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是李规范的态度却十分自然,而且神情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他进来之后,把门关上,空间本来就小,又多了一个人,显得更是挤迫,我们也更容易感染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兴奋感。
他贴著一边墙站著,但是又在不断地抬腿、踢脚、扬手、换臂,动作的幅度不大,可是快捷伶俐,看来乾净俐落之极。
这种小幅度而又极强劲有力的动作,倒有点像广东武功中的〃咏春〃,可是又多少有点不同。
李规范向我望过来:〃房间小,六个人要在黑暗之中各自施展而不碰到别人,也不很容易吧。〃他有向我炫耀的意思,我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若是从小就练惯了的,也没有甚么难处。而且,关起门来在小空间中练功夫,练得再精纯,也无法和外面广阔的天地相比的。〃我的话说得十分直接,已经不能算是借练功夫在暗喻甚么,而是十分明白的了。
胡明还怕我会得罪人,不住向我使眼色,李规范一听,静了下来,望了我一会,才道:〃卫先生说得是,外面的天地┅┅太大了,我们┅┅等于是生活在一个┅┅茧中间一样。〃我摊了摊手,并不表示甚么特别的意见,他打横走出了两步,来到角落处,双臂张开,手掌抵在墙上,道:〃胡博士、卫先生,我有话要对你们说,说的话,已是我所能说的极限,我希望你们别向我提任何问题,提了,我也不会回答的┅┅徒然伤了和气。〃他年纪虽轻,可是处事分明已十分老练。我早就觉得他有点不平凡,在知道了他竟然是这帮神秘人物的首脑之后,自然更不敢小觑他,没敢再把他当做是一个少年人。
这时,他〃言明在先〃,那一番话倒也不亢不卑,难以反驳。我为了保留一些发问的权利,所以笑了一下:〃请你讲了才说。〃他笑了一下:〃我对两位是非常尊敬,才会对两位说这些话的。〃我也笑了一下:〃我们对你也是非常恭敬,才会来听你说那番话的。〃李规范现出十分有兴趣的神情来:〃卫先生,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我〃哈哈〃大笑:〃你结论下得太早了,我被人用各种形容词形容过,但似乎还没有甚么人说我是一个有趣的人过。〃他仍是十分有兴趣地打量著我,过了一会,才又变得神情严肃,抿著嘴,侧著头想著。这时,他看来有一种相当的稳重之感,和他的年龄不是很相配。过了好一会,他才道:〃我们这一群人是在若干年之前,在中国某地,由于某种原因才来到这里的。〃他讲得极其正经,可是实在抱歉得很,我在听了之后,却忍不住纵声笑了起来。他被我笑得十分狼狈,又有点怒意,盯住了我。
我仍然笑著:〃好啊,一开始就有三个未知数,那算是甚么?是一个三元三次方程式?〃李规范沉声道:〃我已在事先声明过了。〃我道:〃那也无法使我不发笑。〃李规范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看来是在遏制心中的激动——他还要生气?我最讨厌人家讲话吞吞吐吐,用许多代号在关键上打马虎眼,所以我变成了冷笑:〃如果在永不泄密的原则下,你不方便讲你们的来历的话,完全可以不说。〃李规范苦笑:〃可以不说,我当然不说了,问题是我非说不可。〃我不禁大是讶异:这不是太矛盾了吗?一方面又是〃永不泄密〃,但一方面又是非说不可。
李规范有点不好意思,揭开了谜底:〃因为我需要帮助,尤其需要卫先生的帮助。〃他说得十分诚恳,而且一副用心望著我的神情,使我无法再取笑他,我只好做了一个请他说下去的手势。他又侧头想了一会,像是在如何方可以尽量把话说得明白一些,把叙述中的〃未知数〃减少一些,可是一说出来,仍然令人啼笑皆非。
他道:〃我们一共是七姓,由于逼不得已的原因,决定远避海外,约定子子孙孙再不在人间露面,尤其,绝不再履足中原——〃他讲到这里,神情有点苦涩:〃当时以为中原就是全世界了,以为来到这里,就真的可以与世隔绝了。〃我点了点头:〃是,几百年之前,即使是十分有见识的中国人的世界观,也是十分狭窄的。〃李规范叹了一声——叹息击中充满了忧患,不像是一个少年人发出来的:〃当然,伤心人都有不再出世的理由,但是随著时间的过去,下一代的感情必然和上一代不同。再下一代,又大不相同,在上代看来,严重到了可以断头,可以亡命,可以灭族,悲壮激烈得无以复加,彷佛天崩地裂的大事,在后代看来,可能只是哈哈一笑,只觉得莫名其妙。〃李规范的这一番话,听得我和胡明两人,虽然不至于耸然动容,倒也连连点头。
