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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大清早用美男计?简默一撇头,经由微敞的窗帘看到外头的墨色,回首重新冷冷地瞪。
钟磬解释:“我们去看日出。”
“麓市十月下旬的日出时间通常在六点后。”她瞄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五点十五分,山间二氧化碳的浓度差不多是一天中最高。不吃不喝外加睡眠不足,身体机能是一天中最差。”
陈述完毕后,简默再次闭上眼,不想钟磬开始慢声利诱:“我准备了糯米饭的材料。中午做葱油鱼和糖醋排骨,加焖茄子。”
某人的眼珠早就在眼皮下滚动得欢快无比,偏偏还要死守气节,来了个讨价还价:“晚上要吃‘糖佰福’。”
“不行。”
“……好困。”
“脐橙布丁做饭后甜点。”
简默眼一睁,明艳艳地笑,“成交!”
换衣服、梳洗,最后,简默抱着一个圆润晶莹的糯米饭团坐进了车。钟磬将后座的毯子递给她,“先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你也是今天才睡的,怎么不困?”
“睡眠质量差异,加上能者多劳?”
明明不是多暧昧的眼色,怎么让她看出一点点妖孽潜质?简默侧头,最好那个“劳”不含任何衍生义!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又传来一道嗓音,“默默,到了。”
简默歪着头,闭着眼,却是一直没睡着。两人不是没有早起的时候,但看日出这种浪漫到煽情的事两人连恋爱时都没做过,现在变成待发生事项,偏偏这个时点就在秦莳桦回来后,哪怕昨天刚被他治愈,她不浮想联翩,可能吗?
怪只怪,那件事给她的印象太坏。
她依言睁开眼,眼前灰沉沉的,因为太阳还没出来,连空气都似浮着一层冷。
“下车吧。”还不及反应,她这侧的车门已被打开,车外,钟磬踏着初秋的重露薄霜,一手撑着门,一手伸向她。
好亮。
简默的脑子乱糟糟的,无数问题概括起来无非是“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办”,她觉得自己有点懂,事实上却更糊涂了。
下了车才发现空地上已经有不少人,一对的多是带羽毛球和网球,一伙的则个个清爽运动装上身,看得本还窝在钟磬怀里打瞌睡的简默颇为惭愧,后来啃了几口饭团,勉强提了提精神。
“爬山吗?还有十分钟。”走出几步的钟磬问她,简默跟在后头,点了点头,“嗯。”
直接后果便是被拎上了山。这回走的是正宗的山路,她是路痴,只好仰赖前边的人开路。
此时天还未亮,树树皆沾染秋色,掩在一片混沌的黑里,渗出几分森寒。好在山路窄处,低矮的灌木捧着玉露来献殷勤,指尖一揩,矛盾的温与凉沁人心脾。
虫鸣起伏间,简默又清醒了几分,胡乱想着“亦步亦趋”在某些情况下真不该是个贬义词。
只要你跟得上,只要你够信任,他走你走,他跑你也跑,似乎也无可厚非吧。
在这样的想法中,她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目视前方因台阶作用更显修长的背影,在把自己腹诽了一百遍后默念,这是最后一次。
两秒后,迈步的身影居然真停了。钟磬侧首,“累了?”
隔着几层台阶的简默算是雀跃到极点,正想说不累,前下方已经蹲了个人。她傻眼,忙心虚地解释,“我不累。”
“十分钟内三次撞到鼻子,是身体机能太差?”
“唔,你背我必须克服双倍的重力做功……”
“上来。”口气直接切入命令模式,简默略感伤不起,想及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最终还是低下身,趴在了钟磬的背上。
在运动方面,简默算是天赋型,即先天弹跳力和速度佳,耐力相对较差。不过两人所住的小区就有个运动场,所以她没少被人在傍晚时分拎去长跑。现下才走了几段山路,累是不可能的。这点,她清楚,某人不可能不清楚。
于是,简默的嘴咧得更开了,愉悦的同时,不忘体贴道:“钟磬,累的话就放下我。”
“嗯。”
简默更愉悦了,细胳膊圈紧钟磬的脖子,盯着他的耳廓直瞅。
之前他背过她两次。
一次是他们一起参加完浦市的半程马拉松,她累瘫之际,他蹲在她的身前,于是最终演变成他负责背她、她负责喂水的格局,是谓“有水同享,有汗同脏”;另一次是在两人的订婚宴结束后,她第一次穿高跟,磨破了脚,不坐车不坐公交,他负着她,一步一步,从市里走到了镇上。
那感觉就好像,她是他的宝。
简默陡然觉得心里热乎乎的,没忍住,在钟磬的衬衫领子上印下一吻,轻轻地。再然后,她便借着逐渐泛亮的天光,看到他的耳根微微泛红。
这是……
她不怀好意地一笑,“钟磬,你热?”
“不。”
简默得意地在心里“呵呵”两声,拿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没去揭穿。
一时间,她不说话,他也不再说话,就这样静了下来,凑出一段说不出的光景。
一人的脚步,两人的晨曦,拾级而上。
向上的脚印,向上的心情,相得益彰。
纵使山长水阔,这幕温情剧的主角只有你我,不也适得其所?
简默就在这种氛围中顿悟了——有时赏景不在于景,在于赏景的心情;而这份心情,又在于身边站的是谁。
谁陪着你赏景,陪着你走这段路,一直到老。
钟磬,你是不是在告诉我这个?
