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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败坏地追问。
他尚未回答,一个医生已然走了出来,道:〃恐怕你不能够。〃我吃了一惊,道:〃甚么?他……他……〃我甚至没有勇气将〃死了〃两个字说出来。因为,如果郭则清死了的话,那么,这个有头脑,有前途的年经人,便等于是我派他去送死的!医生想了一想,道:〃他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他的伤非常奇怪,像是被人放在打桩机上,用力压过一样:内脏、骨节,都受到损害,有内出血的现象……〃我不等医生讲完,便知道小冰是受了甚么伤的,他当然不是被人放在打桩机下压伤的,而是被身怀高明的中国武术的人打伤的!
小冰虽然也跟着我练过几天拳术,但是如果他遇到了身怀绝技的高手,他能够不立即死亡,已然是十分侥幸的事了。我立即问道:〃照你看来,他不妨事么?〃医生迟疑地摇了摇头,道:〃很难说,如果到明天早上,他情况还没有恶劣的变化,那么便算是脱离了危险期了。〃李警官立即道:〃警方要向他问话,因为另外有一件命案,要听听他的意见。〃〃另外有一件命案?〃我感到越来越不寻常。医生道:〃我看至少在一个月内,你这个目的,不能达到,而且在一个月后,能不能达到目的,还成疑问。〃我和李警官齐声问道:〃为甚么?〃医生道:〃他伤得非常重,他能够活下来,几乎是一个奇迹。即使脱离了危险期,他在一个月之间,绝不能开口,而在一个月之后,他是不是会因为脑都震汤过剧而失去一切记忆,他没有办法预料,根据医例,像他这样重伤的人,被救活之后,成为白痴的,占百分之四十,失忆的,占百分之五十六……〃医生说到这里,摊了摊手,不再说下去。李警官在我的肩头上拍了拍,道:〃我们出去再说吧!〃我心中充满了疑问。根据医生的说法,即使经过一个月的治疗,小冰完全复原的希望,只有百分之四这么少!
我和李警官一齐来到警车上,各自点着了支烟,静默了好一会,他才道:〃郭则清是你公司中的职员?〃我点了点头,道:〃不错。〃他又问道:〃他平时为人怎么样?〃我道:〃很好,聪明、有头脑、动力,有时不免有点童心,但不失为一个有前途的好青年。〃李警官苦笑了一下,道:〃童心?当真一点不错,你看,这是我们发现他时,他抓在手中的东西!〃他一面说,一面打开了公事皮包,递给了我一样东西。
我一看之下,不由得呆了一呆,道:〃这……这是甚么意思?〃李警官耸了耸肩,道:〃除了他自己以外,谁知道那是甚么意思?〃我又仔细地看那东西,那是一只用白卡纸摺成的猴子。十足是小学三四年级学生的玩意儿,约莫有十公分长,四公分宽。郭则清虽然有童心,但是却还不至于到这地步,我翻来覆去地看着都只纸摺的猴子,当然,我知道其中必有缘由,但是我却想不出来是甚么道理。
我不想将那纸摺的猴子立即交还,我只是问:〃你们是在那里发现他的?〃李警官道:〃在郊外,一条非常冷僻的小径旁,九时左右,附近的邻人,打电话投诉听到救命的叫声,天下着雨,搜索很难进行,直到近十一时,我们才发现他,和另一个体。〃〃另一个体?〃我一面用心地观察着那只白卡纸摺成的猴子,一面问道:〃是谁?〃〃我们没有法子辨别他的身份,他全身衣服,都被脱去了,他是一个瞎子。〃〃一个瞎子?〃我几乎叫了起来。〃是的,约莫有六十上下年纪,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他身份的线索,但郭则清的衣袋中,却有着他的名片,使我们知道他是谁。〃〃那只纸摺的猴子,是抓在他手中的?〃〃正是,他紧紧地抓着,我们要用力弄开他的手指,才能取下来……〃他见到我不断地在翻来覆去地看着那纸摺的猴子,突然停止了讲话,道:〃怎么,这猴子中有甚么秘密么?〃我将那纸摺的猴子还了给他,道:〃抱歉得很,我发现不出甚么,或许将它拆开来,可以有点线索。〃我在将那纸摺的猴子还给他的时候,大拇指在一边上,用力地捺了一下。
这又是我〃非法的举动〃之一,因为实际上,我已然发现了一点线索,我的举动,是消灭了这一点线索!因为我想凭我自己的力量,来惩戒伤害小冰的凶徒。
我所发现的线索,是在那纸猴子上,有着指甲划过的痕迹。
那些痕迹虽然很淡,但是已足够使我看清,那上面是一个英文字,和两个阿刺伯数字。当然,在我的大拇指用力一按之下。那些痕迹,便消失去了。那个英文字,是一个人名〃汤姆生〃,而那两个阿刺伯字,则是一个〃2〃,一个〃5〃字,我记得,两个字离得很远,那当然是郭则清还清醒的时候,所留下的。
我不知道他在跟踪于廷文的过程之中,曾经遇到过一些甚么事。而这个经过,可能至少在一个月后,方能知道,而更有可能,永远是一个谜。如今,我知道的,是于廷又已然死了,而郭则猜留下了〃汤姆生25〃几个字,我就要在这一些线索中,去发现这个可能永远是一个谜的真实都分!
