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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忌慨然道:“孟夫子为齐国丞相,正当其所。”田忌立即响应。
驺忌立即道:“我王以孟夫子为相,上顺天心,下应民意。”
倒是稷下学宫的诸子们大为惶恐,轰轰嗡嗡地各抒己见议论起来。
孟子喟然一叹:“孟轲之不能放弃仁政礼治,正若齐王之不能放弃王霸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孟轲宁不任丞相,亦当固守孔夫子为政大道。”
尸佼站起高声道:“夫子之道,崇高美好,然却远离当今时世,实则以良善之心倒行逆施。若以此道为政,殃及万民。尸佼愿夫子久远治学,莫为卿相!”
慎到也拱手高声道:“夫子若能像我法家卫鞅那般,使弱国强大,儒家方有再生之根基。空言复辟井田,犹如水上浮萍,何以为政治国?”
孟子露出了一种悲天悯人的微笑:“秦国变法,实乃苛政之变。苛政猛于虎,必不长久矣!我儒家追求大同之境,为万世立极,虽明知不可而为之,无怨无悔。为给人世保存一缕良知,儒家子弟宁杀身以成仁,舍生以取义,绝无苟且。”说罢缓缓起立,走出石亭,来到筵席帐篷中间的大红地毡上,从田忌手中拿过一口长剑。众人不禁大为惊愕。
“齐王并诸位大人,请听孟轲一曲,以为分别大礼。”说罢,孟子踏步舞剑,大袖飘飘,剑光摇摇,俄而长歌,歌声中充满了一种悲壮幻灭:
礼崩乐坏兮瓦釜雷鸣
高岸为谷兮深谷为陵
痛我生民兮遍地哀鸿
念我大同兮恍若大梦
天命何归兮四海漂篷
弟子们人人肃穆,低沉苍凉地和唱着:“天命何归兮,四海漂篷……”
歌声反复,化成天地间悠远的回声。在那个风雷激荡铁血竞争的时代,儒家以深刻的智慧、高远的理想与不合时宜的复古主张,被天下大势逼上了祭坛,做了牺牲。两百多年后,儒家又以特有的礼教功能被推上“独尊”的学霸地位,扼杀了一切具有蓬勃生机的主流学派,最终,自己也在悠悠岁月中僵化窒息了。
第十一章天算六国(7)
七申不害变法夭折马陵道庞涓被杀
路过魏国,孟子想到安邑见见魏惠王。在孟子看来,魏罂这个国君毕竟还算是有敬贤之心的,当初不用自己,也是自己的仁政主张天下皆知,无论哪个国家都不敢用,又何况魏国?辞了齐国,孟子把一切都想透了。儒家与战国潮流是格格不入的,在此等情势下,各大战国还对他孟子待以“王师”之礼,也算难能可贵了。所以,孟子对以往在列国所受的种种礼遇下的冷漠,自觉宽容了许多。路过魏国,便生出了见见魏罂的念头,播撒一些学问的种子,毕竟不是坏事也。
谁知派出公孙丑一探听,魏国竟是去不得了。公孙丑的说法是:“魏国大动,举国躁急,危邦不可居也。”孟子站在轺车伞盖下遥望安邑良久,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魏罂啊,何须自取其辱?”
“老师,魏国不要复仇,不宜再动了么?”万章显然感到很困惑。
孟子淡淡一笑:“走。三个月内,你等便会明白。”
的确;桂陵之战不但没有使魏国清醒,反而激起了一股同仇敌忾的血气。从魏惠王、太子申、丞相公子卬、上将军庞涓;到军中将士与安邑大梁的国人,无不痛骂齐人鼠窃狗偷、孙膑“废人”阴险狠毒。总之是惊人的一致——魏国不小心遭了一次暗算,齐国其实差得很远。精明开朗的魏人觉得,魏国没有错,灭赵是应当的,回兵援救大梁更是应当的,坏就坏在孙膑阴毒,竟然卡在半道上偷袭!朝野上下对太子与丞相更是一片颂扬,他们率兵“追击”齐军到邯郸;又及时回师,何等英明,否则又被孙膑偷偷摸摸包了进去,损失更大。骤然之间,太子申和公子卬竟自然而然地成了保存魏军“主力”的名将,齐军所消灭的只是魏军的“偏师”而已。
魏国朝野便如此这般地总结了桂陵兵败,汹涌迸发出强烈的复仇呼声。
复仇的方略是太子申、公子卬两位“名将”提出来的,归结为“灭韩震齐”四个字。理由是:上次赵国距离太远,孙膑钻了空子;这次魏国全力攻灭距离最近的韩国,孙膑绝没有可能再钻空子;因为,魏国大梁和韩国都城新郑相距仅仅一百多里,且全部是平原地带,风驰电掣的骑兵半个时辰就可赶到;齐国胆敢再攻大梁,正可一举歼灭,收一箭双雕之功效;若齐国不敢来救,魏国灭韩后立即向齐国宣战,一举灭之。
“灭韩震齐之要旨,在于诱齐发兵!”太子申振振有词。
“齐国若故伎重演,则正中我下怀!”公子卬兴奋补充。
对两位后起“名将”的周详谋划,大臣们异口同声,赞颂备至。魏惠王更是大为快慰,太子申有如此长进,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顿时觉得对庞涓的依赖减轻了许多。他大手一挥道:“太子、丞相良谋若此,本王深感快慰。本次灭韩大战,以太子申为主将,丞相与上将军辅之,报我大仇,兴我大业!”魏惠王甚至没有征询庞涓的看法,而庞涓也始终一言未发。
