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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想着,他迷迷糊糊地瞌睡了,头“咚”的一声撞在了木案上。苏秦醒来揉揉眼睛,站起来在屋中踱步,念着想着,自言自语地嘟哝着……猛然,他盯住了“机在于目”四个字,顿时陷入了沉思,想着想着心中一闪,觉得似乎抓住了什么,瞌睡却又猛然袭来,那闪光又被淹没了。苏秦气恼异常,抓起案上的缝书锥对着大腿猛然一刺,一股鲜血“哧”地喷了出来。
苏秦猛然清醒,啊,“机在于目”,就是见机而动,不死守一端。
“啊哈哈哈哈哈!”苏秦仰天大笑,手舞足蹈,脚下一软,却扑在了大黄身上。
冰天雪地的草庐里,苏秦抱着大黄睡过去了,人的鼾声与狗的呼噜声交织在了一起。
第五章天地再造(4)
四、战国乱象大演绎
倏忽三年过去,草庐之外的世事,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一件大事,“齐魏相王”,东方两大王国结成了同盟,列国顿时陷入混乱!
苏秦西出铩羽,张仪南下折翅,在战国间倒是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波澜,但很快就在剧烈的争夺中被人们忘记了。齐威王本来想派特使赴楚,敦请张仪北返齐国,可听说了张仪在楚国“错断兵事”的探报后,却对张仪的才能又产生了怀疑,觉得书生毕竟不能成事,便不再动作,听任张仪自生自灭了。但是,齐威王却没有忘记张仪“齐魏相王”的谋划,觉得这是齐国打开僵局的妙棋。于是,齐威王立即派靖郭君田婴主持大计,秘密与魏国联络。按照齐国的朝臣状况,此等军国大事本当由丞相驺忌主持。可齐威王对驺忌已经失去信任,本来是要等张仪入朝后再处置驺忌的,如今放弃了张仪,自然要另找个适当的时机罢黜了驺忌。反复权衡,齐威王选择了“齐魏相王”这个关节,既向天下昭示齐国新气象,又能借此树起新主政大臣的人望。
靖郭君田婴是齐威王的族弟,与原来的上将军田忌是堂兄弟。齐威王对王族子弟很少大用,深恐他们拥有大片封地属民,如果再拥有国府大权,很可能尾大不掉。田忌已经是上将军了,自然不能再用他的堂弟做文职大臣。当初使用乐师出身且与王族不和的驺忌做丞相,实际上也是牵制王族在国府的势力。待田忌孙膑出走,齐威王顿时感到国府萧瑟,少了左膀右臂。可处置田忌的决策是自己作出的,又不好公然迁怒于驺忌,一肚子火气便憋了下来。自从张仪给他透彻地剖析了齐国的困境,齐威王才感到了真正的急迫。如果再不物色大才,齐国只怕就要无疾而终了。着急是着急,齐威王毕竟久经沧海,还要做得不着痕迹,不能引起朝局动荡。田婴虽是贤明豁达,却从来没有担当过大任,也没有建立过大功勋,全靠王族爵位继承制做了靖郭君。用他的好处在于,此人既不构成威胁,朝臣又提不出异议,即使田忌能够归来,拿掉他也很容易。于是,齐威王公开下书,授田婴上卿之职,主司“齐魏相王”大事。
三天之后,驺忌呈上了《辞官书》,请求归老林泉以养沉疴。
齐威王立即下书嘉勉,对驺忌的功勋与辛劳表彰一番,末了“特赐三百金,准封成侯,回归封地,颐养天年,以慰朝野感念之心”。随后立即册封田婴为齐国丞相,赴徐州筹划齐魏会盟。
田婴与魏国新丞相惠施紧张忙碌了两个多月,秋天到来的时候,齐威王与魏惠王在徐州的泗水东岸举行了“相王”大典。徐州本是大禹治水后划分的古九州之一,《书•;禹贡》记载:“海(黄海)、岱(泰山)及淮(水),唯徐州。”古徐州的广大地面除了魏、齐、楚三大国各有领土外,还有宋国、薛国、滕国、邹国、鲁国几个夹缝中的老诸侯国。以当时的势力范围,除了不太安分的宋国,这几个老小诸侯都是齐国的后院。齐魏会盟的地点,就在这几个老诸侯的边缘。这是齐威王选定的地点。他想借此震慑这几个小国,从而安定后院,使齐国能够全力在中原伸展。魏惠王这时已经威风尽失,雄心大减,对齐威王的会盟主张直有受宠若惊之感,生怕呼应不周,如何顾得提出异议?所以,一切都听从了齐国的安排。
会盟大典上,齐威王与魏惠王各自祭祀了天地,然后郑重宣告了承认对方为王国的文告;又由两国丞相田婴、惠施分别宣告了“修好同盟,永息刀兵”的盟书。
参加大典的五个老小诸侯诚惶诚恐,为两大国王很是卖力地颂扬了一番。
大典之后,消息立即传开,遂引发出了乱纷纷的称王、相王大风潮。
蓄之既久,其发必速。“相王”,实在是当世乱象憋出来的一股山洪。
春秋时期,国君的爵号尚能比较严格地代表诸侯国等级,除了楚国擅自称王,中原大诸侯依然还是公、侯两大名号。进入战国,陵谷交替,称王便成为实力的象征。中原战国中,魏国最先称王,齐国再称王,天下便有了魏齐楚三个王国。
