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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美龄自述-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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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西安心理,欲诱孔部长入陕,多一重要作质者,以加厚其谈判之力量而已。至张学良致余电,用意亦同,亦欲诱余入陕而加以拘禁耳。”凡此种种推测,皆不足以动摇余之初衷,反令余信念益坚,知避免战争之奋斗,更有努力推进之必要。因此余竭全力求赴西安,孔部长与余之诸姊弟皆愿伴余同往,尤足感人。然主张讨伐者仍竭力阻我成行,余始终未为所动,当激烈辩论,情绪亢张之时,竟无暇计及发言之态度矣。    
    是时西安电报交通虽已中断,不料余于星期二(十二月十五日)下午,突得端纳由洛阳打来长途电话,诚令余惊喜欲狂。盖端纳于是晨冒恶劣的气候之危险,飞抵洛阳,直接告我以西安之真相。彼以简短之言辞,叙述全局,谓:委员长并未受苛刻待遇;端纳到达后,委员长已允迁入较舒适之房屋;斯时委员长始初次与张学良谈话,惟怒气仍未息;张表示决随委员长入京,盖彼自承举动虽错误,然动机确系纯洁;张盼余入西安,亦盼孔部长同行,彼与其部下,对余推崇备至云云;最后又言委员长坚嘱余切勿赴西安。余请端纳明日来京,端纳称彼已允委员长及张当日返西安,惟气候恶劣,不利飞行,决于明晨返西安,京行势难办到。余因告以军事长官已决定立即进攻西安,彼返西安,或有危险,并嘱其以此真相设法转告委员长。端纳复言,彼虽不能来京,张学良亲信之爱而德与彼同机出陕,将于明晨飞京,可当面详述经过情形;并嘱携一函致我,补充未尽。


第二部分西安事变回忆录(3)