而直到登顶,简默也没能立即从钟磬的背上下来,因为她是被叫醒的。
“还困吗?”
“不。”简默理了理头发,觉得有点糗。
刚才遇到不少和他们一样早起的登山客,其中有个老奶奶说了句“老头子,你也学学这小两口背背我诶”,这话实在温馨到戳人心窝,她觉得美,不知不觉便睡去了。
简默是畏寒的体质,钟磬替她拢了拢穿在身上的外套,“冷吗?”
“不。”
“好看吗?”
简默看着眼前的人,傻傻地点头,“好看。”
她刚睡醒,双眼朦胧,动作迟钝,着实是好调戏的主,连钟磬也忍不住逗她,“默默,你说这话是在取悦我?”
取……悦?莫名被调戏,简默还懵懂的脑袋一转,迅速反调戏之:“非权威理论提到,说谎者擅长重复问题。如果我刚才的回答是‘嗯’或‘不’,才是忠于本能的回答。”
钟磬没有纠缠于此,只问她:“回去喝鲜榨汁?”
“嗯!”
“中午加个番茄蛋汤?”
“嗯!”
“晚上吃脐橙布丁?”
“嗯!”
“我好看?”
“嗯!”
于是,钟磬笑了,简默哭了,不明白,他无聊地计较这个是要作甚。
由此可见,要测谎,微表情、碎表情都可能成为浮云,有个靠谱的测谎者才是关键。
鉴于她面前的这位测谎者太靠谱,简默学乖,转个身,干正事去了。
所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而更上一座山,大半座城市就在眼底脚下,思接千载不论,但要视通万里还是大有可为。
她显然醒迟了,一轮硕大的红日已经悬在天际,有点饿的吃货一看,迅速点赞,好生俊俏的一个大南瓜饼!
“好看吗?”
“好吃!”她抢答。
钟磬失笑,注视着她被晨曦浸润的侧脸,无奈终成宠爱,“想到什么吃的?”
“南瓜饼。”
“下次做做看?”
嗯?简默瞟他一眼,“你确定要这么贤惠?”搞得她压力很大,好不好?
“应该的。”钟磬的答案依然贤惠,浑不觉这二字扣错了人。简默皱皱眉,不明白大脑为什么会对这项设定接受得奇快。
“看风景。”
“哦。”简默又皱皱鼻子,乖乖地把头转回去。
眼前的景概括为七个字便是,一个初阳一座城。
曜日浮浅金,如丝如缕,交织成一张天衣无缝的金锦,整座城市披华戴贵,竟也有了几分盈盈的妩媚。间或几只飞鸟急掠而过,无意之举促成“鸟鸣山更幽”的有意之境,可谓美不胜收。
简设计师站在专业角度得出结论,这是一种聚拢的、单一的美,看多了现代化的五光十色,被肢解的视觉很容易沦陷其中。光与影的错落有致,四合八荒的交相辉映,都在印证——自然是最专业的摄影师。
简默深呼吸,觉得那位黎巴嫩诗人真没说错,其实更多时候,我们描述的不是美,而是那些未曾得到满足的需求。
“钟磬,这里果然好看啊好看。”简默心情舒畅地强调。难怪啊难怪,文艺燕就爱背着傻瓜机去亲近大自然,这种原始震撼哪里是人造灯光可比拟的。
而钟磬没吱声,半晌才徐徐地说了句意味无穷的话:“默默,我和莳桦去看过日出。”
“嗯……啊?”
他和秦莳桦去看过日出,然后再带着她来看日出?亏她因为景色美,想得还那么美,敢情他用的是先扬后抑的非主流手法?
古语有言:真机、真味要涵蓄,休点破。奇妙无穷,不可言喻。
钟磬显然尊奉此理,涵蓄而述,至于简默,难以点破。
一时之间,奇妙无穷是有的。
简默越揣测就越郁闷,自动地思接千载,从“泥马渡康王”到《还珠格格》的经典桥段:你都没有陪我看雪看月亮,也没有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我嫉妒,我嫉妒得就快发疯了!
就在她生出拔腿转身的冲动时,钟磬反而笑了,且不是平日里矜贵的笑,而是露齿一笑,看在简默眼里,只能是唯气质与妖孽永不负。
“但,我觉得没今天好看。”惊艳一笑后,下文是如此。
简默瞪着他,“什么意思?”
问完,她就发现某人嘴角的笑越来越妖孽,让她直想吼一句:再笑,你再笑,我就把你扑倒!
“默默,”钟磬的语速放慢,指点她,“在很多情况下,两方比较可以用到最高级。”
果然!古来才子说话的典型性特征:能弯绝不直。
简默本来还七通一平的心房心室顿时断讯断路就差断气,一方面为自己的智商捉急,另一方面还是没出息地揣摩思忖。
许是身边男色可餐,再添造化钟神秀,简默的脑子在下一秒开了。她愣愣地看钟磬,觉得一定是自己的思考方式出了问题,否则她怎么会以为他在哄她,而且是从昨晚哄到今早,从床上哄到山上?
“钟磬,”简默有点结巴,“你是在哄我,还是褒义的哄?”
这回轮到钟磬无语,几秒后,某个向来能弯绝不直的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