前的事么?”
“大约一年左右吧。”
这个数字,应该是准确的。
“一年。”
韩饮冰有些了解似的表情,同时还有些困扰,口中喃喃自语着。
“一年前,恰好是妈妈替爷爷治病的日子,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阿刃好奇的问道。
“去问妈妈吧,问了就知道了。”
说完这句,韩饮冰拉着阿刃,快步走进大屋里。
第六章古怪母女(三)
说是大屋,这屋子绝对是够大的,初进时还能感觉到屋外的阳光撒入的光亮,向内走了一进之后,屋内暗了下来,阿刃略感阴翳,不禁打量起四周来,一看之下,便有种这屋子似乎缺了点什么东西的感觉。
韩饮冰轻车熟路的向内走着,一进,两进,足足穿过了四进厅堂,她这才停下脚步。
这里屋内已经完全阴暗下来,虽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一眼望去,这屋内的摆设,尽在一团灰色的笼罩之中,阿刃是习武之人,眼力远超常人,在暗夜里依然能如常视物,但身在此处仍是视线模糊,可以想像若是常人到此,恐怕是张大双目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待在这里,难有日夜之分,比如此刻,就绝对想不到屋外是天高气爽的晴朗秋日。
“你母亲在这里?”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阿刃再看四周,猛得想起这屋子缺了什么东西。
没有窗子。
这五进房屋连成的大屋,竟然没有窗子!
所以屋内才会如斯黑暗。
不止如此,这屋内连一盏灯都没有,阿刃一路走来,就没看到任何可以照明的东西,不论是电灯还是油灯,任何灯都没有。
“阿冰,你母亲她,是不是……?”
是不是有病,是不是讨厌光,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诡异原因,才会选择这样奇怪的屋子来居住。
这样的屋子的确奇怪,不但奇怪,而且诡异,阿刃虽是大胆,走进这里仍觉有些阴森,若是胆小的家伙误闯此地,恐怕会吓得不能动弹吧。
“我也不太知道。”
韩饮冰知道阿刃在问什么,同样的问题,她也问过,也没得到答案。
这样啊。
阿刃正在奇怪着,这时,一个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一开始,阿刃根本没听清这声音在说些什么,他只是觉得天地间似乎奏响了最美妙的音乐,那音乐清幽婉扬,听在耳里,软绵绵的滑下去,滑到心坎里,再化为一根柔柔软软的羽毛,一拨一挑之间,就勾起了心底最让人口干舌燥的渴望。
**入骨。
阿刃愣了半响,这才回过神儿来,干吞了一口吐沫之后,他不禁在心里咋舌。
什么叫天籁之音,什么叫绕梁三日,什么叫三月不知肉味,这声音简直就是这些名词的化身,古人一定是亲耳听过这样美妙的嗓音,才能想出如此贴切的语言来形容它。
正在恍惚间,阿刃突然觉得韩饮冰在一边碰了碰他,接着,女孩在他耳边轻声道:“妈妈问你呢。”
“啊?什么?”
阿刃刚才真得没听清这声音在说些什么,面对如此美妙的声音,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没办法听清吧。
“咳!”
韩饮冰觉得有点尴尬,干咳一声,又悄声道:“妈妈说她马上就出来,让你等等。”
“呵、呵呵。”
阿刃笑笑,有些不自在。
这时,从正前方的内室里,转出一个身影来。
一个曼妙的女人身影。
只看得出这是个女人,却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即使阿刃运足目力,也瞧不到,仿佛有一层淡淡的雾气在笼罩着她,让人没办法看清。
然后,阿刃体内的某种东西动了一动。
就像是神经系统在突然之间抽颤一下,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做出动作一样。
阿刃感觉到体内的内息在突然间加速动转起来,从静静流淌到奔腾如潮,这中间的间隔,竟然只有一瞬。
前面提过,阿刃此刻体内运转的内息,是在与韩饮冰有了肌肤之亲后,突然间出现的,阿刃猜测,极有可能是“七道天心”的灵气化为内息,注入了他的四肢百脉中。
这内气由于不是阿刃自小养成的,与阿刃体内属性不合,再加上它本身带的冰寒如刀的凛冽性质,每当阿刃运转它时,便会带来剧烈的疼痛。
使用的份量越多、动转的速度越快,就是越痛。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阿刃从来没有测试过这内气究竟有多么强大,他只是隐约的感觉到,这东西远远强于他体内曾经有过的“怀抱天下”之气。
他不敢试,他的极限,就是将这深不见底的气息运用到“怀抱天下”内息曾经达到的强度,那时就已经是如刮骨般的疼痛,若是再增强下去,阿刃真怕自己的经脉气穴会崩溃掉。
而在此刻,这内息骤然猛烈起来,猛烈的程度,一瞬间就超过了阿刃的极限。
就像是一条小溪,突然间被山洪注满,再向外溢出,溢成了一条奔腾向前的河流。
那种痛楚,仿佛是在一瞬间把阿刃整整齐齐的切成三万六千块,再把每一块碾碎化粉,做这一切的时候,阿刃还是清醒的,他不得不清醒的受着这份痛苦。
他痛得双手紧握成拳,痛得像面色涨红,痛得弯腰弓地,可是偏偏发不出任何声音来,这无比剧烈的痛楚,似乎化为了一块无形的障碍,阻在了阿刃的喉咙之间。
“你怎么……,啊!”
韩饮冰见阿刃突然如此表情,不禁愕然,她伸出手去,想扶住阿刃,却在手指触到阿刃身体之时,见到阿刃的身体猛得爆出一阵金光来。
没错,是金色的光芒。
仿佛阿刃藏了一个小太阳在身上,此刻才拿出来,向四周迸出的金光,映花了韩饮冰的眼。
也映到了犹如被雾气笼罩的女人身上,她愕然失声,声音中夹杂着痛意,然后她急忙回转脚步,回到内室去。
金光只有一瞬,阿刃体内的痛楚也只有一瞬,在下一刻,这剧烈无比的痛意便消失无踪,仿佛刚刚那身体被切裂的痛苦,只是一个错觉。
可阿刃清楚的知道,这不是错觉。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知道到平日里的健康感觉有多么美好。
接着,他四处打量。
却发现这屋子似乎有点不同了。
似乎,不是那么黑了,虽然昏暗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