李规范略顿了一顿:〃于是,若干年之后,在我们七姓之间就有了第一次分裂。〃他说到这里,神情更是肃穆,大有不想再说下去的意思,胡明忙不迭向他讨好:〃你放心,我们都不会向任何人说起你们的事。〃我立时道:〃我不保证这一点,因为我的经历,我大都会记述出来,不但说,而且化成文字,让许多许多人知道。〃李规范苦笑了一下,摊了摊手:〃我既然说了,就不怕你们转述,反正事情听来十分怪诞,真照实说了,也不会有甚么人相信的。〃胡明连连向我使眼色,我假装看不到,李规范又道:〃人的姓氏,代表了这个人的血缘关系┅┅血缘关系还真有点┅┅向心作用,在分裂大行动中,所有姓陈的都选择了离开。〃我用心听著,把他的话整理了一下,本来是七个姓氏,去了姓陈的一族,还有六个姓氏,他姓李,年纪十分轻就居于首脑地位,推测他的地位之来,走由于世袭的、家传的,那么,七个姓氏之中,是应该以姓李的为主的。
我装著不经意地插了一句口:〃不是应该全听姓李的吗?姓陈的一家要走,怎么可以?〃李规范陡然震动了一下,盯著我看了片刻,神色阴晴不定,片刻才恢复了正常:〃如果是第一代、第二代,自然不可能有这种情形,但第一次分裂,距离第一代已经很久了,我们七姓之中,只有陈姓善武术,所有人的武术全由陈姓传授,所以无形之中,陈姓的地位十分高,他们一致要走,力量也就十分大。〃我点了点头:〃姓陈的一族,比其他六族聪明得多,早早就从恶梦中醒来了。〃李规范丑脸略红:〃我们七族歃血结义,情同手足,虽然陈姓一族要走,曾经过激烈的争吵,但结果却好来好去,好聚好散,绝未曾伤了和气。〃我笑了一下,摇著头:〃只怕未必┅┅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你们这一多神秘莫测,不知有多少戒条,走了一个小姑娘,尚且要逼她自杀,整族人离开,还不当作叛变来个大诛杀吗?当年的腥风血雨,只怕你没有赶上吧。〃我这番话一点不留馀地,连珠也似讲了出来,直听得李规范一张丑脸之上,一丝血色也无。他张大了口,过了好一会,才道:〃你┅┅你┅┅对我们,究竟知道多少?〃我对他们,其实所知不多,只不过是从〃故事〃中看到的那一些而已,但我却故作神秘地耸了耸肩:〃不少,田家走了一个小姑娘,后来被她母亲逼死了,是不是?〃常言道〃言多必失〃,有点道理,我这样一说,他反倒松了一口气,笑了一下:〃原来是这样,对,田家那女孩在外面生了一个孩子,曾在这里住了十多年,后来也逃走了,由于她并不知道我们的秘密,所以我们也就由得她去,卫先生,你以为我们是嗜杀成性的邪魔外道吗?〃我多少有点狼狈:〃手上常戴著有剧毒的戒指,总不免叫人联想到一些邪派魔教上去。〃我一面说,一面盯著他手上看,他的手上戴著一只看来相当巨大、黑黝黝的指环,看不出是甚么质地的。
李规范一挺胸:〃我们的祖先由于处境十分恶劣,无时无刻不准备牺牲性命,所以才有了这种指环,用意是保守秘密。〃我心中暗暗吃惊,倒也不敢再和他开过分的玩笑,因为七个家族,如果不是真的关系重大,是断然不会人人都随时准备自尽的。
房间中沉默了片刻,李规范又道:〃当年分手真是十分和平,陈姓人口不多——事实上,我们人口一直不多,在我们的意识之中,都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悲剧观念,我们和普通人不同,只要血脉不绝,可以一代代传下去,绝不追求人丁兴旺。〃我一句话在喉间打了一个转,没有说出来,我想说的是:〃人多了也不行,只怕这个蜂巢一样的建筑物,会容纳不下。〃我没有说出来的原因,是这句话太轻浮了,我既然知道他们上代的遁世归隐,有著十分悲壮的原因,自然不应该再说轻浮的话了。
李规范叹了一声:〃陈姓的一个家长,是十分有见地的人,那时,大约距今一百年左右,他已经看穿了外面世界的变化,知道我们的武功虽然可以称雄江湖,但必然没有甚么大用,而且,越来越没有用——〃我挥了一下手:〃等一等,有一个问题我非问不可,一定要问。〃李规范停了下来,我道:〃你们遁世隐居,可是看来又一直注意著外面世界上发生的事,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你的知识比起欧洲一流大学的学生来,一点也不差,这,好像有点矛盾吧?〃李规范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祖上在避世之时,就已经立下决心,天下是我们的天下,所以天下事不论大小,我们不论身在何处,明的管不了,暗中必须了如指掌,所以我们不断有人派出去、回来,把在外面世界发生的事带回来,也负责要使下一代知道。〃听到他这种说法,我和胡明两人互望了一眼,都不禁有点发愣。
这个丑少年的口气好大,或者说,他祖上的口气好大。
甚么叫〃天下是我们的天下〃?我一想到这一点,想起刚才联想到的一些事,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更有点可以肯定,这七家,尤其是姓李的,只怕在历史上,曾有过十分辉煌的往昔,不然,怎会有那么大的口气,又会有〃老皇爷〃这样的称呼?
自然,后来他们失败了,这才远离中原的。
胡明的口唇掀动了几下,没有说甚么,由于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