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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狗特务得意地发出了轻笑,策动马儿奔跑起来。
黑马如风,纵蹄飞奔。眼见着踏上通往镇里的道路,他却操纵马缰,拐向另一条道。
“带我去哪里?”我惊问。
他不打算带我回镇上,是怕池春树再次寻着我吗?
“去火车站!”他答道。
“让我下去!”我感到不妙。
他连夜赶往火车站连平安都不报了吗?我在这个特务眼里真成了重犯。
他不仅不放我下地,反而箍紧了我。黑马跑得更快。
“求你让我回镇里一趟!”我哀求道。“我没带衣服……我还光着脚!而且,我还没来得及跟家里人道别。”
“义父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不必你费心。”
“让我回去!”我大叫道。
“你不是早就不告而别了吗?还回去作甚?”尔忠国不带温度地说道,“别指望回去找你那相好的。他这会儿说不定睡在棺材铺里了。”
“什么意思?”我惊恐地问道,猛然扭头看向他。
朦胧的月光照着他阴沉沉的脸,我不由颤抖了一下。难道他派人杀了池春树?
“土匪洗劫时杀了几个人,其中有个外乡人。我忙着上山追土匪,没确认是不是那小子。”
无论确认与否,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让我惊恐不安。
“放我下去!放我下去!”我失去了理智,拼命挣扎。
“再乱动,我便点了你的穴!”他威胁道。
我停止了挣扎。“求求你!”我呜咽着求他,“我答应跟你去武汉,但是求你让我回去确认一下是不是他?”
尔忠国握马缰的手松开了,两只手一起抱紧我。黑马嘶鸣一声放缓了马蹄。他的呼吸不稳,唇贴在我的后脑勺上,并不告诉我是否答应回去。
“求求你!”我继续哀求他。就算他是特务,总还是个人吧。哪能一点善心都没有呢?而且,他不该是冷血动物啊。他可以单枪匹马跟全副武装的鬼子对着干,他可以只身前往土匪窝跟一大帮土匪拼斗,说明他有侠肝义胆。求他的这点事情对他来说算什么呢?只需调转马头,只需耽误点时间而已。
“你——”他从背后紧紧抱住我,没有松开的意思。“你当真这么在乎他?”
“是。”我颤声答道。他会心软吗?
他的身体紧紧贴着我,起伏的胸膛强抵着我的后背。
失去方向指引的黑马完全停下来,无措地站在地上,喷着重重的响鼻。
他如此用力地抱着我,仿佛要将我的灵魂勒出体外才肯罢休。我隐隐不安起来。他的沉默不似在考虑该不该帮我这个忙,而似隐压着某种沉沉的怒气。
他突然大吼一声:“驾!”两腿一夹马腹,□的马儿嘶鸣一声,奔腾向前。
“不要!”大失所望的我痛苦地叫道。
“我不同意!”他发疯般地吼着,让幽灵马像箭一般驰骋在月下。
“尔忠国!我不是辛凤娇,你认错人了!放我走!”我在马背上尖叫。“我叫柳拾伊!不是辛凤娇!”想到池春树生死未卜,我如何能平静地面对不可预测的未来。
“自认倒霉吧,你是我的人!”尔忠国迎着风对我耳朵喊道,一根手指突然戳向我的心口。
心口倏地一麻,我失去了知觉。
老汉口
恢复意识时,人已经在候车室里——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我还是被这个特务强行带到了火车站。
不久,辛家两个男仆赶到,将行李从马车上抬下来,一一递到尔忠国手里。尔忠国嘱咐仆人回去跟辛老爷报平安,说大小姐没事,好好的跟他在一起,还让仆人转告辛老爷,就等日后大家在汉口再会面了。
我黯然失神,明白他早就铁了心不让我回兴福镇弄清池春树究竟是死是活。
我想动,却动不了。这个混蛋怕我择机逃走,就是不解开我的穴道。
我呜呜地哭起来。
“我恨你,尔忠国!你是个冷血动物!”我一边哭一边骂道。
候车室的人非常少,偶尔经过的几个人好奇地看着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仆人正要离开,看见我这副模样,停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一个模样憨厚的仆人轻声对我说道:“大小姐,我们回啦。”
“回去告诉你们老爷;就说他再也看不到大小姐了她就快死了;活不了了!今后别再指望见着她!”我的怨恨让我的舌头变得恶毒。谁让他这么封建呢?我诅咒他对亲生女儿做的这一切。也诅咒他的女儿。凭什么跟我长得如此相像,害我倒霉若此!
“这、这怎么好说?”仆人为难地看向尔忠国。
“没事,她发发脾气罢了。你们回吧。小黑还交给南屋的老邱叔照看。”尔忠国说完看了看手表。
“慢着,我还有话问你们。”我记起来这两人曾经跟着尔忠国一道拦截我和池春树,说不定知道情况。“跟我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怎么样了?是死是活?”我问道。
那个模样憨厚的仆人又看了一眼尔忠国,不敢回答我的话。
“大小姐问你们话,但说无妨。”尔忠国放话。
有了指示,仆人终于敢回答:“那人赖在门口不走,老爷把他送到警署去了。”
听了他的话,我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池春树还算走运。
我愤怒地看向尔忠国,明白他是存心打击我。
这个特务心理好阴暗哪。
“我们走了。”另一个仆人怯怯地对我说,又看向尔忠国,“大少爷,请多保重!”
