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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逊而知礼,温文而儒雅。老叔公暗自评价一句,接过茶盏低头呷了一口,又叹:“这些年,老朽族里也很少过问是非,年岁大了,这精神跟以往差多了。这回,若不是出了这事儿……你又是族里这一辈好,眼下事儿多,这府里若没个人照顾帮衬,也不是个事儿哪。”
林如海眸中精光一隐,面上却不露分毫,仍笑得儒雅,道:“贱荆丧,府里若有何不周之处,还望叔公见谅。府里不过我与小女二人,倒也没太多事,府里留下都是多年老人,倒也太平清静。”
“如海此言差矣。”老叔公摇头道,“有些事,哪能叫下人做得?老朽这话或许不中听,可你毕竟不是平头百姓,有些个应酬宴会哪少得了,官面上文章,总不能也叫府里婆子丫鬟招呼吧?贾夫人不了,你也该早做打算方是。何况,你总该为往后考虑些,女儿虽好,可毕竟也不同哪。”
提及子嗣,林如海脸色隐隐有些复杂,他何曾不想享天伦,只是这父子情薄至此,叫他如何是好?想起苏轩,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乐善堂便饭。明明亲厚,该是他,然他却像是个生疏客者,那些不经意间流露亲近,却半分也不属于他。可是眼下,该如何相处,如何走入他们生活,如何潜移默化润物细无声,林如海却仍没多少头绪。
艰难日子都熬过了,眼下,还有什么是他可以做,可以施以援手。每每想到这些,林如海心里说不出滋味,懊恼,愧疚,怜惜,兼而有之,终却化作了一声叹息。
老叔公一面说话,一面留意着他脸色。虽然这些念头不过转瞬,可那一刹复杂,还是被看了眼里,便以为他心中也有些意动,便趁热打铁继续往下道:“老朽也知你夫妻鹣鲽情重,但你是家中独苗,为了承继宗嗣,也该再寻门亲事了。你若不嫌老朽老眼昏花,眼下倒是有桩现成,涛哥儿有个内侄女儿花信年华,原先也是订过亲,不过因着守孝给生生耽误了,那姑娘家也是正经清白良善人家,祖上也有过功名,又是个识文断字,性子模样都不差,若不是个极好,老朽也不会厚颜与你提这个。”
说到这,老叔公微觉口渴,拿起茶杯喝了两口,又道,“姐儿眼下也不小了,府里没个人照看,怕也不是长久之计。”这些年,林如海这一支确实与族里越发疏远了,虽说是堂族,但也是同宗同根,能彼此照应些总是好。何况,眼下林如海仕途坦荡,若能提点一二,与族里那些个小辈也是极好,晚生争气与否,亦是宗族繁盛重中之重。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路远迢迢走这一遭,腆着老脸开这口。
他哪有心思管旁人?且不说那姑娘究竟如何,纵使是天仙下凡,眼下与他而言,也抵不过苏家母子,有苏轩珠玉前,他满心念着,是如何认回他孩儿,何况,林家子嗣绵薄……他原以为自己命中无子,眼下有了苏轩已是上苍垂怜,也再不敢奢求旁了,起身深施一礼,道:“叔公厚爱,海实不敢受。玉儿之事,海业已思量再三,若是真有那日,接回她外祖母家中小住也使得。至于旁,海确无此心,叫叔公见笑了。”
稍作沉吟,又补充道,“这些年案牍劳形不免疏忽了许多,海久不归故里,确实是错失了。如今姑苏老宅如何也不甚明了,改日定回去休整一二,若有族中事务,叔公遣人知会一声,海虽无甚大用,但勉力心而为仍是使得。”
作者有话要说:纠结好久,这个情节放这里合不合适,会不会有点太急了,太冷情了。不过,犹豫了好半天,还是默默地摆上来了,宗族事灯花也不是特别懂,不过感觉应该还是会有一些大家族为了绵延子嗣,为了宗族繁荣,都是很现实很利益。林如海可以算是林家比较出挑,想要拉拢他,让他帮衬族里,所以用联姻方式,虽然着急了些,不过眼下也是探个口风早早地提一下,应该,也是可以吧。
第52章 千里孤坟何处凄凉
已是酷暑,艳阳高照;今岁的扬州似比往日更热几分;笼着街道院落皆是恹恹的;连树荫间的蝉也没了精神,偃旗息鼓地钻在叶子底下;白玉石阶更像是泼了热汤,好似下一瞬就要冒了烟。临门隔间均悬了微黄的湘妃竹帘;却挡不住毒日头的侵袭;去岁备下的寒冰,一盆一盆往屋里端;仍不减丝毫的燥热难耐。
灵堂里,更是堆满了冰盆,外间的小沙弥们笃笃敲着木鱼诵经;不时抹着额头的汗渍,有气无力的模样,怕也未能真的“心静自然凉”,更不消说是什么不假与外物的超然境地。而来往的下人婆子,更是旱热得不行,即使是走路也都是小跑着,只盼着早些穿过园子,走到阴凉处歇歇腿儿。
如此烦闷天气,自然无人有闲情逸致四处逛悠。
客院屋内,贾赦歪在凉榻上懒洋洋地打瞌睡儿,半阖半开着眼,听到下人说是贾琏又过来了,不耐地摆摆手,这儿子与二房走得越来越近,每每瞧见他们在二房那头的殷勤劲儿,他就浑身不得劲,平日里也懒怠多看几眼,眼下又见他为了贾敏的事儿奔波,更是眼不见为净。整日里忙这忙那的,怎也不见哪日里替自己这做老子的忙乎些什么。想到这些,贾赦心里难免不虞,只觉这儿子越发不贴心了,有了媳妇儿忘了老子,胳膊肘净往外里拐。
贾赦如何作想,贾琏并不知晓,此刻正烦乱地在屋外踱步,搓着两只手,顾不得满头的大汗,得了应允,也不待下人替自个儿撩帘子,便摆手叫人退下,自个儿径直进了屋,顾不得行礼问安,便急急道:“我听人说,林姑父并不打算扶棺南下姑苏,这事儿可如何使得?”
