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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得了,这是家的味道,无可比拟。
家啊,就像小学妹背井离乡,要回去了,收容她的总是那么个家;见或不见,它就在那里,不离不弃。
想及此,简默手里的劲更大了。
简则感受到,低声问:“阿默,你怪不怪我?”
简默摇头,坚定地说:“不会。”
正如上次她和小玫聊天随口诌的豪华游轮一说,衬的正是这个主题。
爱情不可以明码标价,但婚姻未必不可以。前者,相爱双方互买互卖,立场相对;而后者,一条船上的两个人,若不考虑天气、航向、水势等现实因素,船极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触礁沉没。
阿爸为她做的,便是先排除现实因素,再考虑这条船上的人同不同心,因为人心最难测。这对于开了一辈子船的人来说,几乎是本能反应。
良久,简默还赖在父亲的肩上不肯抬头,被赖的简则摸了摸她的头,提醒:“你妈的课快备好了,我该给她做柠檬水了。”
“唔。”抬头,看到老爹衣服上一大片的新鲜水渍,简默讪然地笑笑,迅速抹了把眼泪,然后退回原位继续喝茶。
厨房很快闪现一条忙而不乱的身影,简默转移视线,扫向书房门口的偷窥者。
父女俩说了这么久的话,必定要惊动百平方米空间里的第三人。她不知道这第三个人听到了多少,至少两道专注的目光是货真价实的。
四目相触,老的平静,少的安静。
简默忍不住问:“妈,爸这么宠你,你知道吗?”
“知道,也不知道。”
阿妈很少说模棱两可的话,简默表示不解,以眼神示意其解答。苏苒走至她身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才不紧不慢地说:“人倾向于做利己的事,别人的好处给过一次两次,你铭感于心,给得多了,就会以为理所应当。阿默,我还是那句话,偶尔沉潜静思,想想别人的好处。你们分开一段时间也好,各自琢磨明白,这条路才走得远。”
“妈,那你有没有想过,爸千依百顺地对你好就是让你离不开他,这是最高明的手法。”
“想过。”苏苒啜了口茶,微抬的下颏曲线漂亮而优雅,“但是对我而言,并没有吃亏的地方。”
简默往厨房觑了一眼,又压低嗓音问:“你不怕爸搞小动作?”
“不会。你爸的人品,我信得过。”
这话状似讽刺,简默勉强憋出一句:“那如果爸给你一张离婚协议书?”
闻言,苏苒动作轻柔地放下杯子,唇边单单逸出两个字:“他敢!”
还真是,霸气爆棚啊。
好吧,简默承认自己找错了对照组,两组的非同质条件太多,尤其他爹藏山匿水这么多年,女强男弱的现实还是在的。这心锚能成功地种下去,分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不过被种的人太傲娇,以至于产生欲迎还拒的假象。
“我让你爸做了玉米牛肉羹,要不要现在吃?”在她检讨之际,苏苒说。
简默一惊,她貌似瞥到阿妈说话时往她的肚子上掠了一眼。和钟磬的关系目前一塌糊涂导致她对怀孕的事讳莫如深,而且才三个月的孕期,冬天穿得也厚,她的肚子并不明显。可照她家这两位的精明程度,莫非早就知道?
她想了想这几天以鱼肉居多的餐桌,试探道:“妈,我们家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吧?”
“去卫生间拿手比比脸,瘦得巴掌大都没了。过年的时候你叔叔一家要回来,鹅蛋脸瘦成鹌鹑蛋怎么见人?”苏苒的口吻颇为严厉,训完才缓下脸色,“药补不如食补,食补不如神补。书房里的笔墨纸砚,冷落了这几年可以拾起来了,早上也别赖床,起来和我下两局棋。另外,我让你爸做的都是好消化的东西,尤其是早上的鸽蛋,多少吃点。”
简默听在耳里,立马想嚷一句:妈,我现在是孕妇,情绪不稳定,你别说这些让我飙泪的话,成不成?到口的,又成了单音节的“嗯”字。
苏苒趁女儿低着头发呆时,自如地睨着那个还看不出内容的肚子,嘴角端庄的20°弧线扬成了45°。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的设定在11年or12年。
、都是地球惹的祸
沉潜静思。
三天来,简默都在做这件事。她搁下笔,瞅着书桌上的宣纸,曹操的《短歌行》其一才完成三分之一,正写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她停笔,正是为了这个“君”字。
恰是中午时分,从学校下班回来的苏苒来书房检查女儿神补的情况,看到这半帖字,摇头,“一首述志的诗,你用来述思?”
“妈,你回来了……”眼见心思被看穿,简默有点糗,弱弱地辩驳一句,“曹公思才,也算述思。”
“换帖字吧。”
“为什么?”
“怕曹公会哭。”
“……”简默打量着自己的字,所谓字如其人,再具体一点,便是字彰其心,客观来说,现在她的字可用二字概括——浮躁。她的风格一向往扎实上靠,铁笔银钩不敢说,但一手行楷写得还算上手。
这字……好吧,说多了都是泪。
谁叫她一直在想事,想多了,还归总,归总了才发现,她想的都是某人的好。
比如她懒,所以她手脚指甲的修剪工作一直是他包办;她体质偏寒,所以冬天暖床的人总是他;她睡相好但规矩多,所以他的手臂成了她的移动靠枕;她有事没事就被“亲戚”一顿折腾,所以他在生理方面的知识比百科全书还权威。
这些小细节放在恋爱期,扯上晕轮效应,早被双方无意识地放大;婚后,大江涌流成细水长流,浩荡声势不再,再小的细节都可能成为证据,相爱的证据。
所以最后,新的纠结点来了——他为什么提离婚?
