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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朋友们特意偷偷的留在外头一件干净的长袍,用以测验他是否知道衣裳已经
被换了。王安石洗完出来,把那件新袍子穿上,朋友动了手脚,他完全不知道。不
管怎么样,他总是身上穿了件衣裳就行了。
又有一天,朋友们告诉王安石的胖太太,说她丈夫爱吃鹿肉丝。
胖太太大感意外,她说:“我不相信。他向来不注意吃什么。他怎么会突然爱
吃鹿肉丝了呢?你们怎么会这样想?”
大家说:“在吃饭时他不吃别的盘子里的菜,只把那盘鹿肉丝吃光了,所以我
们才知道。”
太太问:“你们把鹿肉丝摆在了什么地方?”
大家说:“摆在他正前面。”
太太明白了,向众人说:“我告诉你们。明天你们把别的菜摆在他前面,看会
怎么样?”
朋友们第二天把菜的位置调换了,把鹿肉丝放得离他最远,大家留意他吃什么。
王安石开始吃靠近他的菜,桌子上照常摆了鹿肉,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还有一个故事说王安石在扬州太守幕府时,他彻夜读书。那时的太守是韩琦,
他后来做了宰相。王安石总是苦读通宵,天将黎明之时才在椅子中打吨。等睡醒时,
已然晚了,来不及洗脸梳头发,便连忙跑到办公室上班。韩琦一看他那副样子,以
为他彻夜纵情声色,就向他劝导几句。
韩琦说:“老弟,我劝你趁着年轻,多用功念点儿书吧。”
王安石立在那儿未做分辩。在去职之时,他告诉朋友说韩琦不赏识他。后来,
王安石的学者名气日大,韩琦对他的看法也有了改变,也愿把他看做自己的属下,
王安石却很恼怒。事情赶巧是,王安石在京师接受朝廷一项高位那一年,正好韩琦
罢相。王安石记日记甚勤,竟写了七十巨册,他曾有这样批评韩琦的话:“韩琦别
无长处,惟面目姣好耳。”
但是王安石这个怪人,除去邋遢的外表之外,尚有不止此者。在他得势之前大
约二十年之中,他之所以使人谈论者,是他屡次谢绝朝廷的提升。这倒很难相信他
之如此是纯系沽名钓誉之意,因为从他二十一岁考中进士,到他四十六岁得势——
那是他壮年最活跃的时期,共二十五年——他一直谢绝任命,宁愿在一个偏远的省
份当一小吏。那是仁宗在位之时,国家太平,才俊之士咸荟萃于京都。王安石越谢
绝朝廷授予高位之意,他的声誉越高。最后,朝廷上的官员皆急欲一睹此人的真面
目。此时因为他除去以文章出名之外,他位居太守,治绩斐然,行政才干之优,堪
称能吏。他建堤筑堰,改革学校,创农民贷款法,把他的新社会理想,实施了数项。
政绩确实不错,也深得百姓爱戴。他对入朝为官的弓诱一直视若无睹,直到仁宗嘉
佑五年(一0六0),朝廷任命他为三司度支判官,他才来到京师。很显然的是,此
人的兴趣是在经济财政方面,只有在这方面他才会对国家有最大的贡献。后来他母
亲去世,他必须辞官守丧;但是甚至于守丧期满,他又被召入朝之时,他又谢绝在
京为官,宁愿留在金陵。
他这一段自己韬光养晦历程,颇难了解,因为此人一定深信一旦时机到来,他
必可为国家做大事。若说他壮年这段时期已经建立了他政治生涯的基础,是合乎情
理的说法。也许当时朝廷名臣重儒之间的竞争,他觉得不能胜任,因为那时朝中有
年高德助学识渊博的文臣,如范仲淹、司马光、欧阳修、曾公亮等人,这些人都会
对锐意的改革侧目而视,都深得人望,足以使抱有新见解的后起之辈无从发展。王
安石是在坐以待时。但是,从心理上看,恐怕另有一个理由。王安石那样气质的人,
不管身居何处,总愿自为首领,而在偏远的外县身为太守,仍不失小池塘中的大青
蛙。他在京师担任一项官职,那一段短短的时期,他曾和同僚争吵不和,使事事错
乱失常。他想变动成规,照自己的想法办事。吴桂和张方平都记得与他为同僚或为
属下之时,遇事都极难与人合作。
在仁宗嘉佑五年他来到京师时,时人都视之为奇才。他已经写过些好诗文。他
有创见,也善于言谈。老一辈的名公巨卿如富弼和文彦博对他颇有好评,甚至欧阳
修也对他有好感。在他那古怪的仪表之下,暗藏着当时那些官员所不能窥测的才干
和品格,他这个奇特之士就曾与那些大员周旋。在能看穿王安石的品格并认为他将
会成为国家一大害的寥寥数人之中,有苏洵和他的老友张方平。张方平曾与王安石
为同僚,共同监督地方考试,将他峻拒之后,便不再与他交往。他一定把早年与王
安石共事的经验告诉过苏洵。于是二人对王安石极为厌恶,更因为他穿着习惯的矫
揉造作不近人情,而反感更深。欧阳修曾经把王安石介绍给苏东坡的父亲,而王安
石也愿意结识苏氏父子,但是老苏对他拒而不纳。王安石母亲去世时,在所有经邀
请参加丧礼之人当中,只有苏洵拒绝前往,并且写了那篇著名的文章《辩奸论》,
这一篇成了后来历代学生常读的文章。