但是,毕竟这几个王国都是自己加给自己的冠冕,其他国家并不正式承认。在正式的使节晋见与会盟场合中,他国使者或国君完全可以不以王礼行事。也就是说,你的大国地位并没有获得他国正式的认可。齐魏相王所以引起天下骚动,就在于这次相王打破了“天下一王”、“唯天子称王”的传统典制,公然承认在“本王”之外,还可以有王号。实际上,这是承认了天下可以多王分治。流传数千年的“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一王大一统典制,一时被踩在了脚下。
骚动之下,立即引出了第二件大事——三小国称王,战国格局大乱。
徐州相王不到半年,立即一个大爆冷门——宋国称王!惊得天下战国一齐咋舌。
说起来,宋国也是一个老诸侯。还在殷商末期,商王纣便封了庶兄微子启为宋国,自此有了“宋”这个国号。殷商灭亡后,周公又平定了殷商旧贵族叛乱,接着分封了一批诸侯国,其中便保留并重封了这个宋国。宋国重封的特别,在于它变成了殷商王族之后的一个特殊封国,又用了微子启的旧国号。当时,宋国的封地在靠近殷商故都朝歌朝(zhāo)歌,殷商后期都城,在今河南淇县。的东南地带,都城建在老宋国的废墟上,名叫商丘商丘,在今河南商丘市南。。由于殷商王族后裔的特殊地位,宋国一直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臣服于天子,不敢越雷池半步。春秋大乱,宋国才慢慢张扬起来。
到宋襄公时期,宋国发展到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千乘之国”,与郑国并称天下两小霸。中原霸主齐桓公死后,宋襄公雄心大发,与楚国争霸。可几次都被楚国打败,自己还当了一回楚国俘虏。但霸业之心始终不泯,又联合卫国、许国、滕国兴兵讨伐郑国,要拔了这个眼中钉。楚国发兵救郑,兵至泓水与宋襄公大军相遇。当时楚军正在渡河,宋军大将目夷提出:“半渡而击之,可大败楚军。”
宋襄公一副王者气概,义正词严说:“王者当有仁义道德,岂能乘人之危?”
楚军安全渡过泓水,但尚未列成阵势时,大将目夷又请命出击。
宋襄公又是义正词严:“君子不攻不成阵势之军。”
待楚国大军列成大阵,宋军士兵已被窝得没有了火气。一战下来,宋军大败,宋襄公也重重挨了一箭,第二年伤重死了。从此,这宋国日渐孱弱下去,虽然也时不时出点小彩,可始终只是个三等附庸国。
如今,一个几乎要被天下遗忘的诸侯国,竟然在一夜之间成了王国,岂能不令天下咋舌?谁知更令天下咋舌的还在后头。本来,宋国这时候的国君是司城子罕。此公平庸无能,黧黑干瘦,列国轻蔑地呼其为“剔成肝”。但是,也恰恰因了此公无能,宋国也没有任何作为,不致开罪于强邻大国,剔成肝竟也忽悠悠做了四十一年国君。这剔成肝有个三十多岁的弟弟,名叫偃,以国号为姓,国人呼为宋偃,却是个生猛狂热的武士。宋偃历来不满兄长的孱弱,多次提出“振兴襄公霸业,光复殷商社稷”,却都在剔成肝那里作了泥牛入海。
这年春天,忽然有人来报:东城墙拐角处的雀巢里,生出了一只刚刚孵出来的雏鹰。剔成肝懒得理会。宋偃却精神大振,请来巫师在祖庙祷告后用龟甲占卜,卦象大吉。巫师断卦象说:“雀生苍鹰,反弱为强,乃霸主之兆。”宋偃大喜过望,立即宣告:这是应在自己身上,无能的剔成肝辜负先祖,应当受到惩罚。一班追随的武士也狂热呼应。当晚,宋偃便纠集了几百死士,黎明时分突然冲进宫中。剔成肝年老睡浅,正在枕边逗弄一个刚刚入宫的十六岁少妃,突闻猛烈躁动,公服也没穿,便从榻后的暗道钻出了寝宫,带着几个亲信跑到齐国去了。宋偃也不追赶,天亮立即就任国君。即位第一件事,便是宣布称王(后人称宋康王)。若仅仅是宣布称王,虽则也令人意外,却不足以令人震惊。
列国震惊处在于,宋偃的称王大典变成了向“天地神鬼”的宣战。
本来是祭天的高台,宋偃却派人将一只盛满猪牛羊三牲鲜血的皮囊挂了上去。他挽起硬弓,搭上长箭,口中大骂:“上天瞽聋无察,当射杀!”一箭射去,皮囊迸裂,鲜血喷溅。宋偃大吼:“射天功成!再扑地!”本来是祭地的礼坛,宋偃却挥舞起两丈长鞭捶扑地面,咒骂:“大地淫逸无行,孳生妖孽,该当鞭杀!”
在国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宋偃又操起铁耒,向祭祀谷神、土神的祭坛(社稷)猛铲,高喊:“鬼神为剔成肝张目,给本王毁了!”狂热的追随者们高喊着“万岁宋王”蜂拥上去将宋国社稷拆成了废墟。宋偃踩在天地鬼神的废墟上,向前来瞻仰大典的国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