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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因为你是你; 同样的,你尊重我爱我,只因为我就是我。有这种尊重与
爱的观念,才有可能产生平等,产生民主。」汤米向了起来,无比的骄傲,说∶
「尊重与爱,就是阿哈精神。」
阿哈这名词,原本是夏威夷土著文化的代名词,竟被汤米诠释的如此有现
代感又有丰富意涵。哲朗看著汤米这夏威夷土著容光焕发的脸,也不知怎麽就想
起湾的原住民来。他离前,因著一则原住民汤英伸杀害老一家人的社会新
闻,湾正爆发著为原住民谋福利的社会运动,掀出原住民壮丁作基层劳工。
女人沦落绿灯户的悲惨事实。
他知道夏威夷在制度上对土著有著层层的保护,但此刻才从汤米口中明白,
美国如何细的将土著精神文明与西方文明结合,发扬光大,让土著深深地以
自己为傲,也让夏威夷客感受到的不只是天与海的蔚蓝,还有一种令人往的
人文精神。
哲朗与汤米还聊了些别的,汤米便先下车了。後来他们没再碰见过。
哲朗有很多这种偶遇闲聊间,带给他些许启发的朋友。有些常见面,也有些
难得见一两次。
但哲朗最想念汤米这个仅一面之缘的朋友。尤其是两个月後天安门事变爆发
,让哲朗不断思考中国的民主这课题,汤米的「尊重与爱」,便响在他的脑海
。
「尊重与爱,非你有什麽,而是因为你就是你。」这观念对中国人何其陌
生。哲朗相信,这观念一定涉及西方文明中非常深的内涵,是他需要花时间去了
解的。
终於还是与白还碰面了。
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偶然相遇在餐厅。
差不多近两个月没打照面,哲朗吃惊的张开口,都不晓得该怎麽打招呼才好
。
白还很笃定。好像这两个月的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您好啊!」他微笑地略移一下身子∶「许久不见。」
「是啊!您们都忙了些什麽?」哲朗回答。
「总不外是读书与营生。您呢?」
「也差不多吧!」
两人话题便打住了,哲朗感觉过去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关又毁坏了,重又
回到第一次的见面。看著白还离去的背景,哲朗彷看到某种僵化的人际关,
隐藏内敛的不敢外放的思想感情,无形地无可言喻地笼罩著白还的全身;不仅哲
朗无法打破,连白还自己也是无能开的。
哲朗多希望自己跟白还还问,一如跟汤米或其他外国人,是乾乾脆脆不拖泥
带水的,能开怀畅谈当然最好,若很久无缘会面,甚至就此永隔连道声再会也没
。。。。。。;除了偶而有些想念,也不需生发任何的遗憾。终究在过客之地,碰的都
是过客罢了。
但他对白还就是没有办法,他用了很多的感情。因他从来就不能把白还视为
外国人。
7。
近四月底的时候,在湾同学之间耳语著一个消息,便是东西文化中心一
个大陆来的交换学者,在超级市场偷了两口红被逮著的事。偷窃在美国是很丢
脸的,更何况口红是很便宜的东西,从湾过来的观光客,总是买大量的化妆品
回去分送亲友,所以湾同学传著这事时,都多少露出不可思议的口气。
听说这大陆学者是北大的教授,再些天就要回去的。他也不是没钱,在夏威
夷这麽的省吃俭用,一定攒了些。但这回回去,他得解决住房问题这挺棘手的事
,因此想送太太礼物,又嫌口红终究是奢侈品不得买,便与起偷的念头。
虽说这是挺私人的事体,关涉不了别人,哲朗那几天却躲著所有大陆同学,
生怕让他们知道他也听闻此事,也说不上来这是怎样的心理,总是怪怪的就是了
。偏偏这天中午餐厅阳就白还王淮叶丹和他四人。哲朗拿著刚买的饭盒到阳
,才发现角落坐了他们三个。那角落恰恰被门挡住,否则哲朗远远看见一定会赶
紧躲回房去。现在四人撞见了,哲朗就非得与他们同桌聊聊不可了,否则还真
是见外的叫人起疑。
哲朗只好硬著头皮走过去。
那三人仍是窃窃聊著什麽,看哲朗来了,止住话题。四人一桌坐了,却僵得
很。那三人就等哲朗起话题,彷这是他的责任。而哲朗心中既有前两个月的阴
影,又有近日必须假装不知情的事端,失去所有的灵巧,变得好生木讷起来。
四人竟沈默吃了有半顿饭。哲朗才说浙江上虞有个作家叫夏 尊,他的文章
是国中生的国文教材。他这麽说,是因为白还是上虞县人,理应对这话题有反应
才对。
「你还知道浙江有那些别的作家吗?」白还果真有反应,问道。
这可难倒哲朗,他抓抓头,想了半天,竟想回唐宋元明清去了,素来这领域
就不熟,那还知道他们是那地方人呢?