    是晚,余又以长途电话告端纳:孔部长因医生坚嘱,不令飞陕;况孔为代理行政院长,势难离职,因嘱端纳征求对方意见,可否以宋子文或顾祝同代之。且告以各方阻我成行,然余已决心飞陕。余复告以外间传言,彼有袒护张学良之倾向,询其曾否发送新闻电。端纳答称,彼曾发二电:一为新闻之概述,一为答纽约泰晤士报记者阿朋之询问。    
    是日,适有人以端纳致阿朋电示余。电中略述委员长健康如恒,张学良已承认劫持领袖之错误,惟自称其动机为爱国。来人即持此为端纳捏造消息,袒护张学良之确证。此种推论实难理解,或者军人为情绪激发,应作如此想像。余因即电端纳,嘱其此后勿再拍发任何新闻电报。端纳昔随委员长赴边远各处,各报记者每去电探问真相,端纳辄一一致答;今突守沉默,各报记者骇怪之余,当不免武断西安局势之恶化,以为端纳亦已被扣,不知彼处发生如何不幸之变局。此时实施检查之影响,更使消息沉寂,而谣诼亦因以丛生。盖此时之西安,就新闻观点言,已成死城矣。    
    星期三晨,余乘端纳未启行前,复与通话一次。余嘱端纳告张学良,彼若不愿手造惨酷之国难,应立则护送委员长返京,并请以目前余所处之境遇告委员长,详述余努力阻止战争之经过。余复嘱端纳抵西安后,应速乘机返京。彼答曰:“否,我愿留西安。”余最后曰:“余若不阻止战争,则尔在西安或有生命之危险。”彼答曰:“或有其他办法,我今不能多言。”时孔部长在余旁,即接电话机继续向端纳说话,嘱其转告张学良:彼即不计令誉,当知彼之生死存亡,亦将以能否确保委员长之安全为断,彼欲拯救自己,拯救国家,当以飞机护送委员长赴太原,恢复其自由。倘能照办,一切皆可不究。    
    此后余即运用我忍耐之全力以待爱而德所乘由洛来京飞机之到达,该机在蚌埠被迫降落,又向南飞一小时,故爱而德于午夜始来见我。据彼诉述:委员长失足倾跌,今尚负伤;事件发生,实属意外,当日天明时,西安城中张学良部队已为杨虎城缴械,杨氏统制全城,即张学良部下出入城门,亦必先向杨氏领取通行证;张学良部队在城中者,只有卫队四百人,在城外者亦只六千人,是即驻守飞机场之防空队也。其被缴之枪械,至是日下午始得发还。当日并有杨部兵士一队赴飞机场,初意欲将停留该处之中央飞机,捣碎油箱,击毁机身,后经爱而德劝阻,仅倾倒其箱中储油而去;高射炮皆经封口,严禁使用;飞机场职员皆经遣往他处,只留若干哨兵看守。黄仁霖已于昨日晤委员长,惟因委员长嘱其携亲笔致夫人之函,故被扣不得来京。但委员长草毕此函时,曾当众高声朗诵,故爱而德犹能忆其概略。据称:“委员长函中表示宁死不受挟持,且以身后事向夫人叮咛嘱咐,足证其已抱牺牲之决心。”    
    端纳在洛阳电话中之最后一语,所谓“或有其他办法”者,犹震荡余之耳鼓而不能去怀,因询爱而德以张学良自备之鲍音飞机今在何处,爱而德称该机尚在西安。余又问曰:“倘攻击开始,张学良有否挟委员长乘此机离陕他去之意乎?”彼曰:“颇有可能。”余因作推测曰:“此殆准备中之计划欤?”又询:“张学良之正驾驶员巴尔安在?”答:“在汉口。”余愕然曰:“然则鲍音机将由何人驾驶耶?”曰:“将由其副驾驶员李奥那任之。”余托其邀巴尔由汉来京见我。爱而德诚挚言曰:“我等皆愿为夫人效忠,当立电巴尔,想彼必乐受驱策也。”因嘱其速招巴尔来。    
    凡上事实,皆为余等以前绝未闻知之真相。今则危机毕露,明示其他部队哗变之时,张学良实无保护委员长之能力。因此余阻止进攻之决心益坚。在委员长固公忠为国,不计个人生命之安危,亟盼挞伐之实现,余则未愿作如是想。委员长致余函之内容,余亦未告军事长官;盖深知此函立意之宣露,更将影响彼等之心理,益艰余之处境。余知轰炸西安必置委员长于死地。为中国计,此时万不能无委员长以为领导;委员长生还之价值,实较其殉国尤为重大;此为余始终坚持之信念,故愿决死为和平奋斗,以期其成。因此余决意立赴西安。此时虽张学良在城内无甚部队,其在城外之兵数亦甚寥落,明知事态异常险恶,然余亦不愿多加考虑矣。    
    已而避免武力以求和平解决之希望,又微露其一线光芒;盖是晚接端纳来电,称已抵西安,向委员长及张学良转达我电话中之意旨,今西安将领已欢迎子文与顾祝同之入陕矣。于是余以和平方式营救委员长出险之主张,始得第一步事实之佐证。然此后数日,焦虑奔忙,困惫更甚。因潼关以西之军事,业已发动,虽幸飞机为雪所阻,不能超越华山而向西安轰炸,然洛阳与群山间沿路各处,被轰炸者已不胜数,又安能保证群机之无冒雪西飞径向西安投炸者也!后来端纳来电,称委员长已遣蒋鼎文主任飞京,携其亲笔致军政部长函。不料政府中人闻讯,声称彼等不独不愿与西安作谈判,且亦不愿在委员长离陕前,接受任何命令,盖此书即出委员长手,又安能确证其为出于委员长之本意者。诸公竟测其领袖将屈服于劫持之下,宁不可异?余因直告之,并叹曰:“诸公与彼共事多年,竟未能了解其真性格至此耶!”二日后,蒋鼎文果来,彼等闻其面述委员长令,始服从无闲言。蒋鼎文并恳切劝告,勿任南京、西安间之裂痕日见加深,谩骂之无线电广播及恶意之报纸论文,皆以中止为佳。同时其他方面阻止冲突之努力,亦在进行中。孙科、王宠惠等诸先生访余,拟商请阎锡山主任出面调停,营救委员长出陕,因决定由党政领袖联名电阎,此电亦经拟妥发出。    
    巴尔由汉来,余即与研究张学良是否有挟委员长同乘飞机出陕他往之可能。余昔日飞行曾深入西北边省,故详知彼间地形崎岖,人烟寥落,难觅飞机着陆场地之情况;余更预料凡有中央军驻守之机场,必为张学良所不敢去者,则其目的地点当在共产军阵线之后,或者即在新疆。余问巴尔:“倘鲍音飞机满载其携带油量,足敷飞往新疆之用否?”巴尔答曰:“可。”又问:“张学良曾提及乘飞机往新疆否?”巴尔答曰:“曾言之。”余因与再研究地图,倘张迫于环境,须乘机出陕他去时,张挟委员长至何处最为可能。余并告以张学良若真挟吾夫他飞,余必跟踪往探;故余愿深知何机所携油量,足达鲍音机满载后中途不再添油而可往返之地点。巴尔答曰:“德格拉斯机如只有夫人一人乘坐,舱中储油,足应长途之用。”余因嘱其留待后命,倘余不能阻止进攻西安,乃有飞行之必要也。    
    委员长被禁后一星期,十二月十九日(星期六)余电告端纳,子文决入陕;后因阻力横生,余又去电取消前讯;一小时后,再电告其最后成行。盖子文力排群议,请以私人资格前往。我等主张:政府虽不能与叛变者直接谈判以自贬威信,亦应准许我等作劝导叛变者之工作。故子文行后,政府令各报登载,充分说明子文此行,纯为私人资格之意义。    
    及十二月二十日晨,停止进攻之期限已届,余力争展限三日,决偕子文同机入陕,神经兴奋,几不能持。行前最后一瞬间,政府中高级长官群集余所,坚请暂留。亦有余若留京,尚可于委员长未离西安以前,劝止中央军之进攻者;余乃自动与彼等约,倘子文去后,三日内不能返京,则不得再阻余飞西安。同时接张学良来电告余,倘不能阻止进攻,切勿往陕。盖彼亦无力护余矣。


第二部分西安事变回忆录(4)

    次日晨,得子文二电:一告委员长平安,一告端纳即日飞京。然是日端纳未抵京,惟由洛阳来电话,据称坐机在黄河岸被迫降落,将于二十一日(星期一)来京。余复接子文电,亦称将于是日到京。星期一下午,端纳、子文先后到达,各述闻见。余坚持明晨必偕彼等同机返陕。端纳云:“张确有计划,拟于进攻开始后挟委员长乘机离陕他行。”余闻言,自觉能想像张之心理如见其面;因此益自信,倘能与张当面商谈,必能以余信心感其迷瞢。当时余对西安事变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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