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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让他悔不当初,要让他胜也胜得不干脆,败也败得不彻底。
所以他只是诚恳而神秘地说,亮夜观天象,曹贼未合身亡。留这人情,教云长做了,亦是美事一件。
孔明走出军帐,迎面大风吹得遍体生寒,恍惚间只觉满天星斗摇摇欲坠。
夜观天象——他只观出这天上天下一般纷乱繁复,一如人心,横看流火,纵看成冰。
吴地,大犒三军。
张灯结彩,论功行赏,他周都督功劳最大,却不肯出席酒宴,托病不出。鲁肃盯着他悄然的白色背影,轻叹两声,缓缓退出。今夜月色正好,风定云闲,可他总是存了许多心事一般,桌上的酒摆了整天,却还是那么多。榻上横着他的琴,冰纹,桐木,端地是好琴,不过,也不枉负了周郎的琴艺。
行至门口忽听得房内“噌”的一声,似乎是丝弦,断了。
都督——鲁肃转回门首,屋里没有烛火,漆然一片,影影绰绰被月光映亮的人影,手仍悬在半空,可是指尖已经没有凭借了吧。
子敬?今日刘备派孙乾送贺礼,他现在何处?
油江口。
油江?周瑜腾地站起,直欺到鲁肃面前来,神色里冰凉一片,你说,孔明他在不在?
这个,自然。鲁肃不知道为什么从孔明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开始,他就是一副深恶痛绝恨不得锉骨扬灰的神气,他还以为公谨与孔明同是人中龙凤,理应惺惺相惜才对,看来自己把那个男人借到江东来,并不合都督挑剔的口味。
这个男人只比自己小两岁,可是眉宇间竟然常出现少年般的天真来。
他越是喜怒不形于色,越是让鲁肃觉得,他只是个故作深沉的孩子而已,相反他心里在想什么,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猜到他的想法,或许这心思相通,亦不是人力所能扭转的,鲁肃记得当年孙策与周瑜共饮,兴起之时击节长歌,好一派年少风流,可孙权见了他,总是一副客气的样子,好像他周郎是个瓷娃娃,声音稍微大一点,就震碎了。
子敬……他的手按上他的肩,有些沉,不像平素的公谨,总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奇怪,为什么每次说到那个男人,他就……鲁肃很知道为人友的分寸,这不是自己该考虑的问题。
可是他忽然又微微笑起来,笑容绽放在惨白的脸上,他说子敬来来,待我为你奏一曲。
拉着他走到塌边,坐下,虽只剩四根弦,但也未尝不可,铮铮如行云流水。
他只得拊掌叹道——公谨果真好琴技,宫弦已断,以羽弦代之,居然也能不露声色,若非亲眼所见,恐怕无人能知啊。小心地一变看他的脸色,生怕一不小心又激怒了他。
可他还真的勃然变色,将琴向外一推,若不是鲁肃伸手接住,这琴只怕已身首异处了——都督这……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毛了他,也不知道平素自己参政领军举重若轻,在孙权面前亦是侃侃而谈,可是一遇到他,就张口结舌紧张兮兮,这是为什么。
周瑜在榻上站着,还照着鲁肃的手臂就是一脚,你为何要将这琴护住?
可这琴……他不是一向视若珍宝的么?还口口声声说是少年时一位高人所赠。
你你你你……你听不出来曲有误,那是因为你不通的缘故,你怎知别人就听不出来?周瑜心里气极,也只有在鲁肃面前可以发发脾气,到了众人当口,还得做出高深莫测的神情来。
所以明知鲁肃什么也没做错,就是要苛责于他。
他就喜欢看平日里受人尊叹的鲁子敬,江东名士,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诚惶诚恐不知所云自己给他一个微笑他就感激涕零的样子。
子敬将琴置于桌案之上,从箱子里拿出丝弦,拆下断弦,补上新弦,随手一挥,音调调得刚刚好,拨弄起来,居然是刚刚自己所奏的——雁飞鸣。
宫是宫,羽是羽。
丝毫不差。
你——周瑜从榻上跳了下来,一把揽过子敬的手臂,将他拖至自己面前——你怎么会……
他笑道,只因刚才都督所奏太过曼妙,肃不胜心向往之,献丑了。
看着周瑜错愕的样子,鲁肃心里亦是得意洋洋,他怎么能告诉他这曲子是他那日从他廊前经过听见,又特意去向孔明讨教而来,苦练了数月,只为在他面前一奏?
