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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第2届-张洁沉重的翅膀-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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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点啊,别摔了。” 
  她听见儿子在后头叭哒、叭哒地跟了上来,一看,鞋带还是没有系好。让另一只脚一踩,还不摔跟头。 
  “你倒是把鞋带系上啊。” 
  小壮是听话的好孩子,他又弯下腰去系鞋带,两只小手七绕八绕,总是系不上。刘玉英叹了口气,只好走回来,把手里的包袱放在地上,给小壮把鞋带系好,她真想埋怨一句。可埋怨谁呢,孩子那么小,一大早还没睡够就把他抻起来了,又没哭,又没闹,还要他怎么着? 正好莫征骑着车子从后头过来,他捏住车闸,两条长腿一伸,着了地。“刘阿姨,您把包袱给我,我给您送到托儿所去,您带小壮坐车去吧。” 
  刘玉英有点意外,又有点过意不去。平时吴国栋在家的时候,莫征很少和他们搭茬儿。刘玉英觉得,吴国栋老有一种防范莫征的劲头,好像他们那个穷家,藏着十块金砖怕莫征去偷。按吴国栋的说法莫征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叶知秋呢,也让吴国栋觉着邪门儿,一个没结过婚的老闺女,收个小偷当儿子,这叫哪门子事儿! 瞧瞧,就是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来照顾她了。 
  “不耽误你上班啊。” 
  “一会儿我紧蹬两下就行了。” 
  “小心汽车啊。” 
  “没事儿。”莫征把刘玉英的包袱往后车座上一夹,紧蹬着车子走远了。 
  吴国栋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病房里睡晌午觉的人也都被他惊醒了。 
  有人关切地从床上探起身子:“老吴,怎么了? 怎么了? ” 
  吴国栋抱歉地解释:“没什么,没什么,魇着了。” 
  于是,人们嘟囔两句:“吓了我这一跳。”翻个身又睡了。 
  只有隔壁床上那个小伙子,好奇地想要问个究竟:“吴师傅,你梦见什么了? ” 
  梦见什么,能跟他说吗? 这个修理雨伞的小伙子,不好好想想工作,整天惦记着写哪门子小说。他挣那些工资,想必还不够买纸的,一大摞、一大摞地写。 
  光吴国栋住院这一个来月,就足足写了一块砖那么厚。成天拿个小本子,谁说句逗乐子的话,或是谁说到什么稀罕的事,他就记到本子上去,还专爱记那些牢骚和不满。 
  趁他上厕所的工夫,吴国栋翻过他床头柜上的那些书。什么普列汉诺夫写的《论艺术》,普列汉诺夫? 在党校学习的时候,吴国栋就听说过,那家伙反对列宁,是个修正主义分子。为什么看他写的书,这小子是什么思想? 还有一本什么“雕塑艺术”,上面印的男男女女,全都光着身子,看得吴国栋的脸蛋儿上像烧起了两片火。他赶紧丢开手,贼似的拿眼睛溜了溜全病房的人,还好,他们都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没有人注意他。 
  还有他那个小平头,跟杨小东的一模一样,方方楞楞的,在单位里一定也是个刺儿头。 
  吴国栋伸手抻下搭在床头柜小横杆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涔涔的脸,翻过身去。他不愿意对着修理雨伞那小子略带嘲讽的、并且老在打量人的笑眼,那双眼睛,瞧着就“贼”,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一股凉风从脚底下钻进被筒。汗落下去了,可是胸口上还像压了个秤砣,沉甸甸的,让吴国栋觉着憋闷得慌。 
  那个梦,实在有点荒诞不经。 
  吴国栋先是梦见杨小东那帮刺儿头,一个个站在天车顶上往下拉屎撒尿;后来又梦见车间好像成了个大溜冰场,杨小东他们一个个全都穿着溜冰鞋,一边儿开床子,一边儿在车间里溜来溜去。 
  那些个床子也好,毛坯也好,加工出来的零部件也好,全不是过去的模样了。尤其是那些刚加工出来的零部件,刚一加工好,就像长了腿,自己一蹦一跳地从床子上蹦下来,站到工位器具上去,跟刚生下来就会走的羊崽儿一样。车间里没有一样东西不在动、不在跳,闹得吴国栋眼直花,头直晕。不知谁又开了有线广播的大喇叭.有人在预报节目:“现在,由葛新发同志表演口技。” 
  于是,喇叭里先有狗叫:“汪、汪、汪——” 
  后又有猫叫:“喵呜、喵呜、喵呜。” 
  然后是狗和猫咬架:“汪汪——汪汪——” 
  “呜——啊呜——啊呜。” 
  吴国栋好像看见一条闷着脑袋、龇着牙的狗,和一只浑身乍着毛、弓着背的猫在咬架,咬得难分难解。 
  吴国栋使劲儿嚷嚷:“停车,给我停车。” 
  可是谁也不听他的,谁也不理他,还成心跟他逗气,一个个冲着他伸舌头,做鬼脸。 
