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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沅芷知道在洞中无法再呆,说道:“你守住洞口。”把剑交给余鱼同,退到他的身后。余鱼同听到背后衣衫抖动之声,不知她在干甚么,回头一望。李沅芷忙叫:“回过头去!”余鱼同心中突突乱跳,原来烟雾中见李沅芷解去身上的衣服。这时他双目被浓烟薰得不住流泪,强自撑住。李沅芷走上前来,接过宝剑,把一件长衣掷在他的身上,说道:“快穿上。”余鱼同想问。李沅芷连催:“快穿,快穿。”见他穿了,又把宝剑交给了他。这时浓烟渐弱,又是一个火把掷了过来,这次的火把更旺,照得一片明亮。李沅芷道:“咱们分头走,你千万不可跟我。”不等余鱼同回答,已空手纵出洞去。余鱼同大惊,一拉没拉住。
第二十五回 威震古寺雷声疾
且说陈家洛等一行在山洞附近瞧了半天,又发见了烟薰火焚的痕迹,可是余鱼同到底性命如何,现在到了那里,? 歇@不得头绪。文泰来忧心如焚,把言伯干的几枝竹箭在手中折成寸断。骆冰知他? A说道:“十四弟机警得很,打不过人家一定会逃走,咱们烦上官大哥多派兄弟在附近寻访,必有头绪。”上官毅山道:“文四奶奶说得对,咱们马上回去。”
众人回到孟津,上官毅山果然把当地龙门帮得力的兄弟都派了出去。叮嘱他们一有可疑眼生的人出现,马上回报。初更时分,众人劝文泰来安睡,徐天宏道:“四哥,你饭也不吃,睡也不睡,要是马上得出去救十四弟,怎么有精神对敌?”文泰来道:“我那里睡得着。”正谈论间,上官毅山走进房来,摇摇头道:“没有消息。”徐天宏道:“这几天难道一点奇特的事也没有?”上官毅山想了一想道:“有一个兄弟来说,西郊宝相寺这几日天天有人去罗唆吵闹,还说要放火烧寺。我想这事和十四爷一定没有关系。”众人一想,和尚与流氓争闹那也是常常,无论如何牵扯不到余鱼同身上。大家无计可施,言定第二日分头再去寻访。
文泰来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起余鱼同几次舍命相救的义气,血性上冲,那里能够入梦,见身旁骆冰已经发出轻轻的鼾声,於是悄悄起身,拿了兵刃,开窗跳出房去,心想:“我到处瞎闯一番,也好过在房中睡觉。”他跳上屋顶,只见四下里悄悄的毫无动情,展开轻功,不到半个时辰,已在孟津东南西北各个尽头溜了一遍,正在气沮,忽见黑影一闪,一个人影向西还奔了下去。文泰来大喜,一提气,纵身直追。
那人影奔跑一阵,轻拍一掌,只听见远处有数人拍掌相应。文泰来知道对方人众,悄悄跟在后面。那人一路向西,不一刻已到郊外,郊外地旷,没有隐蔽,文泰来怕他发觉,只得远远跟随,走了大约七八里,前面人向山岗上走去,上了一程山,望见山顶隐蔽有一座屋子,知道前面那人必定是向那边走去,於是不再跟随,在树丛中一躲,抬头一望,不禁大失所望,原来那屋宇是一座古庙,朦朦胧胧可以看得出匾上的三个大字?“宝相寺。”
文泰来低声呼:“倒霉!”跟了半天,原来跟的是要和寺中和尚为难的流氓。但转念一想,既来之则安之,瞧瞧到底谁是谁非,如果有人恃强凌弱,那就要伸手打个抱不平。於是溜到庙边,越墙入内,从东边窗内向大殿一望,只见一个和尚跪在佛像面前,在虔诚礼佛。过了一会,那和尚慢慢站起,猛一回头,文泰来这一惊非同小可。
且说滕一雷等见火光中一人穿着长衫、 住了脸从洞中窜出来,忙上前兜截,那人喝道:“我金笛秀才在此,你们敢追来么?”滕一雷、顾金标、言伯干三人对他都欲得之而甘心,不再去理会洞中那个黑衣人,俱都急步追来。滕一雷脚步最快,转眼间已扑到那人身后,独脚铜人向前一送,一个“毒龙出洞”直向他后心点去。那人纵出一步,回手一扬,滕一雷疾快倒退,怕他金针厉害。那人其实是李沅芷,她披了余鱼同的长衫,存心要把他们引开,好让余鱼同脱逃,她手中扣住三枚金针,在敌人追近时就发针抵挡。滕一雷等武功虽高,可是在黑暗之中实在惧怕这无声无影的细微暗器,只得远远跟住,毫不放松,直追到了孟津镇上。他们相持了半夜,这时天色已明,镇上已有赶早市的人。李沅芷见一家客店正打开门板,就闯进了去。
店伴吓了一跳,正张口要问,李沅芷掏出一块银子往他手里一塞,说道:“给我找一间房。”店伴手里一掂,那银子总有三四两重,就不再多问,引她到了东厢一间空房里。李沅芷道:“外面有几个债主逼着要债,你别说我在这里,我只住一晚,多下来的钱都给你。”店伴大喜,笑道:“你老放心,打发债主我是行家。”
