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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倒水!”老人直直地喊过去,“来了,奶奶!”喊高耀洁“奶奶”的罗新霞跟高耀洁无任何血缘关系。几年前,高耀洁在河南省的一些大专院校为学生开讲座,讲妇女保健,讲性病的防治,“还讲过防性骚扰呢!”老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笑意堆在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些可爱。罗新霞是听她讲座的一个。觉得这个老太太挺亲近人的,罗新霞忍不住来找她。
“她比俺亲奶对俺还好。”小霞跟这个家很融洽,她说讲完课后就找高耀洁。“奶奶让我星期六、星期天去她家,吃完饭再拿一袋子东西回来。再给我一大堆报纸让我看,我字写得不好,她让我练字。她就是这样,看不得人受苦。”几个月前,她把表妹介绍过来,帮这对老人干点家务,郭明久老人这才结束洗衣服的历史。
10∶30家里的电话响了,原来是有两个从西安来的妇女,昨天便到郑州找了一天才找到她。“上来吧!”一高一矮两位妇女上来,其中一位说自己丧夫,老来无负担,“看了高老师的先进事迹”,想过来收养一个艾滋孤儿。怕不信她,矮个的带来了封介绍信给大家看。高个的也在帮着说话,觉得遇到了知心人,高耀洁很高兴地聊了起来,中午留她们吃饭。
14∶30两位西安来客刚走。“这样的人最可恨!”老人突然生起气来。原来上午一直帮腔的高个妇女最后亮明身份:自己是某医药研究所的,想借高耀洁帮助,说是自己的药能治好艾滋病。老人将这类身份的人都定义为“骗子”:“这两个坏家伙,耽误了四个小时,真可恨!”老人的气半天没消。
15∶15新一期“预防艾滋病的知识”的校样送过来了,即将是新年第一期。刚刚印出的两千册被安阳来的人给带走了。高耀洁带上老花镜,一字一句地看起来,“这张照片再放大一些”,“这个字体给改过来”。这一期宣传品所印的文章都是老人家从家里的一大堆报纸和杂志中选出来的,老人对文章的某些话还有点评:“‘官员的一小步,社会的一大步’,看,说得多好!”
15∶25“铃——”电话响起。记不清这是今天的第几个电话了,电话那头很急促的声音:“高教授,我的男人被人打了,你说咋办哩?”打电话的是高耀洁曾经给钱接济过的一位艾滋病人的妻子,遇事不知找谁,第一个想起的准是“高教授”。老人实在没什么好办法,安慰片刻挂了电话。
小霞还在和送来校样的人在一字一句地对稿子。对高耀洁的采访赶紧抽空进行。
18∶00电话又响。是一个四川的小伙子打来的,说是希望帮助高耀洁建自己的网站,又花了很长时间介绍自己。老人不知道如何处理,想来想去让他找另一位知名的防艾人士胡佳。
19∶00开始编辑《一万封信》书稿。小霞帮她打印出来,老人在纸上写写划划改得很认真,小霞再在电脑上改。
(记者22∶00离开,高耀洁次日告知,这一天晚上她一直工作到半夜12点。)
2003年12月19日,星期五
10∶30,小霞的表妹取信、取报纸回来了。清点了一下,一共33封,“算是中等”。
高耀洁戴上老花镜,拿个小剪子,沿着信封边缓缓剪开,打开信,一边看一边低声地念叨着:“我有一个女儿……想领养一个孤儿。”再把信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回信封。在信封背面写上两个大字“领养”,“要孩子的也得回啊,安慰安慰人家吧!”她把希望领养孩子的来信放在一起,目前写信给她要求收养孩子的信很多。现在艾滋孤儿很多,但很多村里不放户口。孩子的户口转不出去就等于断了出去的路,高耀洁有些生气一些村里的做法,但又没有办法。“孩子也有,人家也有,就是不放。哎!”
另一封信一打开,三张邮票滑下来,飘到桌脚下。老人吃力地欠身捡起,放在一个心形的盒子里,里面全是整整齐齐的邮票,都是高耀洁准备用来赠书的邮票。这一类是索要赠书的信,有长有短,记者见到的最短的一封只有几个大字:请赠书,谢谢。更有甚者不夹邮票,直接要赠书。“还是给他寄吧,他写信说明他关心,关心总比不关心好吧!”
要求领养艾滋孤儿的信,占了今天来信的一半,信中大部分都属于中等家庭条件,或是在电视上或是在杂志上看到高耀洁的故事后,与其联系,想收养孩子。
有一封特殊的信,老人选择放在最后看。信写在以蓝天白云做底的信纸上,是老人救助到山东曹县的女孩,曾经的苦孩子高丽,现在叫王媛媛。
“亲爱的爷爷奶奶:
我好想好想您和爷爷……天凉了,应多注重身体。我知道您内心的忧伤和焦虑。也许您正为和我一样的孩子担忧,为了我们,您不惜时间、精力,用慈善的火焰点燃了一盏盏希望之灯,让我再次拥有亲情……”
媛媛的字很清秀,老人拿起花镜仔细地看着,嘴角泛起笑容。高丽和弟弟高闯在父母都因艾滋去世后,分别被亲人照料。老人曾捐助上千元,全部被亲人占有。两个孩子三个月没盐吃,走路都打晃。高丽则被姨妈逼着嫁给30岁的男子。高丽在弟弟高闯在山东过上幸福生活后(现叫陈祥鸽),也投奔曹庄而去。看得出老人有点偏爱这个女孩,“就她有可能念上大学,不容易啊!”