当然不能,但是孔明为何会这曲调,也懒得深究了。
第005章
第二日,周公谨与鲁子敬前往油江。
他按住身畔的宝剑,盔上的白缨在风中轻颤,众人不得不惊艳他年少裘马,飒爽英姿,三军上下都服服帖帖于他这个清俊少年,只因为他这股霸气。
总压得鲁肃有些喘不过气来。
相形而下,他还是喜欢昨夜轻衫广袖的,周郎。
我倒是要看看,诸葛孔明这妖孽他耍的什么花样。
扎在油江口的刘备,自然是为了南郡,可是不管什么小小的便宜,都不可以给孔明占到。
刘备一派平日忠厚热情的样子,拉住他的手嘘寒问暖,虽然他掌心湿腻腻的,面上也不能显出半分,一路微笑微笑,直到走至帐前,看见那个男人握着扇子站在帘卷阴影里,霍然就变了颜色。
牙关都咬紧。
看见他万事放在身外的做派,他就打心底里生气。
正想着要怎样给他个下马威让他收起这副鬼样子,他居然自己就从帐子里走出来了,还躬身一揖到地,做足了礼数文章。
都督家酿的好竹叶青,果真是醇香绵长,亮不胜酒力,无缘得见将军的火一场。
风吹过他的头发,眼睛隐在下面,看不清神情,但觉内心都被他看穿。
他眯着的眼睛,交睫间恍如剪断了光阴。
拳渐渐握起,仿佛鲁肃在身后扯了扯他的袖。孔明把眼睛一斜,神色里微露些哂意,他就是故意要做给他看吧,告诉他,你什么也瞒不过我的眼去。
他就是喜欢看他气急败坏还要装作不生气的样子。
还要气定神闲,风清月朗。
酒过三巡,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豫州移兵于此,莫非是想取南郡不成?
刘备仍板着一脸令人生厌的虚假笑容,搓着双手——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要装成忠厚的样子,事实上并不成功,更不明白孔明为什么要委身于这个奇怪的大耳朵的家伙,不过就“装作”这个能力而言,他们的确有些相象。
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他跟着刘备是——太委屈了?
摇摇头,甩掉那些奇怪的想法,才听见刘备已经叽叽咕咕说了一大堆。
后面的意思大概是说南郡当然是都督您的囊中之物,备只是助都督一臂之力而已。
他侧眼瞟孔明,他若无其事地举起酒杯,用羽扇遮住,一饮而尽,袖口扫过桌沿,好像他听不出来刘备说的话都是他教的。
刘备还说,只要都督您出兵,南郡当然就是都督的了,可是不知道都督您欲取南郡否?
自当取之。
没想到刘备居然蹦出一句——这胜负还未定,都督未免太过高傲了。
这话丝毫不是他平日的口吻,孔明,居然连刘备说什么词都要事先套好。
他管得未免也太宽了。
不悦就从眉宇间流露出来,刘备以为他怒于自己的话,又解释说——胜负不可预定,曹操临归,令曹仁守南郡等处,必有奇计;更兼曹仁勇不可当,但恐都督不能取耳。
我若取不得南郡,到时凭公任取之。
一听就知道这话是孔明的口吻,激将?
话出口就忽的后悔,一次二次三次,为何次次都被他激怒——着了他的道。
忍不住看向他,他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微笑,似乎这世上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似乎这南郡属谁,也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
其实他考虑得最多,连他家的酒,都要算计一坛。
果真刘备顺着竿子就爬了上来,都督此言休悔,子敬、孔明为证。
心里恼归恼,面子上还得豪气干云——大丈夫一言既出,何悔之有?
诸葛一脸无辜的样子,都督此言甚是,到时若都督取不得,我家主公取之,有何不可?说罢还扯了扯闷声喝酒的鲁肃的袖子,笑,鲁肃浑身上下都是一抖。
酒杯里的酒在微微颤抖,努力端平,这鲁肃,到了哪里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军师——不知那酒从何而来?
不知道是给自己找难看还是给他找难看,他只是不愿意和刘备多说一句话。
什么酒?
……
哦,都督是说,那坛竹叶青——羽扇悄悄搁在案头——都督不提,亮将忘却了,还用手指敲自己的额头,好像真的忘记了一样。
装吧,继续装,周瑜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在众人面前做秀。
那日面见过吴主,不凑巧路过都督府上,闻得尊夫人正在奏琴,琴音清越若鸣雁高飞苍穹,壮志在胸,只是——把宫调当作了羽调——说到此,深深看了他一眼。
杯里的酒浆洒出一滴,深红的桌案顿时生出只晶亮的眸子。
亮心慕之,闻得此曲乃是都督所作,便向夫人讨教了去,后来还用这曲子,同子敬换了坛都督府的私酿……鲁肃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第006章
从油江回营的路上,周瑜一语不发,鲁肃战战兢兢控着马缰走在他侧后,打叠起无数的说法张致,思来想去,还是不知该如何与身旁这白衣男子搭腔。
倒是周瑜忽然开口了。眼角也不往鲁肃这厢扫一下,只是自顾自平平淡淡地说了句,这江东风物,落在刘玄德手中,岂不活活糟践了去。
鲁肃愣了一下,觉得他这句话实在突兀得莫名其妙,却又似乎另有深意,细细想来,又觉得周瑜不过是感慨了一番这冬日江景,可有可无得一点含义也没有。深怕又哪句话勾起周瑜怒气,只得将话题生生转至军旅大事,都督如何许玄德取南郡?
话一出口又觉后悔,又暗恨自己瞻前顾后好是懦弱,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如坐针毡。
周瑜皱了皱眉,冷冷一笑,眉宇间满是一贯的傲慢,弹指可得南郡,落得空许个人情罢了。孔明,他又不知设的什么诡计,千回百转地想法子来激怒他。
只怕他这次打错了主意!
他就不信他打不下区区一个南郡。他孔明,就有如此轻视于他么。他偏要所向披靡势如破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