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 *
反观,生者们的战斗,还在持续进行着——
飒亚一人独坐在父亲的身旁。
离御花园一战又过了数日,太子、琴妃已经安葬,二皇子与余党流亡宫外。
司珐尔认为师出必有名,想讨伐二皇子一夥人,必要取得皇位继承人的名衔,唯今之计只有请老皇帝驾鹤西归了——他们替飒亚备妥一小瓶见血封喉的药,待飒亚让老父喝下后,司珐尔将会率领群臣与太医见证,声明飒亚是皇帝临终遗命所交代的传人。
很简单,只是一滴药就可以了。司珐尔这么说。
可是飒亚将药瓶放在桌上,动也不去动它,连看都不想看。
“皇帝”到底是什么东西呢?舍弃了人的外表,作一个“非人”是皇帝的必经之路?那么自己正踏在“非人”的道路上吗?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守候在宫外的群臣开始聒噪不安了。
司珐尔避开众人的视线,潜入寝宫内。他料到飒亚无法狠心取父亲的命,所以他打算来暗中助他一臂之力,先以一击打昏了飒亚,再使毒解决老贼就行了。
可是他还没有走近飒亚,就听到飒亚在独自说着:“你也睡够本了吧,老混帐。我说了我不会再喊你父皇,所以……你自己看着办吧!”
跟昏睡不醒的人聊天?他还有这闲情逸致?司珐尔不禁在心中失笑。
“大哥死了,琴妃也死了,接下来还会有多少人死呢?”飒亚冷淡地说。“虽然人难免一死,到头来都是枯骨一堆,但其中也有像你这样拖拖拉拉叫所有人都陪死的不乾脆家伙。喂,别丢西琉皇帝这名号的脸,快点把该解决的问题,解决解决吧!”
该挑什么时候出手呢?司珐尔暗暗揣度着,决定再给飒亚一点时间。
“没什么好不放心的,我来当这个皇帝吧!我会超越你、祖父、曾祖父,咱们过往的那些老祖宗,好好地作这个皇帝,绝对会作得名声比你更响亮。所以,你可以走得无牵无挂,你的烂摊子,我也会好好地帮你收拾,知道吧!?”
烛光下,隐约可以看到飒亚犹带几丝稚气的脸庞,闪闪的水泽。让人想替他拭去泪水——但他得独自面对这一关,犹如破壳之雏,不除去过往的包袱,是无法真正诞生在这世上。
司珐尔选择沉默地,等待着。
飒亚执起父亲形如枯槁的手,贴到脸颊边,暗哑地喊着:“爹……”
奇迹出现了。
躺在床上多日犹如一株没有生命的植物,却突然动了动手指。
飒亚惊愕地瞪大了眼,而躲在一旁的司珐尔也屏住了气息——老家伙怎么会挑这时候醒来?!
“把……众人……叫来。”乾瘪的唇,耳语般说着。
群集了众臣的寝宫中,却静寂得有如一座死城,没有人发言,甚至没有人敢喘息,就深怕老皇帝那轻得几乎听不到的话语,会消失在杂音中。
“传……朕……旨意……”半闭着睁不开的老眼,如垂死的老狮挣扎着吐出最后一口气,拚着西琉皇帝的最后尊严与骄傲,一字字地说:“朕……将……帝位传……给……”伸手指向守候在旁的幼子,老皇帝回光返照展现最后的笑容,生命之火摇摆。“……吾儿飒亚……”
场上的人听得分明,下一任帝王诞生了,就在大家欢声雷动当中,老皇帝看着被众人簇拥却没有得意忘形,仍旧面容严肃冷静自持的飒亚,他含笑地想:这样就好了,朕始终都在等着,等着有人来告诉朕,他可以超越朕。
抱歉了,儿子,我是天下最差劲的父亲,可是我不能不为天下挑选一个最好的人,把天下交付给他。哪怕你如何地怨我,我都要保持这口气,直到能看到几个孩子中出现足以与我匹敌的王者。
如今终于让我看到,我也心满意足了,可以……
“父……皇……父皇!”
