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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或教育不到位,形象就会走样,道路就会弯曲。所以两人一到一起,每每要互相
教育一番。
王景那人喜欢幻想。王景兜里才揣上十块钱就敢作环游世界的美梦。他也真这么干
过,有次领了一个月的工资就旅行去了。结果在外头连面条都吃不上,晚上也只好
卧火车站。还好没穿军装,要不才丢军人的面子。后来是怎么返回的,也很可疑。
“不像个政治军官。”秦干事那时忍不住教育他,“简直是对政治军官的形象不负
责任。”
“政治军官应该怎么样?”
“政治军官是谨慎、细心、精明、克制、发表意见时有所保留,见到对立的敌人也
不生气,生气也就是背後的冷笑,眯着细眼洞察世界的那种。”
“还有什么,”王景说,“我就是这样操练的。”
你要打破幻想,面对现实,秦干事继续教育道。那时候秦干事觉得自己当他的老师
嫌浪费了。教育这种人,拖到幼儿园小小班去就可以了,要不人力物力才力都是浪
费。
“小官小僚。”王景却反过来这么笑秦干事。王景说看你天天苦练基本功,想当训
练标兵啊?
乱讲。秦干事不认。我什么时候又苦练基本功了?
还说不是。那天管理处长文件念错了,好多人都笑了。你先想笑的,可是马上又忍
住了。
那关乎形象,同苦练基本功有什么关系?
哈,基本功练的不就是形象吗?
女军官当然应该有形象。
什么形象?跟长白山人参一样啊?
不跟你讲了。你就爱欺负我。
哈哈,这样讲话就有点味道了。这才是女孩子应该说的话,说明你还有救。
秦干事又乐又恼:不跟你讲了!
王景说还有呢,女播音员在播新闻稿和主持夜间节目时,声音是完全不一样的,当
然是夜间节目的声音好听。你也有这两种声音,只不过你使用新闻发言人声音的时
间越来越多了。
秦干事哈哈大笑:“要是我用夜间节目的声音同机关里的每个人说话,人家不是要
怀疑我有病吗?王景,到此为止,你的教育全部破产了!”
机关里好像没人知道秦干事同王景的友谊。现在一般的男女交往已经不为人注意了
,已经很平常了,可能很少再有人像前些年那样费神去琢磨一对男女到底是什么关
系了。
王景是精力太旺盛了,“事情总是够做。”他老是这么带点矫情地在秦干事面前说
,“你能不能找点事情给我做?”
秦干事说:“找点事容易啊。办公楼的地板,好久没打蜡了……”
策划个热闹活动好不好?王景在日历上圈好了一个日子,就真的去找主任,于是好
多人都是跟着他受累。大家就骂:王景,没处发泄呀!要不要送你一副泻药?
除了这个,我找不到更需要力气的事情做。王景说。能带着一帮子兵去解放台湾吗
?不能!能游过大洋到南沙诸岛去侦察敌情吗?不能!能向鬼子清算南京大屠杀的
欠债吗?也不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身为八路军军官,总得作点对人民有益的事
情吧?
王景在机关里挺讨人喜欢的,讲究礼节,做事勤勉,前景看好。
“这是苦练基本功的结果。”有次他告诉秦干事,“我本来不是这样的。”他说,
“我很散漫的。那才是我的个性,我的本来面目。”
秦干事说:“这不就是说,你现在是在装模作样吗?”
“这是诚实的虚伪。”王景说,“是个性对集体的牺牲,很高尚的。个人服从集体
,还不高尚啊?”
我喜欢浪漫,王景说。我不喜欢太实际,这日子本来就已经太实际了。当然,大部
分人都会说自己不喜欢太实际,但这要看是不是叶公好龙,不要真到了火车开过来
了,就恨不得找根绳子把自己绑在站台的桩子上了。比如说……哈,不说了。
这不就是说了吗,“哈”了一声,秦干事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我们是不是正在变得越来越功利和实际了呢?王景说。越来越缺少浪漫了,童心也
越来越少了。我们在日益成为环境的工具,职业的符号。我们考虑问题的出发点已
经仅仅放在这能否为别人所接受上了,越来越没有个性了……
我喜欢想些诗情画意的事情。王景说。就算一时办不到,想一想也是很过瘾的。说
不定,什么时候就真的可以了呢。而且这些事情是你想过的,到它真的过来了,你
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加入了。比如……哈,不说了!
