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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是,至少我们已经认真试过了。”我说。
挂断电话,心想吉姆一定会以我为荣,我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改变,进步如此神速,随时都可能成为圣人最佳候选人。
《到坟场的车票》 第三部分终究改变不了事实
尽管如此,终究改变不了事实,我们仍一无所获,毫无进展。
当晚,我去参加聚会。
人真是一个习惯性动物,八点过后我就往圣保罗教堂方向走。当我走到附近时,一股莫名的情绪让我停下脚步。
如果今天我在那里出现,又会害了谁?
想到这里,一阵寒意从我背后升起,就好像有人拿着粉笔在天空那片大黑板上划过,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我的姑妈佩格(愿她老人家在天之灵安息),总是把这种情况比喻成一只鹅正路过我的坟墓。
现在,我好像是个麻疯病人,或是伤寒患者,全身带着恐怖的病菌,随时可能把无辜的人转变成杀人犯的目标。自从我进入那座教堂起,危险就降临了,但危害的不是我自己,而是那些和我参加同一聚会的朋友。
虽然我告诉自己这个念头很荒谬,但它仍盘踞心头挥之不去。于是我转头就走,回到五十八街和第九街大道路口,尽量让自己往好的方面想。今天是星期二,还有哪里有聚会呢?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东二十街的卡比尼医院,聚会地点在三楼的会议室。今天的演讲者满头白发,脸上挂着迷人的笑容。他以前是广告公司的财务经理,曾结了六次婚,六任妻子总共为他生下十四个孩子,所以一九七三年以后,他就再也不用申报所得税了。
“确实有点夸张。”他说。
目前他在公园街南侧一家运动用品零售店当销售员,一人独居。他说:“我以前一直很怕孤独,可是现在却发现自己竟然喜欢上这种感觉。”
我心里想能有这种体会真好。
会场上虽然有几张熟面孔,但没有真正认识的人。讨论中,我一言不发,没等到散会祷告,我就偷偷溜出会场,没有跟任何人交谈。
会场外寒意逼人,我走了几条街,然后坐公车回旅馆。
回到旅馆,值班的雅各布说有好几通电话找我。我看了一下信箱,没有任何留言条。
“她没有留话。”
“打电话的是个女人?”
“应该是吧,听起来像同一个人,每隔十五、二十分钟就打来一次,每次都说会再打来。”
上楼之后我打给伊莱恩,但电话不是她打的,我们聊了几分钟。电话挂断后,铃声又响起。
电话里的声音非常低沉,劈头就说:“我冒了很大的险。”
“怎么说?”
“如果让他知道我打电话给你,他一定会杀了我,他心狠手辣。”
“谁?”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你是斯卡德吧?难道不是你在街上到处散发他的画像吗?”
“没错,就是我。”
电话那一头一阵静寂,我知道她仍在线上,可能把话筒放在桌上,暂时走开。不久之后,她用非常微弱的音量说:“我现在不方便说话,别乱跑,十分钟内再打给你。”
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漫长,似乎过了十五分钟她才打过来。“我很害怕,他随时都会杀了我。”
“那么为什么还打给我?”
“反正他早晚会杀了我。”
“只要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我绝不会连累你。”
“是吗?”她考虑了一下,“我们必须见个面。”
“好吧。”
“我们得先谈谈,才能给你线索。”
“没问题,挑个时间和地点吧。”
“妈的,现在几点?快十一点了,十二点钟来见我,有没有问题?”
“地点?”
“知道下东城吗?”
“应该找得到。”
“你去……妈的,我简直不要命了,”我耐心等她把话说完。“有家店叫花园碳烤,在瑞奇街,就是斯坦顿街下去那条街,你知道那地方吗?”
“我找得到。”
“如果你是往市区方向走的话,就在你的右手边。入口在街道下方,必须走下几级阶梯才找得到,一不小心就会错过的。”
“放心,我一定找得到,午夜对吧?怎样认出你?”