白还见他答不出来,数著指头点了七八个人名,没一个是他听过的。
「他们是哪朝代的?」
三人闻此问话,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白还说: 「就是二十世纪的人哪!还是当今八○年代的。」
「这我们是无从知道的。」哲朗道。
白还提的,是中国分裂後的事,直到离开湾前,这些还全是禁事。
「光浙江就数了这些个,你就别说上海北京这些地方了。」
「我倒是知道你们湾有个琼瑶呢!」王淮接口道∶「是不是地方太小了,
怎麽就盛行些个白描文学呢?」
白描文学这字的含意哲朗懂得,他这才知道自己代表了湾,被狠狠轻视讥
讽了一顿,很不愉快,便不再说话,低头快快吃完饭告辞了。
那天下午哲朗又生气又焦躁地一点书也读不下,他方知自己己的自尊连带感
情一严重受了伤害。直到这时,他才有一种赶快窝回湾同学群的渴望,觉得
自己才是真正属於他们的。因此,当他既睡不著又读不下书,烦闷的在校园闲逛
,迎面看见最初邀他到湾同学会聚会的学长走来,(他现在已知道他的名字是
陈守则),简直是热情的叫人有点奇怪。
「陈守则陈守则,」他将手攀搭到肩上∶「咱们聊聊吧!」
陈守则瘦瘦高高, 长的满脸青春痘,常在校园晃,一副闲得不得了的样子。
他很会要宝,团体有他在就笑声不断,来夏大四年,还是满口的洋泾帮英文、
和湾国语,大家都道只要他开口,便知他打湾来。
其实陈守则很聪明,再几个月博士学位便拿到了。他人宽广随和,和大陆同
学能处得好,在湾同胞间尤其有人缘。来夏大四年,他推掉四次同学会会长的
提名,而实际上,他一直是湾同学群中间的柱。
因此哲朗如此热情的央他聊天,陈守则当然是不会拒绝的。两人随处找个荫
凉处坐下。
陈守则穿著T恤短裤拖鞋,仍维持他一贯的散漫风格。他原本就得人信任,
加之哲朗这日心事重重,因此哲朗滔滔不绝把就他与白还的相识、结交与近日情
感交恶五一十抖了出来。
「怎麽变成这样呢?」哲朗丧气的说∶「我搞不清楚是怎麽一回事。」
「白还是刚从大陆出来的。若你遇上出来四五年的大陆留学生,情况可能会
好很多。你没发现那白还,躲著所有的人吗?」
「他躲别人我没话讲。但我对他是所有夏大学生中最用心的的,他还这麽对
我。」
「你觉得你对他用心,说不一定觉得你另有企图害他呢!」
哲朗用不以为然的表情看著陈守则。
陈守则说∶「你不了解两岸分隔四十年造成的差距到底有多多。你作错了。
你太积极的与他们建立关,没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准备。刚从大陆出来的人,对
别人是没有爱与信任的,他们不相信你的好意。总要等他们渐渐适应了西方文化
,才敢开放自己,与别人建立关。」
8。
陈守则很同情哲朗。当初哲朗蓄意规避湾同学,又与大陆同学靠拢,便有
人不以为然,还说出∶「真巴结!」「有够肉麻!」之类的话。那时陈守则便曾
替哲朗圆场,发出「再给他一段时间」的回应。
因为陈守则在夏大期间,确是观察到一个现象∶虽然从湾来的学生都会对
大陆学生无比的好奇,想接近谈话,甚至引发政治辩论; 但从湾出来的外省第
二代,却会在好奇之馀,发生一种难以形容的情感,总要在确知两岸差距之大,
情感才慢慢平息下来。
但是哲朗平息的速度又比别人慢的多。
陈守则看得出来哲朗性格有某种易激动起来的浓烈情感,是蛰伏时难察觉
,一踊跃起来又很难收住的。不晓得这样的性格是否导致他以理工高材生突然降
转社会?所以哲朗失望与受伤受挫的心,也会比别人来得大。
但是像陈守则这样一个家族在至少二百年的湾人,就无法体会哲朗失根
的心情了。
「还有就是贫穷的问题。」陈守则继续说∶「一面临西方的富裕,他们是很
难堪很自卑的,所以常常将这种感觉反应在过强的自尊心上。他们一出国外,多
半自成一封闭的小集团以保护自己;在小钱上也会计较,你想想,这些小钱换算
成人民币是多麽庞大的数目啊!他们最受不了的就是湾同胞摆阔。其实我们未
必有这样的心,不过是手头宽些,请请客罢了!」
陈守则的声音在哲朗的耳边模糊起来。他的脑海中浮现一幕幕的画面∶他端
的菜坐进他们中间、他提著营养品去敲白还的门。。。。。
父亲信上说∶ 「。。。。 当兄弟般照应。 天若有知, 也会如是照应你堂兄弟
。。。。。」
「去!去那找你的历史、找你的根。。。。。」
竟是田医生的声音。
哲朗惊醒。
陈守则正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