仆人离开不久,尔忠国坐到我身边来。“折腾得够呛,火车马上就要到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后面的路还长着呢。”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手伸过来摸了摸我的下颌。
我刚想骂他举止轻薄,他的手突然下翻,摸到我的颈窝处,就那么一压,我顿时感觉好困哪,张着的嘴只发出“嗯嗯”声,便睡着了。
一路上昏昏噩噩,尔忠国为了防止我给他制造麻烦,就用这种办法控制我,让我贪睡不醒。
中间,他也“叫醒”过我几次,除了给我脑后勺磕破的地方抹了药,还给我喝水和方便的机会。但大多数时间让我保持沉默,不让我出声,也不让我走动。
我没想到他这么厉害,除了刀使得好,轻功也好,还会点穴的功夫。遇到这样的人我只剩一个字可表——惨!
他所谓的旧同事佟先生一直没出现过,但下火车后又出现了。两人分手之际约定三天后再见面。
尔忠国的新居所位于英租界的咸安坊。这里街道清洁,树木葱郁,环境非常优美,据说曾经是华人高级住宅区。日寇占领武汉后,有钱人都拖家带口逃到法租界去了,曾经的高档住宅区冷落下来。
我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我的外婆曾在这里居住过八年。年幼时每年的寒暑假我都要来这里住上一阵子。古色古香的老楼,外婆慈祥的面容,充满温馨的故事都刻进我童年的记忆里。
未曾想到的是已经长大成人的我居然住进了房龄才二十多年的咸安坊。看着每家每户花岗岩垒砌的门框和门楣,我心头发酸,哀叹外婆走得太早,才五十九岁啊。若她仍健在,一定会劝我妈妈不要同意离婚——妈妈最听她的话。那么爸爸妈妈还会是一家人吧。即便我失踪了,他们还可以相依为命,不至于只有妈妈一个人独自应付。不见了唯一的爱女,她该有多伤心哪。
不知不觉,我的眼睛湿润起来。
尔忠国连叫了我几声,我才回过神来。他对我有些恼火,叫我别像个招牌一样竖在路当中。
我更恼火,他叫我“辛凤娇”,这本来就不是我的名字,我如何快速反应得过来?
我让开道,发现三个仆人早就忙碌开了。这两男一女三个仆人中,中年女人是其中一个男仆的妻子,都是恩施人,另一个男仆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是武汉当地人。
忙碌了一个时辰,总算安顿下来。但一个问题困扰着我——今晚如何睡?现在已是晚上,很快便面临这个尴尬的问题。一想到要跟一个特务同床共枕,真是揪心啊,跟与狼共枕何异?随时都有性命之虞啊。
中年女人煮了一大锅面给大家充饥,特意给尔忠国的面条里放了两只鸡蛋。
我没有享受到此种特殊待遇,汤面上飘着几粒葱花而已。
临晚休息之际,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我被安排在二楼西侧的一间卧房里,他的卧室则在二楼东侧,中间隔了一个天井,这比在兴福镇时的状况令人踏实多了。而且让我舒心的是这里有洗手间,有坐式抽水马桶,有算得上现代化的淋喷头,还有大浴缸——与我那个时代的相差无几。比起兴福镇上家家都有的夜壶不知进步了多少倍,当然清晨也不会听到倒夜香的铃声。
唯一与兴福镇待遇相同的是房门被锁上,第二天早上才能打开。
中年女人告诉我有什么事情尽管叫她,她就住在我隔壁,彼此中间只有一道薄薄的隔板。
三个仆人对我很是客气,但一番接触下来才知道他们的客气是建立在我不给他们找麻烦的基础之上的。我刚想出去溜达一下,中年女人立即冲过来将我拖了回去,并绷着脸告诉我尔先生发话没经过他的允许我不可以随意外出。
尔忠国的手段我领教过一二——他自有办法让这些仆人服服帖帖、维他命是从。但我怀疑他们根本不是仆人,极有可能是他的手下。那个中年女人挺有力气,光她一个人我就应付不来,何况还有两个男人跟她是一伙儿的。
尔忠国的社会公开身份第二天便明朗了——湖北邮政管理局邮务长司密斯的高级助理兼私人保安组组长。同时他还是“景辉南北贸易商行”武汉分店的老板。这家商行进口各类紧俏物资,跟当地各大洋行往来甚密,也就是说跟各国洋鬼子打交道很频繁。能搞到这些保护色很不容易。我猜那个佟先生应该起了关键作用。他好像也是武汉人,背景不会简单,否则如何能早早地将这一切事务安顿妥当?
尔忠国一大早就去拜访他的英国主子——司密斯先生。回来后又忙着写信给辛老爷,看样子心情挺不错。
等他将信封粘好,递给下人之后,我故意问他日本人侵占了武汉,为何不委派他们的人做邮务长呢?我这么问是想跟他套套近乎。也许,相处一阵子后,他会发现我这个人很单纯,根本不可能是“危险分子”。那么,他对我的敌意也会减退甚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