庞涓清楚极了,也痛苦极了,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桂陵战败,他最恨孙膑,却又对孙膑的战法有一丝莫测高深的隐忧。他对这位同门师弟的智慧从来就没有低估过,否则,当初绝不会想到除掉孙膑。火急回师的时候,他还不知道齐军的实际统帅是孙膑,否则他可能会谨慎一些。战败之后,知道了这是孙膑的运筹谋略,从心底讲,庞涓已经不再认为这是齐军误打误撞捡来的运气,而认为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极为高明的战役。即或在事后想对策,他还是必须回师救援,难道还能真的丢了大梁?而回师救援,还是必须走桂陵山地,还是必然钻入伏击圈。事后都想不出脱困对策,能说孙膑不是精心运筹?尽管如此,他却只能跟着魏国上下人等大骂齐国卑劣,而不能真正讲出自己的想法,否则,等于宣告自己根本不是孙膑的对手。为了上将军权力不会被剥夺,他必须迎合那些平素极为蔑视的酒囊饭袋,且不能揭破太子申与公子卬的谎言。而只要他庞涓这个货真价实的名将不提出异议,魏国庙堂这种惊人的一致就会包容每个人。如果说,这些带给庞涓的还仅仅是痛心和压抑,那么魏王任命太子申为伐韩主将,则使庞涓感到了莫大屈辱。太子申比公子卬还要酒囊饭袋,还要志大才疏。这样一个“统帅”,再加上一个善于逢迎的油滑的公子卬,自己这个上将军岂不是成了一个只能领命作战的前敌先锋?战胜了,主要功劳肯定与自己无缘,战败了,罪责则无疑将由自己一人承担。
这种尴尬,庞涓还真是第一次遇到。没有争到丞相,他已经很是窝火了,而今连上将军也弄成了名不副实,两个酒囊饭袋顶着“名将”的光环架在他头上,这仗能打好么?军权贵专,号令贵一,所以才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典训。这是人人皆知的常理。庞涓身为名将,平日更是厌烦庸君权臣对军旅兵事的干预。而今,最厌烦的事恰恰在最要命的时候无端落在自己头上,且还不能反对,当真令庞涓吃了苍蝇一般。
难消胸中块垒,庞涓回到府中就病倒了。
安邑没有秘密。就在魏国确定灭韩大计的同时,消息已经沸沸扬扬地传播开来了。朝野振奋,魏国上下又一次激昂起来了。韩国商人大为惊慌,立即快马飞报新郑。
韩国丞相申不害接到急报,冷冷一笑,立即进宫。
从第二日起,新郑开始了大规模的防御准备。大捆大捆的箭矢、长矛、刀剑,无数的滚木礌石,专门用来焚烧云梯的牛油火把以及大筐的干粮干肉,被运上四面城墙囤积起来。新郑本来是春秋时期郑国的都城,城池不大,却有两个极为突出的特点:一是城墙宽阔高峻,且全部用石条和特制大青砖砌成,女墙箭楼更是全部用石料筑成。二是城外有一条宽约三丈的护城河,水源引自城外流过的洧水,滚滚滔滔,与寻常护城沟河的小水细流相比,的确是难以逾越。从春秋时起,新郑就享有“深沟高垒,金城汤池”的威名,除了围困,从来没有被真正攻克过。韩国迁都于新郑,看重的也正是新郑雄踞沃野而又易守难攻的长处。而今韩国已经变法十六年,国力军力皆大有增长,攻灭别国虽力不能及,然要固守自保,显然游刃有余。这正是申不害的信心所在。
变法期间,申不害强行取缔了旧贵族的私家武装,纳入国府统辖,将全*马整编训练为八万新军,四万分布在周边要塞,三万驻扎在新郑城外,一万驻扎在新郑城内。申不害自认“法家为主,杂学深广”,对兵事颇为通达。韩国新军的整编训练,申不害始终是事必躬亲,严格督导,将一支新军确实训练得有了“劲韩”气象。恰逢韩国没有带兵名将,韩昭侯对申不害又信任有加,申不害便自领上将军,权兼将相,统摄国政。申不害认为,韩国的变法已经完成,剩下来的就是吞灭几个小诸侯,开拓国土增强实力,然后相机与大国抗衡。目下韩国毕竟太小,又夹在几个大国之中,没有纵深可供回旋。这一点,韩国甚至不如秦国。秦国有广阔的陇西纵深,丢了关中也不至于亡国。韩国则不同,新郑一失,敌军铁骑一夜之间便可踏遍腹地,逃无可逃,只有亡国灭族。基于这种判断,申不害对韩昭侯提出了“吞并周陈,开疆拓土,十年大国称王”的方略。韩昭侯大是欣然,下令申不害全权筹划总领。
申不害成算在胸:两年灭周,吞并周室的三川地区;一年灭陈,吞并淮水北岸的山原要塞;而后几年,再相机从齐楚两大国的夹缝里抢得宋、薛、邹、鲁任何一两个小国,韩国就成了地广三千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