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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然抓着那个男人的手,他的手很暖,我甚至想把它放到我的脸庞,放在我的额头上,好让我的头也舒服一点。
我没有问他是谁,他也没说话。我不想让我的家人知道我出了事,可是我在这个城市里头几乎没有朋友。这似乎很危险,也很自私,可是医院里的病床,花瓶,鲜花,电视机……这些已经完全占据了我的大脑,他们几乎把我往日的记忆都驱赶了出去。
我不想问“我什么时候能好?”或者“我昏迷了多久?”之类的话,这些仿佛显得与我完全无关。
12
那个男人每天上下午和晚上都过来看我,每次都来半小时到一个小时。他一般都只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离我有一定的距离。他有时候看报纸或者看书,我不睡觉的时候他就开了电视自己看。
我并没有拒绝他每天来探望我。他每天来的时候,都会拿着一束粉红色的百合花,我在庆幸他没有送来玫瑰,因为这还不至于引起我的反感。这些百合花让我感觉很安详,也许她们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他是一个细心的男人,他知道在什么时候送什么花能让人感到最惬意。他也许不喜欢吃医院里的饭菜,每次吃饭都叫外卖。虽然我右手受了伤不能拿筷子,可是他也不会主动要求喂我吃饭,而是看着我用左手来吃。
他并没有做任何越界的事情,甚至似乎不曾想过。
可是他让我很感动。他看见的是最虚弱、最苍白、最不漂亮的我,我因为身体虚弱,每天醒来的时候,总是出了一身汗,衣服又粘又臭。或许我平时会觉得这些事情很恶心,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见,可是这时候我却并不抗拒:我醒过来以后的头一个多星期,我都躺在床上,插着尿管和排便器,当护士和护工都很忙的时候,竟然由他亲自帮我清理排便器和尿袋。
我对他没有任何印象,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就在我能下床站立,和稍微恢复走动的那一天,我开始跟他说话了。
“你终于能说话了。”他笑着,把手中的报纸折叠起来放在一边。我一开始揣摩不出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抱怨我这几天都没有理他呢?但后来想了想,也许是他以为我前几天神智还不清醒,不能和人交谈吧。
“你别说太多,伤肺,还得修养一个多月。”他的话很简练,而且说话的时候总比划着手势,有时候让人觉得有点假官腔,“失血很多,我和一个小妹把你送来的。以后不要太早上街,幸好还有人在,要不就不止挨两刀。”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走向窗台。
“我是一个商人。”
13
我知道自己迟早会崩溃的,之前的平静只是因为我还不需要面对现实。
出院的时候,我发现他是用他的身份证给我登记的,而且他帮我交了所有住院费用。自从我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我就感觉到外面的世界开始冲击我的内心。当我走出了这个白色的、到处是浓浓消毒水味道的医院以后,我看见了下午刺眼的阳光,来来往往的车辆,拥挤的人群……我听见了飞机的声音。
我又变得沉默,一声不响地跟着他走,最后上了一辆出租车。他并没有开车来,可能他也没有自己的汽车。他带我去吃了晚饭,我对自己的顺从觉得惊讶。过后我们坐上了公车回家。
在车上,我一直低着头望着我的胸口。窗外的霓虹灯在我的衣服、我的双手上刷过,我觉得自己似乎穿梭在一条斑斓的时光隧道中。我不知道这将通向什么地方,前方突然变得十分迷惘。
他的手在我膝盖上拍了拍,他的手依然温暖,尽管他不可能懂得我现在的心情,但我却觉得心里比刚才踏实了。
我把脸靠在他的手臂上,我终于忍不住哭了。
14
那天,一路上他跟我说了很多很多话,他告诉我他是个失败的商人,曾经赚了不少钱,可是错信了朋友,在外投资烟酒生意的时候被人骗走了大半。重新投资赚了点钱,又在股市风波中亏掉了。三十多岁,男人最有冲劲的年龄,他掉到了人生的谷低。
我望着他的脸庞,终于知道他的双眼为何深陷。
在那一刻,我感觉到他和我同样是绝望的人。只是他一直走在绝望的阴影中,而我的绝望才刚刚到来。我的心很空,我觉得我一直以来努力争取的一切都已经失去了。
我和他一起走进了我的房子。我问了一个连我自己也觉得惊讶的问题:
“今晚留下来吗?”
