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今日一并补偿了。”张仪拍案大笑道:“嫂夫人主意,当真妙极!孟尝君,司礼可是把住了。”孟尝君笑道:“有此等好题目,何愁今日不能尽欢?”突然一嗓子高声道,“举座一饮,为苏兄新婚大喜,干!”
举起酒爵,苏秦笑了:“原说是燕国安定后成婚,既然燕姬说了,今日便是大婚!张兄、田兄、黄兄,我与燕姬先干了!”说罢与燕姬一碰铜爵,一饮而尽。孟尝君三人也举爵相向,汩汩饮尽。
“张兄啊。”苏秦看看张仪,慨然笑道,“你我比不得孟尝君春申君,都是孑然一身闯荡天下。我倒是很想知道,何时能为你贺喜啊?”
“苏兄放心。”张仪笑道,“我回到咸阳便成婚!”
“好!”苏秦颇为神秘地一笑,“可是常随左右的那两个女公子?”
“知我者,苏兄也!”张仪哈哈大笑。
“噢呀——”春申君一声惊叹,“听说那两个女公子,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家老。张兄大大艳福了!”几个人一齐大笑了起来,又为张仪即将到来的大喜共同干了一爵。
张仪呵呵笑道:“一路之上看到齐国变法大见成效,我还想隐居海滨,带着我那两个小哥,与师兄嫂夫人终日盘桓也。”
“大妙!”苏秦兴奋异常,当当拍案,“张兄不知,我也有退隐之想。待齐国大势安定,我回燕国,安定燕国之后,我便与你一起隐居。明月清风下海阔天空,山溪松林间对酒长歌,琴棋为伴,丽人相随,放浪形骸于山水之间,何等快意也!”
“好!我等着师兄……”张仪喉头一哽咽,大饮一爵,低头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孟尝君慨然一声叹息:“苏兄啊,我这上将军也不会长久了,到时去找你!”
“噢呀,我也一样了。”春申君苦笑,“屈原走了,楚王昏了,我也找个退路了。”
“风雨多难见世事。”苏秦双目闪亮,感慨万端道,“二十余年,天下格局又是一变。合纵连横之争,六国虽然落了下风,却结束了秦国的一强独大,这是我等都没有想到的。六国的二次变法开始了。往后,至少是秦、齐、赵三强并立,说不定还得加上一个燕国。看来,华夏一统是条漫漫长路,也许还得再熬上几十年。人生有年,我等只能走得这几步啊!看看,苏秦张仪,已经都是两鬓白发了。孟尝君、春申君、信陵君,也都是磨得老成器局了。逝者如斯夫!我等一代已经流将过去了,恋栈无功,虚度岁月,岂是英雄作为?张兄、田兄、黄兄,当归便归,何如归去?何如归去啊……”
一席话百味俱在,说得几人都是唏嘘不止,齐齐地大饮了一爵。燕姬拭泪笑道:“难得季子今日至情至性,正有乐师,我唱一支歌给季子如何?”
三人一片叫好。孟尝君喊了一声,廊下乐师们奏起了悠长的序曲,等待歌者有词便随行伴奏。燕姬站了起来,向苏秦一个灿烂的笑脸,翩然起舞,深情地唱了起来,那是一首洛阳王畿的踏青情歌,词却是因人而异的:
春草离离彼稷之苗
行迈悠悠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一时唱罢,座中同声赞叹。苏秦爽朗笑道:“燕姬与我相识二十余年,今日第一次放歌。我也来和一曲!”
“噢呀,那可是妇唱夫随了,好也!”春申君一口楚语,夫妇二字咬得含混,众人大笑起来。却见苏秦座中站起,大袖一摆,苍哑厚亮的歌声绕梁而走:
习习谷风维风及雨
将恐将惧维予与汝
将安将乐汝转弃予
习习谷风维山崔嵬
无草不死无木不萎
将安将乐非汝弃予
弃予如遗上天弃予
上天弃予——
暮色已至,灯烛大亮,歌声戛然而止。苏秦哈哈大笑,座中唏嘘沉寂,谁都能从那悲怆苍凉的歌声中听出苏秦并没有糊涂,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时刻……明哲如斯,教人何以宽慰?
“季子……”燕姬哭喊一声,扑过去抱住了苏秦。
张仪深深向苏秦一躬:“大哥,你我虽不能如庄子一般旷达,也算得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若有心事,便对兄弟说。”孟尝君与春申君也是肃然一躬:“苏兄,但说便是了。天下事难不倒我等兄弟!”
苏秦拉着张仪的手笑了:“好兄弟,你我纵横天下,也算是做了一场功业,此生无憾,夫复何言?只是四弟苏厉已经到了齐国,正在稷下学宫,张兄代我督导训诲,莫使他学了苏代。”
张仪肃然一躬:“大哥毋忧,张仪记住了。”
“孟尝君。”苏秦转过身来笑道,“燕姬总在燕齐之间,若有急难,请代我照拂。”
孟尝君慨然一躬:“嫂夫人但有差错,田文天诛地灭!”
苏秦又拉着春申君道:“春申君啊,我在郢都败给张兄,愧对楚国也。一想到屈原,我便夜不能寐。君兄若得使屈原复出,促成楚国再次变法,楚国大有可为矣!”
