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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真和尚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说道:“敝派掌门师伯言道,保定皇帝位望至尊,自是不敢劳动大驾,倘得镇南王爷莅临敝寺,指点对付姑苏慕容氏的方策,实是武林之福。掌门师伯又道:他本该亲来领教段皇爷的高见,只是寺中已派出使者,遍邀各门各派的高手硕德,齐集少林会商。我师伯身为主人,不敢离寺,以免怠慢了天下英雄。”段正淳心道:“原来少林寺中有英雄大会,这是百年难逢的良机,去会会中原的武林人物,倒也是一件快事。”眼望兄长,瞧他如何发落。
保定帝神色庄严,说道:“我段氏源出中原武林,数百年来不敢忘本。凡是中原的武林朋友来到大理,咱们务当礼敬相待。可是我段氏先祖有一条遗训,叮嘱子孙不得参与武林间的仇杀私斗。段正明对玄悲大师的武功为人,向来仰慕,但所嘱之事,有违我祖宗家规,难以遵命,只好请玄悲大师见谅了。”慧真好生失望,正不知如何措词,慧禅突然双膝跪倒,大声道:“慧禅为报师仇,苦求陛下恩准镇南王爷一行。”慧真又道:“镇南王爷去得少林,并非去和慕容氐动手较量。王爷是金枝玉叶的身体,如何可以轻易犯险?只不过姑苏慕容氏的武功太过渊博奇妙,家师怕邀请天下英雄,也不是要倚多为胜,只盼集思广益,博采各家所长,与慕容氏比个高下。大理段氏是天南武学正宗,一阳神指,海内英雄闻而生敬。少林寺这英雄大会中若无大理段氏的传人到来,那是大大的残缺不全,只怕非慕容氏的敌手了。”
保定帝袍袖一拂,袖子角带著慧禅的肩头。慧禅只觉一股柔和而浑厚的大力在他肩上一提,身不由主的站了起来,心下更是钦佩,大声道:“皇爷,你这,这……这功夫就了不起……”保定帝道:“大师远来辛苦,请厅上用饭休息。在下听到尊师噩耗,甚是惋惜。我段氏不得置身武林恩怨之中,祖有明训,违命之处,幸勿见怪。”
保定帝这几句话虽是说得谦冲温和,但自有一种帝皇之尊,慧真、慧禅料知他心意已决,多求也是无用,只得告辞而出。这时暖阁中留下来的,均是大理国的自己人。段正淳道:“皇兄,姑苏慕容氏倘真如此神乎其技,该当名震天下才是,怎地武林中却是向来少有知闻?”保定帝道:“想是他这一家人出手不多,有时便与人争斗,也未必吐露了真实姓名。以少林与嵩山两派而言,就没知对头到底是谁。”黄眉僧道:“正明兄不允参与这场纠葛,大是高见。这件事闹将起来,只怕武林中腥风血雨,不知要杀伤多少人命。大理国这些年来国泰民安,正淳兄若是一去少林,今后中原武人到大理来寻衅生事的,可就源源不绝了。”
正说话间,一名卫士在暖阁门外禀道:“禀告王爷,大门外有一位道长求见,说是天台山故人来访旧友。”段正淳大喜,说道:“皇兄,是石清子道兄来了。”当即快步迎了出去。保定帝与黄眉僧对望了一眼,黄眉僧站起身来,说道:“老僧回避则个。”保定帝微笑道:“师兄昔日嗔念,尚自不能尽去吗?”黄眉僧微微一笑,道:“佛法精妙,正果难成,老僧若能勘破‘嗔’字这一关,便是和段兄告别之时了。”说著出了暖阁,自去察看破贪等弟子的伤势。过不多时,暖阁外传来几声清朗的长笑,保定帝站起身来,便见段正淳和一个五十来岁的道人携手而入。那道人黄冠黄袍,皓肤如玉,清雅似仙,向保定帝稽首行礼,笑道:“正明兄,这几年富贵尊荣,可享足太平清福了。”保定帝拱手还礼,微笑道:“牛鼻子奔波江湖,还没厌倦风尘么。”石清子哈哈一笑,道:“没厌,没厌。升泰兄,你好。盗墓贼,近来可发财么?范兄气色不错,又添了几位公子?天石越来越瘦,靠著这身子轻得几斤而称轻功天下第一,也不算光荣啊。钓鱼的,有没钓到一只大乌龟?”他和暖阁中每一个人招呼,都如多年老友,熟不拘礼。
段誉知道伯父向来性子随和,但从没听他和人开过玩笑,这道人一到,登时满堂生春,连伯父也出口叫他“牛鼻子”,想来这石清子性格诙谐,极有人缘。段正淳道:“誉儿,快上前磕头,这位道长便是我日常所说的‘东方第一剑’石清子,剑法之精,当世无双。”段誉心想:“你从来没有和我提过什么‘东方第一剑’。”这时自不便细问,当即遵命,上前拜倒。