又是故伎重演。
秦干事就故意扫他的兴:“对,不说好。”她心里知道他藏住的那一半都是什么,
却不想让他说出来。都说出来了,又要费好大神才能对付过去。不说多好,他不说
你就装傻。装傻的感觉是很妙的。装傻的是一种智慧呢,“难得糊涂”,“大智若
愚”这些话,都是称赞装傻的。
王景的脸色暗了许多。
秦干事那时挺欣赏自己这种收放自如的把握分寸能力。她想自己同王景是有距离的
。她其实是站在高处看他。王景也觉出了这种位置。王景在想一个男子被他爱慕着
的女人站在高处看着,一般是看不出什么结果来的。王景在各个部队里挨个看过去
,想找出一个可以盖倒秦干事的女子,带到秦干事面前显摆一番,多年来一无所获
。
营地里已经没有可堪造就的女孩了。王景无奈地叹着气。有点样的女孩们都被不相
干的造就成不相干的样子了。视察了一遍,真的没有了。你是最後一个了。何况你
已经造就好了。就差一点点了。
五
秦干事有空就跑到田野上去看花。到了玛丽镇以後,到田野上去看花就成了她日常
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现在秦干事正在验证王景那时的一个说法。王景说:
太阳在花地里,有不同的颜色。
阳光已经是热辣辣的了,秦干事在强光下瞪大眼睛搜索着。慢慢地,她发现花地里
的阳光真的显出了不同的颜色:红光、黄光或者白光,这要由它是投在了哪样的花
枝上来决定。真是太有意思了,同一个太阳竟会化出不同颜色的光芒。秦干事想王
景那时也是傻傻地在大太阳下站了好久才发现的吗?
大太阳下的花地叫人不得不承认“百花争艳”的说法,不过这过于强烈的明艳却又
是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只几眼之後,每一朵花上都是套着虚光的了,再看不真实了
……许多花农在花间穿行着,耳边上尽响着蜜蜂飞行的声音。
秦干事想起来了,王景说过,在花丛中掩藏八路军的故事就发生在一个大晴天。想
来当时大太阳下的花地一定把鬼子的眼光晃得晕晕乎乎,再看不远。
哇,把八路军掩藏在鲜花丛中,多么浪漫的行止!
听说那时的鬼子们追带了花地边就不追了。站在花地指手划脚,似乎想都没想到在
这一派风姿绰约的花枝底下,会躲着那几个被追赶得汗流浃背的八路军。到是每个
鬼子都折好了满满一大抱鲜花,就收队了。
从前的军民关系,称得上浪漫。王景那时说。你能说当年玛丽镇的老百姓把八路军
掩藏在花丛中是为了功利吗?弄不好要掉脑袋的,有什么功利可言?除了阶级立场
民族感情这些大的,一般人性意义上对弱者的同情,还有人的天性中的童心、好奇
心、逆返性也都在起作用,功利肯定没放在要紧位置上。这就是浪漫。反过来军队
帮助老百姓,在战争年代或者还有直接目的,那么战争以後的实际利益就不是那样
直接了。就因为摆脱了这些具体的利益关系,军民之间的交往才更加淳朴了。比如
雷锋,做好人好事就不是为了任何集体和个人的利益,也不是为了某种需要有意设
计出来的形象,这绝对浪漫。像“老房东查铺”之类的情景,一派自然,就像是大
地上的风景一样,浪漫到了艺术化的程度。还有“想起你们格外亲”也是一派浪漫
,你找不到一点扭捏造作。
今天不一样了,秦干事想到王景当时的话就笑了。王景说今天如果碰到“老房东查
铺”,可能马上就会激起一连串的反应:第一,老房东是不是想收床铺费;第二,
出于安全保密方面的考虑放不放老房东进去;第三,出于风化方面的考虑,老房东
的年龄性别都是问题;第四,上级对此类情况有什么规定没有……
秦干事当时也笑着说:还有,第二天要向上级报告……报告上写:“昨夜有老房东
一名,半夜潜入我军宿舍,意图不明……今後此类情况如何处置,请上级指示。”
是才开好“共建领导小组”会,秦干事就到花地里来了。
会上徐教导员说:这两年,地方帮我们部队做了不少工作,成绩显著,有目共睹,
而我们帮地方做的工作很少。这点我特别惭愧。虽然原因很多,但我要负责任。
刘镇长说:你们不要紧张的。就比如两家睦邻,无非是你景况好时想着我一点,我
景况好时也不忘了照顾你而已。就是这样。我就是这样想的。
秦干事想:这倒是一个新鲜想法,不过呢,好像离宣传底线有点距离,不光是调门
不高,高度也不够,好像性质也有些变化。将来作为地方群众朴实的意见在材料里
引用一下是可以的,但不能作主旋律。
徐教导员又说:我觉得现在要加强重点,就是我们部队方面的工作。秦干事你是专
家,你看看我们目前能为玛丽镇做些什么工作。
秦干事觉得徐教导员的想法当然有他的道理,就是起点不高,过于接近实际,或者
接近实惠。要按这个思路发展,军民“共建”就成了军民“互助组”了。似乎方向
不是很对。因为从“共建”的本意上说,是要用军队整体上政治文化素质高的优势
,去加强地方的精神文明建设。当然“互助”也是一个方面。“精神文明”是一种
概念,可以理解成很大,也可以具体到很小,操作起来比较方便容易。这就使人很
佩服第一个提出“精神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