“什么?不去姑苏去哪里?”贾赦猛地从榻上坐起身来,犹疑道,“你莫不是听岔了?”贾敏嫁入林家多年,哪有不迁入林家祖坟的道理?
“这般大事,我怎会听岔?说是林姑父在城西拣了个地儿打算将姑母葬那里。这事儿若不是真的,可眼下七七都快完了,府里也没瞅着有什么响动。我原便觉得蹊跷,可眼下看,怕是……”贾琏拧着眉,心里的不安已至极至深,若是贾敏入不得姑苏祖坟,还如何名正言顺?
经他这一提醒,贾赦也意识到不妥之处,按旧例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就该扶棺入土为安,若是林如海有心,可亲自扶棺归姑苏老宅,若是无暇,让黛玉独往也还说得过去。可若是直接葬在扬州府外,不管是如何风水宝地,当中的意味却与回姑苏相差甚远。他虽不理俗务,却非浅陋之徒,面上的神情也慎重严肃了起来,再三确认道:“你打探清楚了?当真如此?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不能有半分疏忽。”
贾琏苦笑道:“儿子如何不知此事干系重大,怎会马虎草率?是否择了城西他处虽不大好说,可府里没有动静却是的的确确,万不可能错看的。”要不然,他怎会贸贸然跑来说这话?
贾赦也不由将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林如海究竟何意,是不忍贾敏远离,还是旁的?是暂且在此间安身,还是不复回了?若以往日里两人的夫妻情重,想在扬州略作栖身,待来年得暇时亲送回苏也在情理之中,可若是另一个,这事怕就不好说了。眼下,他也猜不透究竟是哪般,看贾琏苦哈哈愁眉不展的模样,心思一动,忍不住问:“这些日子,你可曾觉察到旁的不妥?”
贾琏迟疑了片刻,终开口道:“儿子瞧着,似乎也有些磕绊。”
贾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贾琏惴惴的想再解释些什么之前,又摆手道:“待晚些我去找你林姑父,该是什么,到头来总还是有的,再如何隐瞒修饰也是无用的。”
贾琏只觉这话里有话,似乎在说自己的诸多私心,可父亲素来荒唐,整日不是美酒佳人就是金石篆刻,哪通什么俗务,这般一想,便将心头的怪异强自压下,低头应了一声便告退离开。埋头走路的贾琏,却不曾看到贾赦浑浊散漫的眼神里一闪而逝的复杂,和嘴角无奈的自嘲。
晚时再会林如海,刚起了头,却听林如海淡淡笑道:“近日府衙公务繁重,我无暇他顾,小女尚未大痊亦难行此举,便思量着暂且委屈一回,待来日也好再做打算,眼下府里事多,倒叫大兄挂心了。”
贾赦眸底深究之色微闪,又极快地隐没,只微微叹息着,道:“当年我们几个兄妹里,母亲最偏疼的便是她,这回离京时更千般叮咛万种嘱咐,叫愚兄定要亲送一程,实在是母命难违,这才不得不开这口问一句。”
“若到那时,海必会坦然言明,万不会阻了岳母的一番爱女之心。若是大兄有心,后日沐休时,海可亲陪往城外一行,虽是暂居之所,但亦是慎重,自不敢委屈了她。”林如海仍是一派儒雅平和,一番言语说得入情入理,叫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府衙中人身不由己亦是常理,怜惜幼女体弱多病更是常情,贾赦虽心有疑虑,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点头应是:“妹婿为君为民解忧,自比舍妹之事要紧。此番为了舍妹,劳烦族中宿老亲往,我这做兄长的心里亦是极感激的,若有机会,当需亲自跟老人家道声辛苦才好。”
提及老叔公,林如海眸色微闪,面上却仍是平和地笑道:“也是叔公的一番心意,大兄毋需记挂心上,若改日拜见叔公,海定将这话带到。”
从屋里离开,贾赦的面色便凝重几分,哪怕林如海说得再谦逊有礼,也改不了最终的答案,贾敏此回怕是回不得姑苏的了。甚至,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这事并非如表面讲诉的这般光鲜亮丽,骨子里怕已经烂透了。黛玉侄女,这些日子他也见过多次,在灵堂也曾哭晕了好些回,如此纯孝之人,若非有人开口劝阻,怕是也会硬撑着走这一遭的。可眼下……
或是贾琏也知道些什么,又或是,只有他不清楚,不过,不明了亦有不明了的好。贾赦抬头看了眼瓦蓝瓦蓝如同水洗过般的天空,忖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