春申君含泪笑道:“噢呀,苏兄有如此叮嘱,黄歇便不能退隐了。也罢,拼得再做几年官,也要救得屈原,救得楚国了。”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一声长喝:“齐王驾到——”
几人正待举步出迎,苏秦一个踉跄软倒在燕姬身上,面色顿时苍白如雪,喉头间便是粗重的喘息。待燕姬将苏秦抱上竹榻,万伤老人已疾步赶来,一番打量,轻轻摇头。张仪燕姬四人不禁泪如泉涌。齐宣王听得动静有异,已经快步走了进来,凑到榻前俯身一看,竟带出了哭声:“丞相,你如何这般走了啊……”
“齐王……”苏秦又一次睁开了眼睛,疲惫地喘息着,“他日出兵燕国,务必善待燕国臣民。燕人恩仇必报,若屠戮臣民,是为齐国种恶……”
齐宣王频频点头:“明白,本王明白。”又凑近苏秦耳边急促问,“丞相,谁是谋刺凶手?”
“谋刺苏秦者,必是仇恨变法之辈。”苏秦艰难地一字一顿,“齐王可大罪苏秦,车裂我身,引出凶手,一举、一举铲除复辟根基,苏秦死亦瞑目了……”
“丞相!”齐宣王哭声喊道,“本王定然为你复仇……”
苏秦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深入两腮的唇角一丝微微的笑意,一头雪白的长发散落在枕边,平日沟壑纵横如刀刻般鲜明的皱纹,顷刻间荡然无存。平静舒展的脸上那般年青,那般明亮,渗透出一片深邃睿智的光芒。
“大哉苏公!”万伤老人一声赞叹,又一声感慨,“去相如斯,老夫生平仅见也!”对着苏秦深深一躬,径自去了。人们默默流泪,默默肃立,默默地注视着那个方才还意气风发谈笑风生此刻却仿佛沉睡了的老友。终于,燕姬轻轻走到榻前,深深地亲吻了苏秦,将自己的绿色长裙脱下来盖在了苏秦身上。
“王侯之礼,厚葬丞相——”齐宣王突然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
孟尝君愣怔了:“王兄,丞相说……”
齐宣王恨声道:“丞相之意,怕我治罪无证据,要引凶手自己出来而已。齐国本已愧对丞相,焉得再折辱丞相尸身?孟尝君,本王令:立即出动你门下所有异能之士,查清谋刺来龙去脉,将凶手斩草除根!”
“臣遵王命!”孟尝君大是振作,“三日之内查不清,唯田文是问!”
齐宣王走了。孟尝君四人一阵商议,张仪与春申君都赞同齐宣王做法,燕姬也以为齐宣王并未违背苏秦本意,只是主张先设灵祭奠,铲除凶手之后再正式发丧,三人尽皆赞同。商议完毕,张仪敦促孟尝君去部署查凶,说那是第一要务。孟尝君一走,张仪便与春申君分头行事:春申君立即坐镇丞相府主事,荆燕辅助,依照王侯大礼设置了隆重的祭奠灵堂;张仪则与燕姬一起,请来大巫师给苏秦净身着衣并做停尸祈祷,一直忙到次日午后,棺椁进入灵堂,一切方算大体妥当。张仪春申君坚持要与燕姬一起,给苏秦守灵三日。孟尝君一阵忙碌,部署妥当,也来给苏秦守灵。
夏日停尸,本是丧葬中最为头疼忌讳的时节。暑气燠热,尸身容易腐臭,而丧礼规定的停尸日期却有定数,官爵越高,停尸越是长久。贵若王侯,灵床地下与四周虽有大冰镇暑,也往往难如人愿。于是便有了“死莫死在六月天”的民谚。苏秦突然遇刺,正在盛夏酷暑之日,停尸本是极难。可忒煞作怪,自棺椁进入灵堂,天气便骤然转凉,碧空明月,海风浩浩,一片凉意弥漫,大有秋日萧瑟之气。齐宣王本来已经下令:王室冰窖藏冰悉数运往相府,王宫停止用冰。然则只运得两车,便再也没有运,因为连这两车冰都没有化去。
齐人本有“宽缓阔达,多智好议论”之名,临淄城也算是天下口舌流淌之地。有此异常天象,自然是议论蜂起。于是,便有了对苏秦的诸多感念,对谋刺凶手的一片骂声,寻常以某人“死在六月”为由头的诅咒踪迹皆无。更有一首童谣传遍巷闾,那童谣唱道:
春草佳禾草鱼德大
马心不良流火走血
这一晚,张仪正与春申君对坐灵堂廊下,孟尝君匆匆到来,先给两人唱了这首童谣,请两人破解。春申君困惑摇头道:“噢呀,童谣历来是天书,谁能先知了?”张仪一阵思忖,一阵吟诵,俄而笑道:“大体不差。这凶手,孟尝君当已经查出来了。”春申君惊讶道:“噢呀,张兄神人,如何猜测得出了?”张仪笑道:“历来童谣,皆非无风之浪。那必是知情之隐秘人物,抛给世人的一个谜语。此首童谣,头两句暗藏苏秦名号,颂苏兄对齐人有大德。后两句却是说,凶手七月便要伏法,且是马旁姓氏。”孟尝君一时惊讶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