处理完这些信已小半天过去了。老人的兴致挺高:“今天真不错哩,这么多信,没一封是骗子信!”老人自定了“骗子信”的三大标准,对号称“神医”、“百分之百杀死艾滋病毒”之类的话一律斥之为骗子信。
(中午高耀洁说有点累了,让我下午两点半以后过来。)
15∶00高耀洁坐在家里的餐桌前,和罗新霞一起给上午来信的人回信或寄资料。看得出,老人对这三天抽出整段时间接受采访有点心疼,执意坐在餐桌前,一边拿着小棍子抹着糨糊,一边说:“就在这儿说吧!”
客厅那头,郭明久老人正在颤颤巍巍地往信封里塞宣传品,他塞了几次,厚厚的资料总是塞不进。“老婆儿今天让我干活了!”郭明久总是笑呵呵的:“老婆儿,你是不是要50份?”老人慢慢地走过来问。
“对啊!”高耀洁头也不抬地回答。在旁人听起来,两位老人的说话声音都很大,因为都有些耳背。“老头有点糊涂,一般不用他,今天忙不过来了,让他帮装信封。”高耀洁说,“有时把地址写错了,给退回来了,寄一次四块、一来一回就浪费我八块钱”,老伴听不清楚她的话,见有人抬头看他,只是慈祥地笑。
16∶00前天来找高耀洁看病的一个妇女,又回来了。来到高家时,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自己得的是梅毒,因为她“男人在外边跑”。高耀洁告诉她去防疫站再检查一遍,千万别信那些性病诊所里医生的话。
17∶05珠海一中学生打来电话说,自己节省下几天的早点钱,想捐给“高奶奶”,请他代转给那些艾滋孤儿。像那天拒绝掉一笔30万元捐款一样,老人坚决辞谢,“我不想沾钱”。
晚饭过后,19∶00老人又坐在电脑前进行例行的功课——改书稿。
这就是高耀洁普通的两天,有欣喜、快乐、愤怒,更多的是为艾滋而做的平凡、琐碎而具体的小事。
附 录4 河南艾滋病已无空白点
吴晨光《新闻周刊》2001年第21期
艾滋、艾滋、艾滋。高耀洁的家;如同一个“防艾”展览馆。
角落里;堆满了她自编自印的艾滋病宣传单;上面的标题很敏感;什么“避孕套能阻止艾滋病病毒吗?”什么“游泳能传染艾滋病吗?”书柜中;陈列着她编写的《性病、艾滋病预防》等书籍;她说这书已经送出了几千册。
墙上;是她走入河南艾滋重灾区——比如新蔡县和上蔡县;与艾滋病孤儿的合影。她满脸的皱纹与孩子们稚嫩而忧郁的面孔;勾勒出一幅让人心痛的画面。而“但愿人皆健;何妨我独贫”这幅挂在她家客厅正中的对联;则是高耀洁目前生活的最真实写照。
一缕微弱的晨光打在高耀洁的脸上。听说记者来采访;她清早5点就起床了。她说她有很多话要找人倾诉。
这位75岁的河南老太;致力艾滋病民间防治宣传已有5年。她的足迹几乎遍及河南各艾滋病高发地区,编发“防艾”材料数十万份;为此个人出资10多万元。而她与她的老伴;却生活在冬天连暖气都用不上的简易楼里。家中桌椅家具上的漆已然脱落;只能从斑驳的痕迹中;辨别出当年的红色。
为表彰她在防治艾滋病方面的突出贡献;世界卫生大会将2001年度“乔纳森·曼恩健康奖”授予高耀洁。“健康奖”每年评选一次,在全球范围内仅有一个名额。5月29日——6月1日;这次颁奖大会将在美国华盛顿举行。
4月8日;高耀洁通过网络获悉这一喜讯。当天;122个祝贺电话打进了她清贫的家。
“谁说我不想去领奖?”
新闻周刊:获悉得奖之后;您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高耀洁:我只有一种预感;可能去不了美国领奖。
新闻周刊:为什么?
高耀洁:上面的阻力大。我的领导;上到河南卫生厅;下到我退休前所在的河南中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一直不赞成我对河南艾滋病的防治和宣传。
新闻周刊:领奖真的遇到了很大阻力?
高耀洁:对。5月8日上午;河南中医学院一位党委副书记找到我;开门见山地对我说:“高老师;我看这个奖还是不要去领了。小布什上台以后;中美关系一直不稳定;加上前几天的撞机事件;局势更紧张。而且;世界卫生组织的反华倾向比较严重;我们怕您被他们利用了。”听到这话;我很恼火;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