在这篇文章里,苏洵开头儿就说了解人的性格很难,甚至聪明人也常会受骗。
只有冷静的观察者才能看透人的性格而预知他将来的发展。他引证古代的一个学者
山巨源预言王衍的将来,那时王衍仅仅是聪颖秀逸的书生;还引证名将郭子仪预测
卢杞的将来,后来卢杞对唐代的灭亡多少负有责任。卢杞为人阴险而富有才干,但
其容貌极丑。郭子仪在接见卢杞时,必须把歌女舞姬等斥退,恐妇女辈见其丑陋而
受惊,或因一时嗤笑而开罪于他。但是苏洵说,当时若不是有昏庸之主,这两个人
还不足单独有亡国的才干。现在一个具有王衍的阴险与丑陋,兼有卢杞的辩才的人
出现了。“今有人,口诵孔老之言,身履夷齐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
相与造作言语,私立名字,以为颜渊孟阿复出,而阴贼险狠,与人异趣。”此人如
一旦得势,足以欺英明之王,为国家之大害。“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烷,此人
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臣虏之衣,食犬愈之食,囚首丧面而谈诗书,此岂其情也
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镜。”苏洵希望他的预言不应验才好,这样他
就可比为“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名将了。但是他说:“使斯人而不用也,则吾言
为过,而斯人有不遇之叹。孰知祸之至于此哉!不然,天下将被其祸,而吾获知言
之名,悲夫!”
王安石的奇怪习惯,是否是矫揉造作,无法断言;但每逢一个人对某一事做得
过度,人总容易怀疑他是沽名钓誉。我们若是相信邵伯温的记载,仁宗皇帝也曾有
此怀疑。一天大臣等蒙思宠召,盛开御宴。客人须在池塘中自己捕鱼为食。在用膳
之前,做成小球状的鱼饵,摆在桌子上金盘子里。王安石不喜欢钓鱼,便将金盘子
里的鱼饵吃光。第二天,皇帝对宰相说:“王安石为伪君子。人也许误食一粒鱼饵,
总不会有人在心不在焉之下把那些鱼饵吃完的。”由这个故事看来,可见为什么仁
宗不喜欢王安石了。在王安石的日记里,他对仁宗也挑剔得特别苛酷。由后来的发
展看,苏洵的话没说错。但是不知何故,在世界各国,怪人、狂想家、精神分裂者,
总是相信通通脏乱才是天才的标志,而最能使自己获有千秋万岁名的办法,就是拒
绝正人君子般的装束。还有一种怪想法,就是,肮脏污秽就表示轻视物质环境,因
此也就是精神崇高,于是合理的结论必然是:天堂者,恶臭熏人的天使集中处也。
老苏写《辩奸论》时,苏东坡说他和弟弟子由都认为责骂得太重。只有张方平
完全赞同。可是,事过不久,苏东坡的同代人就看到老苏的所见太对了。那篇文章
至今流传,足以显示苏东坡老父的真知灼见。
王安石接任三司判官不久,他就企图试探一下自己的政治基础。当时仁宗在位。
他就上书论政,长达万言。在此万言书中,陈明他对改革财政的基本原则,“因天
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他说自宋开国以来,政府即感
财力不足之苦,此皆因缺乏一良好之财政经济政策。此等政策之所以未为人所想到,
只因为无伟大而有力者谋其事。他说当时有其权位者,却无此大才。在全国之中,
他亦不知何人具有此等才干足以出任斯职。他很巧妙的指出若从事基本改革,必使
之与古圣先生之道相联系,要使庶民相信不背乎先王之道。他又说,在顺乎古代传
统之时,切勿师先王之法,但仅师先王之意,政策无论如何不相同,但皆以人民之
利益为依归。总之,那是一篇结构谨严文字老练的政论文章,论到政府的每一方面,
财政、官制、教育,无不在内。
倘若王安石打算试探他的政治基础,他发现他的政治基础还在松软下陷。仁宗
皇帝把他的万言之书看完,就置请高阁了。在随后英宗皇帝短短的四年当政之中,
王安石又蒙思召,但是他仍然辞谢不就。历史家往往举出的理由是,因为仁宗无子,
仁宗驾崩后,他曾奏请免立英宗为帝,因此他心中感觉不安之故。
这时,英宗之子,将来要继承帝位,现今正以王储之身,居于京都,后来即位
为神宗,王安石那时才因宠得势。神宗为太子时,韩维为太子司文书事,而韩维对
王安石则极为佩服。韩维常对朝政表示意见,每逢太子赞同那些意见,韩维就说:
“此非臣之意见,乃王安石之意见耳。”于是,太子对王安石渐渐器重,希望将来
他要借重王安石的政治大才。在英宗四年(一0 六七),神宗年二十岁,即帝位,
立即任王安石为江宁知府,九月又将他摆登翰林之位。王安石与他的好友韩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