石清子笑嘻嘻的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果然也是个风流俊俏的人物。大理段氏的子弟,家学渊源,武功定是了得。”说著伸手相扶。他有心试试段誉的武功,微发内劲。段正淳忙道:“牛鼻子手下留情,我这孩儿没学过功夫。”一言未毕,石清子双手己碰到段誉的手掌,突然心头一震,适才所发的内劲便如泥牛入海,霎时间化得无影无踪,更觉段誉手上有一股极强的吸力,要将自己体内的内力硬生生的吸出。
石清子足迹遍天下,生平见多识广,一惊之下,想道:“这是昆仑山星宿海一派的化功大法,大理段氏是名门正派,如何练会了这种为天下武林所深痛绝患的邪术。”当下内劲一疑,双掌翻转,啪一的声响,击在段誉手背之上,摆脱了四掌的胶黏。
段誉只觉手背上剧痛,似乎手骨也断折了,心下微怒:“我好意拜你,如何使出手打我?”他不知石清子误以为他所施的乃是“化功大法”,练武之人一世辛苦,倘若为这种邪功所中,毕生所练的内功外功尽数化为乌有。只不过“化功大法”是消融对方的功力,使之成为不会武功的常人,乃是损人而不利己。段誉无意中所得的“朱蛤神功”,却是取对方功力为己有,每施一次,自己的内功便强了几分,其间颇有不同,适才两人四掌相接,石清子的若干内力,便已被搬运到了段誉体内。
保定帝等一见石清子神情有异,都是颇为惊讶。段正淳更恐爱子遭他毒手,当即欺近身去。笑道:“牛鼻子多年不见,有什么见面礼给我孩儿?”双手却是蓄劲待发。须知这石清子剑术固是四海扬名,拳脚内功,无不精绝,段誉若是中了他的一招,非死亦必重伤。石清子冷笑道:“大理段氏的一阳指已足扬名天下,何必再去学星宿海老魔的邪术?”段正淳奇道:“星宿海老魔的邪术?你说是‘化功大法’?谁学了?”石清子冷笑道:“令郎身入旁门左道,不怕沾污了大理段氏的清名么?”
段正淳更是奇怪,还道他说的是南海鳄神之事,笑道:“南海老鳄确是瞧中了我孩儿,想收他做个徒儿。殊不知反而拜了我孩儿为师。那是闹著玩的,当不得真。”石清子摇头道:“南海一派武功固有专长,却不见得会这‘化功大法’。”段正淳道:“牛鼻子左一句化功大法,右一句化功大法,到底在捣什么鬼?”石清子哪想得到段誉身怀“朱蛤神功”之事,不但他伯父与父母不知,连他自己也是全无所悉,只道段正淳欺瞒于他,霍地站起身来,说道:“两位段爷,我姓石的虽是闲云野鹤,浪荡江湖,可是这双脚底板也不是铁做的,巴巴的从江南赶到大理来,难道为的就是讨这口清茶?你们既不当我是朋友,这就告辞。”说著跨步便行。保定帝微笑道:“赫艮、天石,拦住牛鼻子,要他说个明白。朋友们来到大理,不吃个酒醉饭饱,轻易便能走路么?”华赫艮和巴天石和石清子都是极熟的朋友,哈哈大笑,纵身拦在门口。华赫艮笑道:“石老道,你来到大理,身不带剑,足见盛情,那是给咱们皇爷的脸面。可是你手无长剑,要想闯过这个关去,却是大大的不易了。”石清子见来人神色,都是毫无敌意,心念一转:“以大理段氏这等身份名望,决不容许子孙去学星宿海老魔这种污秽的邪术。难道这段誉暗中学会了,连他伯父和父亲都不知道?我若是出言挑破,那是结下了段誉这个怨家,可是我和他伯父、父亲的交情大非泛泛,总不能知情不举。”当即回过身来,正色向段举道:“段公子,石清子虽然不肖,说什么也是你的长辈,今日有一句不中听的言语,那是瞧在令伯和令尊的脸上,这才直言相告,请勿相怪。”段誉忙道:“石道长训示,段誉恭聆教诲。”石清子心道:“这小子还在装蒜,可装得真像。”说道:“段公子学得‘化功大法’,学了几年了?令师是星宿海老魔座下的哪一个真人?”
段誉摸不著半点头脑,道:“什么化功大法,星宿海老魔?晚辈乃是今日首次听闻。”石清子又想:“说不定传授他这门功夫之人,隐瞒了师承来历和功夫名称,也末可知。”便道:“那么传授你这套功夫之人,相貌如何?”段誉道:“晚辈没学过半点武功。”便在此时,内堂抢出一个人来,一把抓住段誉的右掌,正是黄眉僧。他和段誉手掌一碰,身子便是徽微一震,但觉体内内力止不住的泻出,飞起一足,便将段誉踢了个跟斗。众人都是大惊失色,一齐站了起来,问道:“怎么?怎么?”黄眉僧道:“两位段兄,这小子你们自己毙了,还是由老僧下手?”他说话时声音发颤,脸上肌肉不住抽搐。原来破贪等六僧已先后醒转,将全身功力被段誉吸尽之情向师父说了。黄眉僧和石青子的推想全然相同,只道他是学会了星宿海老魔的化功大法,以怨报德坏了座下六弟子的功力,而与他手掌一接之间,功力便即损耗,更是深信不疑。
保定帝等先听石清子之言,只是觉得奇怪,还当他向来滑稽,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