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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阳平应声时眼睛不离电脑屏幕。他在跟电脑玩麻将,嘴里不停地冒出乱七八糟我根本听不懂的词,什么〃混蛋〃啦〃哇〃的,一个人玩得还挺起劲。
两周前搬到吟子家后我们就一直没见面,可是看他的表情,好像刚刚才分开不久似的。从吟子家到这儿要倒三趟车,花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我一犯懒,来得也就少了。但是今天我能这样勤快,特意到这儿来,总该得到句表扬什么的吧。
〃你干吗非得住这儿?〃
不管我怎么给他捏背,按摩他的头,舔他的耳朵,阳平都没有反应。
〃你觉得我特讨厌吧?〃
〃什么?〃
他似乎烦透了,看都不看我。
〃算了,我走了。老太婆等着我呢。〃
第4节:春天(4)
我抓起包,使劲把门摔上,也没听到任何反应。我拿着手机等了一会儿,然后朝车站跑去,就像要逃离寒冷的春风、逃离挫败感似的。
走在通向车站的樱花行道树下,白色的花瓣飘落身上,我不禁烦躁起来。我不需要春天这样不上不下的季节。连晴天也让人觉得冷,就盼着夏天快点儿来。冬天完了就是夏天该多好。一听人家说樱花怎么怎么美,款冬花茎、菜花、新鲜的洋葱头怎么怎么好吃,我就来气。真想给他们一句〃有什么可显摆的〃。我才不会为这些个东西瞎激动呢。
又加上吃的花粉症的药,搞得我今天鼻干喉咙渴,就更烦了。我吸了吸鼻涕,闻到一股子血腥味。
跟阳平交朋友有两年半了,可我们从不出去约会,去年连生日礼物都没有互送。我们俩见面一般泡在屋子里,从没讨论过任何问题,也没吵过一次像样的架。说得好听一点,彼此的存在犹如空气。但实际上,我们互相都感觉对方是可有可无的,这跟空气有本质的区别。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分手,也不知道怎么分手,凭感觉这段恋情差不多走到头了。反正迟早要结束的话,就顺其自然吧,用不着自己去主动加快分手吧。
他是我高中的学长,现在在大学学系统工学。他对学习不怎么上心,整天在房间里跟电脑玩游戏。我常常对着他的后背看书或沉浸于空想。他玩得告一段落后,我们就会做爱。他是个不讲究技巧、精力旺盛的人。
差不多三次有一次我会拒绝他。
回到家时,吟子正在被炉前做刺绣活儿。她家被炉上盖的被子格外地厚实。满是毛球的驼色毛毯上有一层茶色的毛毯,上面又加了一层和服外衣似的红色羽绒被。
〃我回来了。〃
〃啊,回来啦。〃
吟子将滑落到鼻头的眼镜推回了原位。我努力掩饰着刚才在阳平那儿受的委屈,笑嘻嘻地把外套挂在墙上的衣钩上。
〃吃羊羹吗?〃
〃哎,谢谢。〃
吟子〃嗨〃一声使劲站起身来,把水壶放在炉子上后,左手扶着椅背,右手撑着腰,站在那儿半天没动地方。我也不由自主地站到她身边。洗碗池上方的小窗户正对着外面的小路,我看了半天没觉得有什么可看的,终于绷不住劲儿了,小声嘟囔了几句。
〃看样子你事事不顺心哪。〃
〃你说什么呀。〃
我懒得跟她解释,哈哈哈地笑几声糊弄过去。吟子也呵呵地笑了。
厨房餐桌的一角放着一长条羊羹,一半露在刚打开的玻璃纸外面。
〃我来切羊羹吧。〃
〃厨房炉灶上,开水自沸腾,无人理睬好悲伤。〃
〃什么呀?〃
〃这俳句不错吧。〃
〃你说什么呀?〃
〃这是我侄子上中学时,获学校三等奖的俳句。〃
〃厨房炉灶上……下面是什么?〃
〃厨房炉灶上,开水自沸腾,无人理睬好悲伤。〃
〃厨房炉灶上,开水自沸腾,无人理睬好悲伤。对吗?哈哈,还挺伤感的。〃
我用水果刀切羊羹,像切年糕那样,切得薄薄的,每片都切得一样薄。忽然觉得心里舒坦多了。我想,不管什么事,照这样悄然果断地、不拖泥带水地作个了断就轻松了。
吟子还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
她又瘦又小,柔软鬈曲的白发自然伸展到肩头。
她系着土黄色的大围裙,腰杆总是挺得直直的,好比捏出来的有棱有角的寿司。大围裙兜里总装着钩针和沟鼠灰的毛线。那只黄猫时不时钻进那个兜里去。这只猫名叫黄毛,挺名副其实,是只小猫崽。还有一只叫黑子。两只猫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第5节:春天(5)
喝完茶,吟子又开始刺绣了。看来她总是白天刺绣,晚上编织。我凑过去一瞧,绣的是拖鞋。
〃这不是拖鞋吗?〃
〃是啊。知寿说过喜欢这小兔子吧?〃
我这才想起前几天吃晚饭时,好像是说过这话。这么说,她马上就去专卖店买来了米菲拖鞋,又特意在原来的兔子旁边绣上一只一模一样的兔子。
〃一对儿?〃
〃啊?〃
〃是一对儿吧?〃
