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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支付赔偿金,一时间,舆论哗然,民情激愤,后来终于导致了一场大规模的骚
乱。事件发生后,日本以保护帝国在华利益和本国侨民的安全为由,公然派出了两
艘战舰以及五百余名海军陆战队开至丰岩江面。为了避免冲突,南京政府立令驻扎
在五湖的新编第158师撤出该城,退驻松县一带。但事态平息之后,日军仍以种种理
由继续逗留在那里,迟迟不走。朱四上任时,五湖城里的全部武装只剩下马老五的
自卫团,人数仅四百余人。
朱四意识到,自己上任以来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这件事如果处置不当,不
仅会引起中日争端,而且自己的前程也将毁于一旦。
朱四还清楚地记得来五湖之前舅舅和他的那次谈话。舅舅说,你这次去五湖要
有所作为,你还年轻,前程远大,今后会有很多机会的。朱四表示他一定不辜负舅
舅的栽培。
别的我就不多说了,舅舅沉吟了下,接着又说,我只提醒你一点,不要得罪日
本人。有些事能忍则忍,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的前任就是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我
可以这样对你说吧,日本人是很坏的,他们是我们的宿敌,从甲午开始,就一直对
中国有野心。如今的气氛很紧张,东北的关东军不断增兵,长江上也有他们的不少
炮舰.他们想做什么?这是很清楚的。但中国积弱,不可能去和日本对抗,只有忍
让,再忍让,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因此千万不要惹事。日本人现在就愁找不到岔
子哩,你一惹事正好授人以柄,我说的这些你懂吗?
朱四不住地点头。
懂就好,舅舅停了一下,继续说,其他的事都好说,可在这上头,无论如何不
能出一点纰漏,否则到时我即便想保你,恐怕也力不从心啊。
想到这里,朱四更感到这件事的分量了。他在心里左右盘算了一会儿,最后开
口说话了。他指示说,这件事涉及外交,举足轻重,倘若日本方面知道我们抓了
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现在首要的是严加保密,不准向外透露一点消息。此
外,他命令自卫团立即沿大流河两岸搜寻高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这样对马
老五吩咐说。
接下去的几天,是在高度的紧张和神秘之中度过的。自卫团沿着大流河两岸展
开了拉网似的严密搜寻,与此同时,朱四还加紧了对藤原江的讯问,但藤原却狡猾
地回避了问题的实质。他说,他只是一个译员,对高田所为一无所知。讯问进行不
下去了,而搜寻也毫无结果。
就在这当口,日本人却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了。
5
那是事情发生的第五天头上。
一个秋日里阳光灿烂的上午,朱四和吴仲荣、马老五正在商讨下步该如何进
行。连日的紧张和折腾,使他们显得疲惫不堪而又忧心忡仲。马老五不大耐烦地
说,干脆杀了算球。他认为高田必死无疑,理由是他跳水的地方山高坡陡,且水流
湍急,活下去的可能微乎其微,继续搜寻只能是白费气力。他提议不留活口,把藤
原江和那两个脚夫一齐杀掉,省得麻烦。吴参事比较谨慎。他说不怕一万,就怕万
一;万一高田活下来,就会后患无穷。他主张再找一找,暂且不慌处置藤原江和那
两个脚夫。正议论间,门外响起了汽车声,小六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日本人,他说,日本人来了……
来的日本人就是大远东探矿公司的董事长尾崎一郎,而随他一同前来的正是自
卫团苦苦搜寻的高田利雄。朱四来到会客间,听完尾崎的介绍,一股说不出的恼怒
立时涌上了脑门。他感到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蔑视和侮辱。高田作为逃犯竟然堂
而皇之地走进了他的会客间,可见日本人压根儿就没把他这个县长放在眼里。小鬼
子太张狂了!他在心里骂道,但这种情绪只是稍稍一闪,很快就被压制下去了。朱
四重新恢复了冷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脸色平静如水。
尾崎穿着笔挺的白西服坐在椅子上。他是个身材矮胖的人,脸盘又大又白,脖
子上的肉套叠着,显得层次丰富,厚厚的嘴唇上留着一小撮仁丹胡,金丝眼镜后边
的目光是毫无顾忌而又盛气凌人的。高田利雄就坐在他的身旁,他的额头上留着一
道很长的伤痕,左胳膊弯曲着,吊在绷带里。与尾崎相比,高田的身材要魁梧得
多,举止也显得富有教养,但那神态却如出一辙,同样是傲慢而居高临下的。
谈话开门见山地进行了。尾崎是个中国通,他用一口流利的汉语向朱四提出了
抗议,他说,鄙公司的职员在贵县境内受到无故骚扰和绑架,对此大远东探矿公司
表示严重关注,并要求贵县立即放人,赔礼道歉。否则,他捏了捏拳头,加强语气
说,大日本帝国将采取最激烈的手段来解决此事。
朱四平静地听完他的抗议,随即作出了一副十分惊讶的神态。有这种事?他侧
过脸来,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吴参事。吴仲荣愣了一下,马上摇摇头。他说,他也不
大清楚。
一直沉默不语的高田这时插语了。他用日语叽里哇啦地说了一通,尾崎便翻译
说:高田教授说了,他是当事人。如果不是冒着生命危险逃跑的话,结果也会和藤
原君一样,这是抵赖不了的事实。
朱四满脸严肃地听着,之后他点了点头。他表示这件事会弄清楚的,他说,请
两位放心,我将认真调查此事。
日本人走后,朱四却一筹莫展了,吴仲荣和马老五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三人
商议了一晚上,最后认为高田生还,事情已经瞒不下去了,必须尽快向省长公署报
告。他们当晚便摇通了省署的电话,接电话的是政务厅黄厅长。
什么?什么?黄厅长听完事情的经过,马上不安起来,他说,事情过去五天
了,为什么早不报告?