在全场欢欣沸腾得没有意识到老皇帝的状况时,仅有飒亚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带着一抹平和的笑,缓缓地闭上双眼。
西琉皇历二二五年,初夏,金月四日,雅尔帝崩,飒亚帝继。
第六章
登基的准备工作千头万绪,整整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
依据西琉皇朝的帝制,正式的登基大典前,新皇必先经过皇庙的洗礼。在历代神圣崇高的君王与神的见证下,接受神的考验、祈福、祝祷,纹印上皇帝的象徵。一切就绪后,最后再于天下万民前,举行登基大典,新皇就位仪式才算完备。
当然,要怎么举办豪华盛大的登基仪式交由底下的人去打点,新皇飒亚真正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在登基前夜,来到位于皇宫内最安静的化外禁地。
飒亚过去只有寥寥可数的几次机会,谒见过皇庙的神官,一次是当他刚刚诞生不久,还是婴儿时期,便要接受神官祭师们的祈福。他出生的月份恰巧是象徵着万物欣欣向荣、春暖花开的绿月,为他祈福的神官也是树神官。
婴儿时期,第一道的刺青为一朵象徵皇族西琉的紫樱。
十三岁时重返宫中,行戴冠礼,证明他已脱离受人保护的幼年时期,该步入与学习成人社会的规则,同时也再刻上第二道刺青:象徵辅佐天运与守护君主的皇子身分,赤色双蛇盘据成头尾相接的图案,口咬紫樱,有着生生不息与相助互爱的隐意。
现在,他再次来到皇庙,为的是刻上属于天下最高权位者的独特徽章,在双蛇中心将繁复精巧的曼陀罗纹雕上,代表的是整个西琉皇朝天下缩影,每一延伸出去的枝叶都是开疆拓土所换得的。当他肩负着这道刺青,不论何时都必须提醒、注意自己肩负着西琉上上下下万千人民嘱托的命运。
无比沉重、严苛的负担,不能摆脱的束缚,也是王者的宿命。
过去只曾到过外皇庙的飒亚,在穿越过被十二座神宫所包围的外神庙区,初次抵达庄严无比的西琉圣地——内神庙,也仅有顶尖的十二位首席祭师与天子才能被允许进入的禁地。
站在圣洁纯白的大理石神庙前面,飒亚在踏入神庙前,不禁回头眺望着。
从石阶上看下去,十二座燃烧着十二色火柱的神庙有如群星拱绕着这座庙宇,而庙宇也高高在上地牵制着十二座神庙,景致的宏伟壮阔,让观赏者无法不动容心醉,并领悟出自身的渺小与天地之伟大。
父亲、祖父、自己的先祖们也是同自己一样,历经过何等煎熬辛酸的心路,才站在这儿?而当自己俯瞰这美丽的景致,深感恐惧;渴望超越恐惧,双头马车背道而驰的激情,都在胸口沸腾对战的同时,他们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克服、面对、紧握这一刻呢?诚惶诚恐,最后仍要鼓起勇气,一肩扛起天下?
呼……飒亚长长而缓慢地深呼吸着,不论未来自己将面临何等挑战,旁徨犹豫、困惑不安时,他都会回想起“现在”激荡在胸口的怯情壮意。
“陛下,请。”两名次位神官,领着他来到巨大的门扉前,门早已为他敞开。
跨过这一道门,也跨进了历史的洪流。
迎接他的,是出乎意外的平静祥和,甚至可以用“温柔”来形容的空间,噼哩啪啦在火盆中燃烧的柴薪,簇拥百花齐放的各色盆栽。不论是铺着上等柔软兽毛的绒毯、朴华的洁白石柱,或是静静地以圆形的排列方式构出拱型的天顶,都是为了让人能景仰上天的崇高,洗涤被世俗所壅塞的心灵。
透过曼陀罗纹的彩绘玻璃窗,飒亚沐浴在七彩缤纷的阳光下。
回归到大地之母双臂中的宁静,无形地包围着他。
“首席祭师水神官锦童,在此参见陛下。”一名身穿淡蓝水色长袍,长发如丝地披落双肩,垂至腰下的秀丽男子,脸上挂着恬静祥和的微笑,屈膝。
“免礼。”飒亚好奇地看着四周。“就你一个人吗?”
“不,所有十二位神官都在,只是我要先请陛下净身,所以……请随我来。”
从拱型天顶的厅堂中心,水神官敲敲其中一格地石,四周的地板随即移动,往下凹陷,出现一道地下阶梯。
踏入地下,沿着长廊的两侧是西琉历代君王的魂堂,每副石棺中都躺着曾经打造过西琉辉煌年代的杰出(或不杰出?)的君主。
穿过幽暗的长廊后,入目的是宽阔到难以想像,竟是藏在地底的光明圣殿。
圣殿中心是一座深潭,仅有一条细容一人穿越的小桥,连接到中央高台。高台上奉祀着传说中西琉的守护主神——天主圣君,并列在圣君神像前方的,则是西琉三项镇国宝物,镶嵌重达两百克拉纯钻的黄金帝冠、金阳刀银月剑以及翡翠绿玉国玺,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看到三样宝物散发出的慑人光辉。
明天登基大典上,这三样宝物会随着飒亚一起供天下人瞻仰,过后,宝物又将再重回这座神庙静静地沉睡,等待下一位皇帝的出现。
“陛下,这边请。”
水神官掀开一道水晶珠帘,率飒亚进入满室馨香、弥漫在迷蒙水气中的净身池畔,他朝飒亚伸出手说:“请除去您身上所有外界带来的东西,净身后,只能穿着神庙内的这套素衣。好了以后,只要摇摇这铃,就会有人来迎接您。”
语毕,他留下飒亚一人独处。
“总而言之先洗个澡就是了。”飒亚哈地吐出一口憋了好久的气,这皇庙里的气氛虽然宜人,但总是有股不知不觉的紧张在累积增长。
等会儿还要接受刺青呢!
想起十三岁那年吃的苦头,现在恐怕是倍增了,飒亚咋舌地跳入水中。
* * *
净身后,焚香、祈祷、献果的过程简单而隆重,轮流接受十二祭师的祝福洗礼后,飒亚终于来到最艰难、痛苦的一关,纹身。
据说过去有些皇帝因为忍受不了纹身的痛苦,整整拖延了两天才完成。
飒亚可不想熬上两天,要吃苦受罪的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