〃哎。〃
她把绣好的右脚那只拿给我看,吟子绣的这只米菲比旁边那只瘦点,显得楚楚可怜。
〃那些猫都是你养过的吗?〃我壮着胆子问道。
〃猫?什么猫?〃
〃我房间里的猫,照片上的。〃
〃哦,那些照片呀。那是彻罗基 的房间。〃
〃什么?〃
〃那儿挂的都是彻罗基的照片。〃
〃就是死去的猫的意思?〃
〃怎么说呢,差不多吧。〃
〃……〃
〃它们的名字我都忘了。〃
〃都忘了?啊哈……〃
〃可悲吧。最早养的猫叫彻罗基,只记得这名字。是侄子捡回来的。〃
我表面上嘻嘻哈哈地当笑话听,心里并不平静,感觉好像触到了某种阴郁的东西似的。
我以为岁数大的人爱早起,其实也不一定。吟子有时起得很晚。我早饭只吃奶油面包卷和红茶,从不动火做煎蛋或酱汤之类,也不准备吟子那份。不过,吟子早起的时候,向来都把我那份给做好。我起来后自己热热吃。吟子不用保鲜膜,总是用碟子盖在做好的菜上。每样菜都比妈妈做的淡,大酱汤都是用熟沙丁鱼干汤汁调味的。
得到吟子殷勤的招待就头一晚,后来她几乎什么都不管我了。有时候脏碗堆上两三天都不洗。她还懒得用吸尘器,地上到处都是猫毛。开始我还装看不见,前两天终于忍不住打扫起屋子来。她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让我多少有些不快。原来她这么不在意我呀,越想越泄气。
她对小院也不怎么爱修整。蒲公英和一年蓬还算可爱,可那些不知何方神圣的杂草正从院子的犄角旮旯噌噌噌冒出来,到了夏天还不知长成啥样儿呢。我眼前同时浮现出了冬天枯黄的杂草覆盖了整个院落的情景。小院最里边,有棵金桂树,吟子将晾衣杆的一头拴在了那棵树上。
待在屋里时,电车声和车站广播声不绝于耳。快车或特快开过时,会震得玻璃门咔哒咔哒地摇晃,对这些我已经习惯了。对于自由职业者或老年人来说,这种程度的噪音还是必要的。早晨我站在檐廊上刷牙时,一手叉腰,目送过往的电车。和车里的人四目对视也是常有的事,我再一瞪眼,对方必定要移开目光。
吟子家能看到的是开往新宿的电车的最后一节车厢。这个小站只有一个检票口,又在另外那一头,所以,一般没有人走到这边来等车。篱笆墙与站台之间的小路只通到这家前面,常有不熟悉路的人走到这儿后,一脸困惑地环顾四周,再原道折返回去。
来这儿之前,我和妈妈一起生活。爸爸和妈妈在我五 岁的时候离了婚。从那以后,我一直是跟妈妈两个人过的。我觉得自己没有爸爸,很可怜,一度想当不良少女,可不知道怎么当,只好放弃了。我想把自己的不快乐归咎于父母,又觉得跟他们什么也说不清,怕烦,于是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度过了青春期。
我和去福冈工作的爸爸快有两年没见了。要是他来看我,我没意见,可我不打算特意去看他。
第6节:春天(6)
妈妈在私立中学教国语,所以这次才会去中国。听说是教师互换留学之类。
妈妈去中国这事儿是去年年底提起来的,连我也受到了邀请。高中毕业后我一直到处打工。
〃你想不想去?〃妈妈一边咬着一块刚刚剥掉锡纸的巧克力,一边问我。
〃不想。〃
〃一块儿去吧。〃
〃才不去呢。〃
〃你一个人怎么行?〃
〃我想去东京,找份工作。〃
说完,自己又觉得不好意思,将水壶里的开水倒进了马克杯里。
〃顺序反了。〃妈妈说着把速溶咖啡递给我,〃埼玉和东京差不了多少。〃
〃差多了。〃
〃从这儿也能去东京上班呀。〃
〃花两小时坐车?受不了。〃
〃怎么现在想要去东京啊?〃
〃就要去。〃
〃像你这样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人,就算去了东京,到头来也得筋疲力尽地回来。物价啦、房租啦,可贵了。〃
〃你刚才不说差不多吗?反正我要去。不管你去不去中国,我都打算年内去东京的,现在正好。我都成人了,不用你管了。〃
我一口气说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妈妈。她沉吟了片刻,开口道:
〃你这孩子也太天真了。〃
见我没反驳什么,妈妈得意地咔嘣咬了一口巧克力。我不以为然地挠了挠耳根。
〃实话跟你说吧,你去不去东京,关系到你以后靠打工养活自己还是去上大学的问题。我只能尽力而为。〃
〃什么?干吗上大学……〃
〃这是条件哪。你要是去上大学,我可以资助你一些。〃
我不想学习,于是干脆地回答:〃那我打工养活自己。〃妈妈继续数落了好一会儿,我一直不吭气。妈妈见状,只好说了句〃既然你自己愿意这样,我也不拦你〃。最后,她对我说:〃我认识一个住在东京市内的人,是个独门独院。我只能帮你介绍这个地方了。〃她说话的口气完全像个站前的房屋中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