朱四辩解说高田一直没有找到,他们是想等事情弄清后再向省府报告。
糊涂,糊涂,事涉外交,怎能如此掉以轻心?黄厅长在电话里很生气地把朱四
训斥了一通,最后他说省长昨天刚去南京开会了,两三天后才能回来。他答应省长
一回来就向他报告。至于如何处置这件事,他却语焉不详,含糊其辞。
可日本人这边却紧逼不舍,不给朱四丝毫喘息之机。尾崎在第二天、第三天又
连续两次登门,尽管朱四极力周旋,拖延时间,日本人还是不耐烦了。第四天上
午,尾崎派人送来了最后通牒。这是一份充满威胁和恫吓的文件,它要求五湖方面
在四十八小时内必须答应日方提出的全部条件,否则一切后果将由中方负责。在通
牒送达的同时,日军炮舰还公然在丰岩附近进行一次挑衅性的演习。隆隆的炮声时
断时续地传入城内,各种谣言不胫而走,就像夏夜的蝙蝠漫天飞舞,弄得人心惶
惶。
朱四感到了极大的压力。然而,最令他震惊和痛苦的地方还不仅仅在这里。深
夜,省署的电话终于来了。打电话的仍然是黄厅长。他传达了省长的指示,让朱四
立即放人。
放人?朱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说,他们可是日本奸细啊!
黄厅长说,你有什么根据?
朱四便把照片、图纸的情况再次报告了一遍。可电话那一头已经不耐烦了。日
本驻省商务代办已向省长作了解释,黄厅长提高了嗓门,他说,高田教授是位摄影
爱好者,拍一些照片有何大惊小怪的!
黄厅长的话简直使朱四感到震惊了。他不敢相信省里的轻信和无知居然达到了
这种不可思议的程度。他望着守在一边的马老五和吴仲荣,半天说不出话来了。
喂,喂,你怎么不说话?黄厅长的声音又把他从震惊中唤醒起来。朱四迅速理
清思路,然后试图用最简洁最有说服力的语言来戳穿日本人的谎言,改变省里的看
法,但是黄厅长却不愿再听下去了。
够了,他的语调里充满了教训的口吻,他说,你难道还嫌惹的事不够吗?这是
省长的命令,你们必须服从。
电话咔嚓一声挂断了。朱四呆呆地握着话机,心里就像吞了一口蛆似的说不出
的难受。他一直拖延时间,等待省里的回音,原以为上面会为他撑腰打气的,至少
也会帮他拿点主意,没想到结果却大出所料。他又想起来五湖上任那天,前任胡县
长对他说过的那番话。胡县长说,丰岩塌方,责任明显是在日方,县里为此专门起
草了一份呈文报到省里,可省里这帮老爷却只听信尾崎的一面之辞,下来几个人假
模假式地调查一番,然后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他给撤了。简直黑暗透了,胡县长悲
愤难言,我看上头这群王八蛋,全都瞎了眼,都是吃里扒外的软骨头。如果说,当
时朱四还不十分理解胡县,长的这番话,那么,现在他算是深切体会到了。
咋办?马老五瞪起两眼望着朱四,省里的电话显然也使他感到气愤和失望。
我看不能放人,吴仲荣情绪激动地表态说,古人云,义死不避斧钺之诛,义穷
不受轩冕之荣。放了人就是卖国。事情传出去,我们将成为历史的罪人,永遭世人
唾弃。
朱四一声不吭,大团大团的烟雾从他口鼻中喷吐而出。他在屋里来来回回踱着
步,吴仲荣说的道理,他何尝不知道呢?但现在日本人和省里两头相逼,使他进退
维谷,左右为难。
我看马上派人去省署一趟,将照片和图纸等面呈省长。吴仲荣建议说。
朱四摇头。他说,时间来不及了。
要么,还有一个办法,吴仲荣想了想说,干脆把奸细交给军方处置。
你是说,交给158师?
是的。
朱四仍然摇头。他说,这不成了公然抗旨吗?
那你说咋办?吴仲荣有些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