  吕志民使劲儿蹬了两下冰鞋,溜到他面前说:“你那套不灵啦,现在得瞧我们的。” 
  吴国栋只好自己跑去拉闸,可又找不到闸门在哪儿。 

  吴宾一甩大拇哥:“闸门全在我们身上呢,这是新技术,您先学两天儿,啊。” 
  气得吴国栋使劲儿一跺脚,脚下“吱溜”一滑,摔了个仰八叉。 
  他大叫一声:“反了你们啦! ”便从梦中醒了过来。 
  这梦,怎么跟人说呢? 吴国栋烦心地叹了一口气,眼睛落在窗户下面,那张漆着白漆的小椅子上。上午杨小东来看望他的时候,在这张椅子上坐过。 
  杨小东现在是车间主任了。升得倒快。哪点像啊! 坐还没个坐样呢,两条腿一劈,跨在椅子上,把椅背儿往墙上一靠,椅子的两条前腿就抬了起来。 
  吴国栋一边和他聊天,一边儿盯着椅子,直担心椅子的两条后腿“咔嚓”一声给掰下来。后来他实在憋不住了:“小东,你坐坐好,这么坐椅子可容易坏。” 
  杨小东倒是挺接受意见,二话没说,把椅子拧了个个儿,椅背朝前,两条腿一分,骑在椅子上了。唉,那是椅子,可不是驴。吴国栋忿忿地想,还车间主任哪。 
  他当车问主任,思想工作谁做呢? 陈咏明竟然说:“让杨小东先做着。” 
  一个非党群众! 做别人的思想工作,还指不定要谁做他的工作呢。 
  “厂子里最近有些什么事儿? ” 
  吴国栋躺在病床上,想得最多的并不是刘玉英,也不是孩子。 
  家里的事,样样不用他操心,那是女人的事情,何况刘玉英还是个贤妻良母。孩子们没病没灾,吃得饱,穿得暖也就行了。 
  他想得最多的是他的车间,那么些人,各有各的脾性,那么些事,哪样照应不到都不行。 
  “‘十一’厂子里开了个舞会。”杨小东好像专拣让吴国栋受刺激的事情说。 
  “舞会? 谁组织的? ”吴国栋的头,立刻从枕头上抬了起来。 
  “团委。”杨小东用大拇指来回地扒拉着自己的下巴,用眼睛斜睨着吴国栋,那眼睛里分明流露出这样的意思:“大惊小怪的干吗。” 
  “厂党委同意了吗? ”吴国栋打心眼里不能接受。 
  “陈厂长亲自提议的。” 
  杨小东像是得了尚方宝剑。 
  这还了得,看着他们还不够热闹哇? 蛤蟆镜、喇叭裤、录音机,再加上跳舞,全啦! 唉,越来越乱乎了。吴国栋不信,难道厂里上上下下就没一个人反对? “群众里头有什么反映? ” 
  “什么反映? 热闹极了,连厂长还跳了呢。那些技术员什么的,跳得真叫棒,不像我们,一蹦一蹿的。人家那个,斯斯文文,真像那么回事儿。特别是厂长跟他爱人,快三步转得满场飞。厂长还说啦,打扮打扮,愿意洒香水的洒点香水,小伙子请姑娘跳舞得先给人家行个礼,说声‘请’。还跟我们说,这可是个搞对象的好机会,看准了就追。我看也是这么回事,总比让人当间儿介绍来得自在。” 
  说到舞会,杨小东显然很得意,两道又粗又浓的眉毛竟还一上一下地跳了几下。 
  病房里的人全听得出了神,有嘻嘻笑的,有咂吧嘴的。 
  那个在大学里教书的病人说:“跳舞其实是一种文明的社交活动,不知为什么有人把它看成是滋生流氓的酵母。这其实是一种偏见,小流氓之所以产生,恰恰是因为愚昧,因为缺乏能够陶冶他们心灵的高度精神文明……”mpanel(1); 
  他的话不能算数,知识分子自然赞赏这种资产阶级情调。就看他平时打开收音机,净挑些什么东西听吧,又是什么“往日的爱情,已经永远消逝……”再不就是一个女人,为了参加舞会,借了人家的首饰,就像陈咏明说的,打扮打扮。好,丢了,赔吧,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才还清了债。为了什么? 跳舞! 祸害不祸害? 修理雨伞的小伙子说:“是的,是这么回事儿。” 
  没有他不愿意凑的热闹。 
  那位副食店里卖肉的师傅说了:“什么精神文明,我不信那个邪,可我信这个:人三天不吃肉就得难受。”他笑了,浑身的肉直颤,连铁架子的病床也一块跟着颤,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吴国栋想,指不定他每天买到多少内部的“处理”肉,价钱又便宜、部位又好。别是医生诊断错了,他得的怎么不是脂肪肝? 还有一个小老头,不知在哪个机关里当文书,他又不是近视眼,可是别管看报纸,还是看护士拿给他的药,总是把眼睛贴得很近很近,倒不像拿眼睛看,而是拿鼻子嗅。就连听别人讲话,你也会觉得他不是拿耳朵听,而是拿鼻子嗅。他吸着鼻子说:“你们这位厂长,真敢干哪。没看报纸吗? 今年和去年可不大一样,有好几次是以读者来信的形式,批评了舞会。听说有的单位开舞会,也是偷偷摸摸地干了。没看出来吗? 快有一股什么风刮来了。” 
  小老头说得对是对,就是有那么点见风使舵的味儿。 
  这种人,只要报纸上一提倡,他昨天还是跳着脚儿骂,今儿个就会举双手赞成。瞧他那样就像个旧社会的留用人员,油了去啦。 
  吴国栋真为陈咏明忧心起来。像他这么干,什么事都不管不顾,指不定就在哪件不起眼的小事上栽跟头,那就可惜透了。说到底,陈咏明是个扑下心来干工作的人,有让吴国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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