店伴刚带上房门出去,滕一雷等已闯进店来,连问:“刚才来的那位秀才相公住在哪里?咱们找他有事。”店伴道:“什么秀才相公?”顾金标大怒,伸手就要打人,腾一雷忙把他拉开,悄声道:“咱们昨晚刚劫了狱,这时风声一定很紧,快别多事。”言伯干对店伴道:“好,我们一间房一间房去瞧瞧,搜出来要你的好看。”店伴道:“啊哟,瞧你这副凶相,难道是皇亲国戚?”这时掌柜的也过来查问了。顾金标不去理他,一把推开,闯到北边上客房前,砰的一声,已把房门踢开。房内一个大胖子吃了一惊,赤条条的从被窝中跳了出来。顾金标一见不对,又去推第二个房的门。那大胖子满口粗语,十八代祖宗的乱骂。
客店中正在大乱,忽然东厢房门“呀”的一声开了,一个美貌少女走了出来。言伯干回头一望,只觉这个少女美秀异常,但也不以为意,仍旧挨房寻查。李沅芷换了女装,笑吟吟的走出房外,刚到街上,只见一队捕快公差蜂拥而来,原来他们得到客店中掌柜的报告,前来拿人了。
余鱼同见劲敌已被引开,持剑出洞。彭三春和宋天保、覃天丞上前夹攻。余鱼同展开柔云剑术,三四招一攻,已把原来受伤的覃天丞左臂刺伤。
覃天丞退后一步,余鱼同已乘空窜出。彭三春三节棍着地横扫过来,余鱼同双脚纵起,三节棍从他脚下掠了过去,他忽然“啊哟”一声,向前一扑。彭三春和宋天保大喜,双双扑来,满拟生擒活捉,那知余鱼同突然回身,左手一扬,一大把灰土飞了过来,彭三春和宋天保满口满眼尽是尘沙。彭三春临敌较多,着地一滚,滚出数步,宋天保却仍然站在当地,双手在脸上乱擦。余鱼同一剑刺进他的左腿,转身就走。原来地上灰土就是他们烧草薰洞时留下来的。
等彭三春擦去眼中灰土,只见两个师侄一个哼,一个哈,痛得蹲在地上,余鱼同却已跑得不知去向。彭三春又是气恼,又是惭愧,替两人包扎好了伤口,叫他们在山洞中暂时休息一下,自己再出去追踪,他沿着山道走了七八里路,余鱼同的踪迹丝毫不见,却遇见了滕一雷等人。他的对头哈合台也和他们在一起,此外还有一个不相识的人,这人四十上下年纪,背上背着一个铁琵琶,脚步矫健,看来武功甚精。
言伯干见师弟在路上东张西望,神态很是狼狈,忙上前相问。彭三春含羞带愧的说了,幸好滕一雷等三人也是一无所获,大家半斤八两。回到山洞,言伯干给彭三春引见了,原来那背铁琵琶的正是焦文期师弟韩文冲。他在杭州给红花会摆布得哭不出笑不得,心灰意懒,威震河朔王维扬要他再到镇远镖局任事,他无论如何不肯,反劝王维扬及早收山。王维扬和张召重在北高峰一战,死里逃生,本来不想再在江湖上混下去,听韩文冲一说,连声道:“对,对!”於是王维扬往北去结束镇远镖局,韩文冲回到洛阳来,满拟从此闭门家居,封刀退出武林,遵守对陈家洛所说的约言。那知将到洛阳时,忽然在道上遇见了哈合台。韩文冲不愿再见武林旧友,低头假装不见,但他的铁琵琶是一个明显标志,终於躲不开,被哈合台认了出来。
两人在客店中一谈,韩文冲把焦阎三魔送命的经过详细说了,哈合台才知金笛秀才和红花会果然不是他们的仇人,他对余鱼同很存好感,忙约韩文冲赶去解救。韩文冲本来不想再混入是非圈子,但哈合台说,只有他去解释,滕顾两人才不会和余鱼同为难,否则如果伤了余鱼同,将来红花寻起仇来,他焉能置身局外。韩文冲一想不错。两人赶到孟津,正逢滕一雷等从客店中打退公差,逃了出来。五人会合在一处,回头来找彭三春等人。
且说余鱼同逃离险地,心想仇人中三个好手都去追李沅芷去了,她一个青年女子,如何抵挡,心中十分担忧,一路寻找,毫无影踪,寻到孟津郊外,知道公门中识得自己的人多,不敢寻将入去,挨到晚上,天色昏黑,闯到一家小客店歇了。夜中翻来覆去那里能睡得着,他暗暗责骂自己无情,李沅芷两次救他性命,然而这晚思来想去,仍旧尽是想? d冰的声音笑靥,远远听得“的笃、的笃、当当”的打更声,原来已交二更天了。
正要朦胧合眼,忽然隔房“东弄”一响,有人在轻弹琵琶。余鱼同爱好音律,忙坐起细听,只听那琵琶被弹的人轻拢慢捻,声调荡人心魄,弹了一会,一个女人声音唱起歌来,听她唱道:
“多才惹得多愁,多情便有多忧,不重不轻证候,甘心消受,谁教你会风流?”
歌声柔媚异常,余鱼同心想:“这种荒僻的野店之中,那里来的如此歌喉?”忽然隔房一个男人大咳了一阵,有气没力的说道:“你别哭,我要你笑,你再唱呀……我挨不了今晚了,我要多听……多听你唱几首曲儿。”余鱼同听他说的是江南口音,说话时上气不接下气,似乎是重病垂危的样子。那女子哽咽了一下,拨动了几下琵琶,却唱不下去了,那病人道:“我死之后,你仍旧回杭州去……求求九爷……教他……教他收留你。”那女子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