这当然是一件极其困难工作,我捧着头,一直到天明,仍然不知道那两个字是甚么意思,而对于整件事的经过,仍然是一团糟。
我开了一瓶冻啤酒,作为早餐,打电话到医院中,谢天谢地,小冰的伤势,没有恶劣的变化,也就是说,他已然渡过了危险期。困扰了我半夜的〃汤姆生25〃究竟是甚么意思,我仍然未曾想出来。
当然,我还有一个线索可循,也是警方所不知道的线索,那便是那个带领于廷文来找我的小女孩子,我记得她是穿了校服来的,而且我更记得她绣在校服上的徽号是甚么学校。
我洗了一个冻水浴,静坐了二十分钟,一夜未睡的疲劳,立时驱散(这绝不是甚么〃神话〃,二十分钟的静坐和调匀内息,也就是〃内功〃的修练,在内功有了基础的人而言,是足可以抵得上八小时的睡眠。)然后,我再在书桌之前生了下来,计划今天要做的事。我想了没有多久,便已然出门,首先我到医院中去看小冰。小冰仍然像正常人那样地躺着,全身也仍然扎着纱布,甚么线索都不能提供。然后,我和警方通了一个电话,和一个便衣侦探,一起到了那家学校,用了半小时的时间,我便找到了昨天来到我写字楼的那个小女孩子。我们作了如下的几句谈话:〃昨天你带来我办公室的那个人,是你的甚么人?〃〃甚么人?〃她睁大了眼睛:〃我根本不认识他!〃〃那你是怎么和他在一起的?〃〃噢!他是瞎子,在闹市中过马路是有危险的,我领他过马路,他又请我带他上来,反正我考完了试,有的是时间,我就答应了他。〃我没有理由不相信她的话,只好离开了这家学校,又到发现小冰的地方,徘徊了将近一个小时,仍然一点收获也没有。中午,我颓然地回到家中。
我绝不是一个好侦探,一个仔的侦探。必须要受过系统的训练,而我所懂的,却只不过是一些皮毛!我在回家的途中,考虑着要请那几个私家侦探朋友,来帮我忙查明这件事。
才回到家中不久,从我祖父时代起,就在我们家当工人的老蔡,拿了一封电报给我,道:〃十一点钟送来的。〃我接过电报来一看,电报发自纽约。
我不禁大是奇怪起来。我的朋友极多,甚至在阿拉斯加附近。爱斯基摩村中,也有我的生死之交,但是我绝想不出,有甚么人在纽约,会有紧要到这样的事情。而必须拍电报给我!
我想了并没有多久,便拆开了信封,电文很长,只看称呼,我已然一楞。那称呼是这样的:〃亲爱的斑鸠蛋〃!我几乎按捺不住心头怒火,这是我最感心烦的一天,但是却有人打了一封电报来给我,称我为〃亲爱的斑鸠蛋〃!我手一挥,想将那封电报,顺手扔去,不再去看它。可是,就在电报将要脱手的一刹那,我陡地想起了〃斑鸠蛋〃三个字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久远到我自己也几乎想不起来了,但是却还有人记得。那大概是我十四岁那年的事情吧,那时,我们还住在平静的乡村之中,有一次,我在田野中找斑鸠蛋,却被一条大蜈蚣在脸上爬过,肿着脸回到家中,涂上了黑色的乐膏,从那个时候起,一直到我脱离了童年,人家只叫我〃斑鸠蛋〃而不叫名。我不再讨厌这个称呼了,反而感到一阵亲切的感觉。我展开电文,看下去,那电报就像信一样,可见发电人是如何地有钱而且不重视金钱。电文道:〃你想不到我会打电报给你吧,我是谁,你猜一猜。猜不到,请看最后的署名。〃我立即知道,那一定是一个女孩子,女孩子最喜欢这一套!你猜我是谁啊?谁耐烦猜呢?我立即看电文最后的署名,那是再长也不能长的一串:〃不懂事的小猫、八音钟的破坏者、'珍珠鳞'的屠杀者和八哥儿的解剖者。〃我几乎立即叫了出来:〃老蔡!〃老蔡伛着背,走了进来,我扬了扬手中的电报,笑道:〃老蔡,你猜这是谁拍来的?〃老蔡眨着眼睛。我道:〃老蔡,你可还记得,将阿爷八音钟拆成一个个齿轮的是谁?将阿爹的八哥儿的舌头拔掉的是甚么人?将那对名贵的珍珠鳞金鱼杀了的是谁?〃〃红红!〃老蔡拍手叫道:〃她打电报来干甚么?不是要来吧,我的老天!〃红红是我的表妹,她比我小八岁,父母都是美国留学生,有他们的〃新法教育〃,在那种教育之下,红红就成了直到如今,连老蔡提起都害怕的人物。她当然不是三头六臂,青面獠牙。在我的记忆当中,她实是十分可爱。但是可怕的,是她的脑袋和双手。你永远不能估得到在她脑细胞活动之后,会有甚么结果,你也永远不知道她的双手,在将举世罕见的各种金鱼用水果刀割开之后。又会去做甚么。那年夏天(就是我成为〃斑鸠蛋〃的那年),她曾和我一起,在乡下渡过一个夏天,乡下的女孩子,都只敢远远地站着望她,而男孩子呢,离得她更远!
我笑道:〃让我看看!〃我再接下去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