纠结到下午,被苏苒拉走,“妈,要去哪?”
“你小姨一个月前刚开了一家店,我带你去逛逛。”
买衣服?简默半点没兴趣,奈何母命不可违。
半个小时后,母女俩在市里一家装潢精致的服装店。因为是工作日下午三点,店里的人不多。苏槿正好在,看到外甥女的脸后不禁皱眉,“阿默,最近有吃饭吗?脸都小一圈了。”
简默估摸着阿妈还没把她和钟磬闹婚变的事告诉小姨,转移焦点,“小姨,你的脸都小两圈了,是没吃饭?”
她本着好意问,未成想苏槿的脸色旋即由阴转雨,再观察得仔细些,可能还是场雷阵雨。简默想起一个月前曾向阿妈问起过小姨的情况,当时阿妈的回答是“还在闹”。
这么看来,闹闹不健康。
她正想悄声问上几句,不巧,店里来了一名顾客,顿时吸引了苏槿所有的注意,顾客见到苏槿,同样大惊失色,迅速转身往外。
苏槿冷笑,上前拦住她,唇角的职业微笑无懈可击,“柳小姐,别赶着走啊。现在我们这一行,做衣服的产能过剩,卖衣服的库存过剩,店里这些皮草就指着你们这些挎LV穿Chanel财产过剩的来消化啊。”
简默看出另一人的尴尬,思索片刻,大致明白了状况,上前打圆场,“之之,你也来买衣服?”
一句废话,也是想告诉苏槿,这是你外甥女认识的人,还请别太为难。苏槿到底给外甥女面子,在店里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没再为难人。
“简默,我有事,先走了。”顾客也即是柳之之神色慌乱地说完,不及离开,挎包里的手机响了,其脚步忽然顿住,来电也在下一秒被接起,“我在那条街顶路新开的店……”开头的话很正常,小女人嗓音娇软,到后来,正常的音调渐渐染上委屈,听在有心人耳里,不啻挑衅。
苏槿眼风一扫,店里还有顾客在还价,她做主应了价,对着几名店员说道:“下午放假,你们几个都回去休息吧。薪水照付。”
店员便陆续走了,剩下四个人,包括终于打完电话还没走的柳之之。
苏槿先声夺人:“你不必走,打电话给厉益贤,告诉他还是个公的就滚过来把话摊开,要是他不来,可以,等着吃官司。玩了这么多天的捉迷藏,我累了。”
柳之之似乎要的就是这句话,迅速照做。
直到这时,苏苒才走至苏槿身边,低声说了句:“忘了医生怎么说?不要动气。”闻言,后者下意识地碰了碰小腹,不语。
柳之之在门口,固然听不到看不到,简默在两人边上,则听得清看得明,她把眼神往小姨的肚子上挪,再打量小姨脚上的那双平底鞋,随即微瞠眼。
正如她的肚子看不出来,小姨本身是玉环型的,穿得多加上脸掉肉,看不出来更正常。这……是怀上的节奏吗?
简默以眼神示意苏苒,后者神色略凝重地点点头,她想了想,把视线转至另一个肚子上,瞬间凌乱。小姨说要把话摊开,意即小姨夫还不知道此消息,若是他知道了,会怎样?
几分钟后,男主角也到了。
苏槿没有给面子的意思,劈头说道:“当着她的面,你现在跟我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一下?”
厉益贤在老婆面前,什么钻石男的形象都抛了,走近几步,小狗状地讨饶,“我们先不说这个,好不好?”
“不说这个?我猜你也是这么安抚你的宝贝的吧?”苏槿嘴角微挑,绷紧的线条说明这是个讥讽的笑,“厉益贤,你的拖延症这时候发作,对谁都不好。我也乏了,我们就这样吧。”
“老婆……”
厉益贤脸色发白,他尚在叫唤,却被人拉住,柳之之不知何时已走至他身边,挽着他,依旧在撒娇,“老公,你明明答应我等宝宝出生,我们就结婚的。”
一声“老公”不对“老婆”,非但让厉益贤脸色更白,连苏槿都忍不住变色。
“老公”二字,对于90或00后,其实就是个名词,大多数情况下,也非专有特定的,只是搁给70后的拿捏,它还是个意义非凡的称呼。
厉益贤晓得其中的利害,不假思索地挥开柳之之的手,犹如甩苍蝇般的动作,柳之之因为外出,穿的是微跟,一时重心不稳,“啊”地尖叫了一声,往后踉跄。孕妇断然不能有闪失,简默几个跨步上前扶稳她。
柳之之惊魂甫定,难以置信地瞪向厉益贤,谁知后者的注意力被他口里的“阿槿”吸得牢牢的。
“阿槿,你怎么了?”话里难掩焦虑和紧张。
一直在边上不说话的苏苒搂住苏槿,见妹妹的脸色不对,扶着她便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