“到吧台找我,长腿,红发,到时我会喝纯的罗布罗伊威士忌调酒,”接着她发出嘶哑的笑声,“续杯的钱你付。”
瑞奇街向南延伸至第一大道以东七、八条街外的休斯顿街。附近的治安很乱,不过这也不是新闻了。一个世纪前,为了应付东欧移民潮,狭窄的街道上开始大量兴建廉价出租公寓,房子仓促完工,工程质量当时就已经问题重重,现在更加破旧不堪。
现在人去楼空,下东城一带现在被规划成低收入户住宅区,但此地环境太差,比这些人原来的小木屋都还不如。瑞奇街还好,至少有一排完整的双拼五层楼公寓。
我坐出租车到瑞奇街和休斯顿街路口时,还差几分钟到十二点。出租车司机迅速调头等候绿灯,我仍站在原地。街上空空荡荡,一眼望去,休斯顿街上的商店都已经打烊,拉下的黑色铁门上是一幅幅抽象涂鸦。
我走在瑞奇街南侧,街对面有个妇女正在用西班牙语责骂孩子,再往前走,三个身穿皮夹克的年轻人打量着我,最后显然决定,我大概不好惹。
走过斯坦顿街就是花园碳烤,从拐角数第四家,有心的话,其实不难找,朦胧的玻璃窗隐约显现霓虹灯店名。我故意从店门前走过去,看看会不会引起注意。看来没人注意。我转身走回那家店,走下阶梯。有一道沉重的大门,门上是一扇铁格小窗,窗玻璃是不透明的,但能看到里面的情形。我推开门,进入红色灯光下的昏暗室内。
酒馆是个窄长的房间,十几个客人或坐或站,盘踞在靠墙的脚凳边,有几个人看了我一眼,但显然没有多大兴趣。吧台边还摆了十几张桌子,半数以上都有人坐。室内灯光昏暗,烟雾弥漫,空气中还夹杂着一阵阵香烟和大麻的味。有一对男女,小心翼翼捏根大麻烟合抽,似乎一点也不怕被逮捕。不过,说真的,在这种地方抓抽大麻的人,就像在种族暴动中,替违反交通规则的人开罚单一样不可行。
《到坟场的车票》 第三部分中间隔着一把凳子
吧台边有个女人,拿着高脚杯,独自一人在喝酒。褐色的及肩长发中夹杂着几撮醒目的红发,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像血渍一样。她穿着红色短裤和网状黑丝袜。
我走过去,站在吧台边,我们中间隔着一把凳子。酒保走过来,我看了她一眼,问她喝的是什么。
她说:“罗布罗伊。”
没错,电话中就是这个声音,低沉而沙哑。我点了一杯罗布罗伊给她,自己要了一杯可乐。酒保把我的饮料送过来后,我喝了一口,不禁做个鬼脸。
“这里的可乐已经没气了,我刚才应该建议你不要点的。”她说。
“无所谓。”
“你一定是斯卡德了。”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趁她考虑是否要告诉我的时候,我好好地观察了她一番。她的身材高挑、额头宽阔,发际的美人尖很明显,小夹克内是一件与短裤同色的袒胸中空背心,丰满的嘴唇上涂着又红又亮的唇膏,她那双大大的手上也涂了亮红色指甲油。
一看就知道是妓女,错不了。如果忽略低沉沙哑的声音、那双大手、喉咙的线条,她是个百分之百的女人。
“你可以叫我甜心。”她说。
“好。”
“如果让他知道我打电话给你——”
“他绝不会知道,我一定守口如瓶。”
“他一定会杀了我,他连想也不用想就会杀了我。”
“他还杀过别人吗?”
她噘嘴吹了一声无声的口哨,“我什么话都没说。”
“没关系。”
“我能做的,就是带你到附近,告诉你他住的地方。”
“他现在在吗?”
“当然不在,他到其他区去了。老兄,他如果还在第十四街的话,我才不敢到这儿跟你碰面呢。”她把手凑到嘴边吹气,仿佛才刚涂上指甲油,要吹一吹让它快点干,然后她说:“我这么做应该有好处可拿吧。”
“你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别人都要些什么?钱吧。反正,你抓到他以后,一定要给我一些东西。”
“甜心,一定会给你好处的。”
“我不是为了钱,但做这种事,就一定要拿一些回报。”
“你会得到的。”
她略微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杯子里的酒还有大半杯,于是她拿起酒杯,大口喝下去,她的喉结随着喝酒的动作上下滑动。她是个男人,或者说出生的时候是个男人。
我知道在某些地区有许多男扮女装的妓女,他们多数都注射雌性荷尔蒙,还有一些人去做矽胶植入的隆乳手术,甜心就拥有比一般女人还要坚挺的双峰。当然还有少数人去做变性手术,但这种手术费用很高,必须拼命在街上拉客才能存够钱,所以很少人这么做。这种变性手术,包括把喉结一并去除。目前大概还没发明使她们手脚更纤细的整型手术,或许真有医生正在努力研究。
《到坟场的车票》 第三部分淡而无味的可乐
“待会儿我先走,五分钟后你再出发,我会慢慢走,在斯坦顿街和亚特尼街拐角和我会合,然后再一块儿走。”
“我们要去哪里?”
“只不过几条街远的地方。”
我又喝了一口那杯淡而无味的可乐,让她先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