说出口以后,突然有一个念头闪过:我想为自己辩护,我想说,我的意思是,让他继续像在医院里那样看护着我,我怕我夜里有事。可是我马上把这个念头打消了。我甚至很有罪恶感地想,他要怎样理解都无所谓,就把主动权交给他吧。
他点了点头,只是稍微地想了两秒。他似乎完全不觉得意外,难道说他早有这个打算吗?我也说不上后悔,只是心里又变得很乱。
他走到了窗台,把窗帘拉上。我不知道他这个举动有多大的暗示,可是那一瞬间,我又感到整个世界就剩下我和他两个人,世界是这么小,这么封闭,这么安全,没有其他任何人的入侵,也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先洗澡。”我低着头走到了衣柜前,打开了衣柜,拿了件红色的吊带睡衣出来。我让他在房间里先坐着,我到浴室里洗澡。
开始秋凉了,我开了温水来洗澡,浴室里很闷热,我打开了一点窗户。窗外清新的空气让我感到逐渐清醒,也让我意识到伤口给我带来的疼痛。我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
我还不清楚他的身份,他如果是坏人怎么办?可是如果他是坏人的话,刚才有很多入手机会,也不必等到现在吧。我只是怕他把我抓到其他地方去。他结婚没有呢?他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他做了这么多,是不是为了得到我呢?这个答案似乎是很显然的。只是他希望怎么“得到”法而已。
不行,太乱了。
这几年我都没有恋爱的打算,现在为什么不可以开始呢?可是,这很可能不是恋爱,如果我付出了爱情,他得到的很可能只是我的身体。
不行,太乱了!
可是就算他只想得到我的身体,那又有什么问题呢?我现在不是一无所有吗?
恶魔趁着这个混乱的晚上入侵我的内心,我透过窗户的缝隙望着外面。我慢慢地转过身去,后背贴着墙,靠在了打开的窗户旁边。我仰起头,让水流冲刷着我的身体,我想像着这水流就像是窗外投进来的目光,从我脸庞、下巴开始,顺着脖子、胸口、小腹一直流遍我的全身。
我突然觉得远处的屋子里真的有人在看着我,不行,我不可以这样!我马上捂着胸口,把窗户关上。
我不可以这么做,还是让他回去吧。我知道我不能再犹豫了,要决断!
那件睡衣太性感了,我不可以让他再有错误的想法了。所以我穿好睡衣以后,把大毛巾也披在了肩膀上,慢慢走了出浴室。
“我还是回去吧。”我还没开口他就表态了。可是这并不让我觉得合我意,反而觉得莫名的惆怅。我看着他离开了我的房子。最初我觉得很尴尬,我觉得如果这是出自我的口的话,那我会好受一些。他可能真是个很好的人,又或者他一直没想过对我怎样。
又或者,我刚才的举动让他觉得我是一个很随便的女人呢?是的,很多男人都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可我不是!
我刚在浴室里理清了头绪,可现在又变得万般紊乱。
我掀开窗帘的一角望着楼下,想看着他离开,但又怕被他看见。可是因为我只缩在一个角落偷看,所以小巷很多地方我都看不到。我没能看见他离开,或许他走了另外一个方向。但我却看见隔壁的那栋楼装了防盗网。
我整个夜晚都没睡好,但我不想再拉开窗帘,我的世界开始变得封闭起来,我不想有别的人入侵这个小小的空间。可是我隔着窗帘,仍然看着几户人家亮着灯。不知道那户深夜做饭的人家,现在在干什么呢?是在温暖而甜蜜的睡梦中,还是在赶往工作的路上?不知道小区那个摄影师,今晚还有没有对着灯光拍照呢?不知道那个小姑娘还是不是睡在马路边?楼上偶尔传来脚步声,我的世界始终还是被别人的生活入侵了。楼上的人和窗外的灯光一样,彻夜不眠。
15
之后的几天他都有来过,我们并没有再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我感觉到他是有妻子的,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
突然有一天,他说他要外出做生意了。我觉得这段迷迷糊糊的生活总算完结。我也决定要离开这个梦一般的城市。我跟他说,我们有缘的话会再见的。
我不知道他是否在逃避着我,也许他的确想过要和我在一起,可是却不想对不起自己的妻子。而我却很坦然,我一步一步地回到了现实当中,他就像是一个过渡的梦。
有一天,梦醒了,他也不见了。
我拿起行李箱开始收拾行李。
“我那天不是戴着它吗?怎么会在这里……”我几乎把它忘了。
我在抽屉里发现那条灰色的头巾。
第三章 影,魔法师 1
压抑。
黑森森的摩天大厦,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抬头,哪怕折断脖子也望不到那些楼的尖顶。
星,重得要坠落。
这些高楼全都建在我的肩膀上,每走一步都要担心他们会摔下来,粉碎。
2
榕树下那个老头是个可怜人,他是个穷人,没有亲戚。每次见他的时候,他都穿着破背心。当然不是同一件,因为几件背心破洞的地方不同,有的在胸口,有的在肚子旁边,有的在背后。他太阳穴上长了好几个老人斑,很难看。
他经常一大早就坐到榕树下,看着几个阿婆运动。他还摇着大葵扇,跟着阿婆用来运动的音乐摇头晃脑,不时还要点头,好像要表示他很懂得欣赏那些恶俗的音乐。如果他手上换了一把纸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