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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婉清一提马缰,一声清叱,黑玫瑰斗然间从平地跃起,飞越唐人雄等人头顶,直冲进了宫门,黑玫瑰虽然前腿受伤。但在主人呼叱之下,仍是英勇无伦。唐人雄等四人大骇,齐声呼叫,随后追来。木婉清骑在马上,横冲直撞的进大门、过院子、穿大厅、闯内堂,剑湖宫中登时大乱,七八名弟子欲待上前阻拦,不是被黑玫瑰一腿踢倒,便是被木婉清长剑刺中。左子穆刚从睡梦中醒来,这几日他衣不解带、足不随履,听得前面喧哗,仗剑赶了出来,突然间迎面一匹黑马扑到,左子穆本来只道神农帮进袭,哪料到厅堂之中竟会有人纵马奔驰,伸手便去牵马。
突然间冷风掠面,剑刃已递到了眉心,敌剑之快,实是生平从所未见,左子穆算得是久经大敌,急忙一招“凤点头”让过,跟著长剑上掠,当的一响,双剑相交,果然不出所料,敌人剑招绵绵,连环剑法是一招未尽,二招又至。左子穆著地一滚,再架开一剑,突然左腕上一阵剧痛,却是被黑玫瑰后蹄踏上了。他运劲从马腹下斜窜出去,百忙中见到段誉的脸,失声道:“原来是你!”随即见到木婉清全身包裹在黑衣中的身形,蓦地想起一人,身子不禁一颤。
左子穆颤声叫道:“是香……香药……”黑玫瑰已奔向后花园去。左子穆原有一招脱手掷剑的绝技,长剑出手,定可穿入黑玫瑰的后臀,但他一见到木婉清的形貌,便在长剑正要脱手掷出之际,硬生生的抓住了剑柄。他微一迟疑,木婉清已纵马转过照墙。后园中守著八名弟子,那甘人杰也在其内,斗然见到黑马从前屋奔来,一时大惑不解。木婉清纵马奔近园门,一剑便削断了门锁。甘人杰叫道:“喂,喂!后山是本派禁地,不能擅闯。”黑玫瑰早已驮著二人,直窜了出去。
左子穆虽对木婉清甚是忌惮,可是人家非但横冲直撞的乱闯剑湖宫,更奔向后山禁地,如何可以任之不理?当下急传号令,请西宗诸人留守剑湖宫,以防神农帮乘势来袭,自己率领门下数十名弟子,向后山追去。
段誉一看黑玫瑰所趋的方向,正是数日前自走过的老路,忙道:“木姑娘,前面有深涧阻路,咱们得绕道而行。”木婉清一怔,道:“你怎知道?”段誉道:“这条路我走过的。”这话倒不由得木婉清不信,她勒马微一迟疑,挥马往左手小路上足去。不料这条路一直通向一条长岭,越走越高,越来越是崎岖,好容易到了一个山岗之上,木婉清回身向后一望,只见三批人分从左右及后面攀山追来。左首一批都持长剑,是无量剑中左子穆和门下弟子;后面黑压压一大堆人,是伏牛寨的群雄;右首只有三人,却是史安、秦元尊和慧禅。但见史安奔跃如飞,从这块岩石跃到那一块岩石,身法轻捷无伦,木婉清一瞥之下,不禁的暗暗心惊,不暇多想,纵马便向前面冲了下去。行不到数十丈,突然前面出现一条深涧,阔约数丈,却是黑黝黝的深不见底。黑玫瑰一声惊嘶,急奔中陡地收步,倒退了几步。
木婉清见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她心念动得好快,问道:“我要纵马跳将过去!你随我冒险,还是留了下来?”段誉心想:“马背上若是少了自己,黑玫瑰便容易跳得多。”说道:“姑娘先过去,再用带子来拉我。”木婉清一回头,只见史安已远远追到,相距不过数十丈,说道:“来不及啦!”拉马退了数丈,叫道:“嘘!跳过去!”伸掌在马肚上轻轻拍了两下,黑玫瑰放开四蹄,急奔而前,到得深涧边上,使劲一跃,直窜了过去。段誉但觉腾云驾雾一般,一颗心也如从他腔中跳出来一般。
黑玫瑰受了主人催逼,出尽全力的这么一跃,前脚双蹄勉强踏到了对岸,但两边实是相距太宽,它彻夜奔驰,腿上又受了伤,后蹄终于是没能踏上山石,身子登时向下堕去。木婉清应变奇速,从马背上腾身而起,随手抓了段誉,向前窜出。段誉先行著地,木婉清跟著摔下,正好跌在他的怀中。段誉怕她受伤,双手牢牢抱住了她,只听得黑玫瑰长声悲嘶,已坠入下面万丈深谷之中,再也不能活了。
木婉清心中难过,一甩手挣开段誉的抱持,奔到涧边,但见白雾封谷,已看不到黑玫瑰的身躯。史安赶到涧边,正好及时见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饶是他胆气粗豪,却也咋舌不止。木婉清见追兵无法过来,心下略宽,突然间一阵眩晕,只觉天旋地转,脚下一软,登时昏倒在地。
段誉大吃一惊,生怕她摔入谷中,急忙上前拉住,见她双目紧闭,已然晕了过去。正没理会处,忽听得对涧有人大声叫道:“放箭,放箭!射死这两个贼子!”段誉一抬头,只见对涧已站了七八人,若是当真射箭过来,自己有什么法子抵挡?当下俯身抱起木婉清,向后急奔,幸好木婉清身重不到百斤,段誉将她横抱在手,倒还奔跑得动,突然间嗖的一声,一枝羽箭从耳畔擦过。
段誉跌跌撞撞的前冲了几步,蹲低身子,抱著木婉清而行,嗖的一声,又有一箭从头顶飞过。段誉见左首有一块大岩石,当即扑了过去,躲在石后,霎时间但听得噗噗噗之声不绝于耳,许多暗器都打在石上,弹了开去。段誉一动也不敢动,突然呼的一声,一块拳头大的石子投了过来,飞过岩石,落在他身旁,投石之人显是臂力极强,居然将这样大的一块石头投出数十丈外,只是相距远了,难以取得准头。段誉心想此处未脱险境,当下在地上拾起七八根枯枝,堆在自己背上,抱起木婉清,一鼓作气的向前疾奔,又奔出十余丈,料想敌人的羽箭暗器再也射不到了,这才止步。他喘了几口气,将木婉清稳稳的放在草地之上,站起身来,躲在山岩之后,向前望去。
只见对崖上黑压压的都站满了人,指手划脚,纷纷议论,偶尔山风吹送过来几句,都是怒骂呼喝之言,看来这些人一时无法追得过来。段誉心想:“倘若他们绕著山道,从那一边爬上山来,咱二人仍是无法得脱毒手。”快步走向山崖彼端一望,不由得吓得脚也软了,几乎站立不定。只见崖下数百丈处波涛汹涌,一条绿色的大江滚滚而过,原来已到了澜沧江边。江水湍急无比,从这一边是无论如何上不来的,但敌人若是先到深谷底,然后再攀援而上,自己不会武功,终究是无法抵御。他叹了一口气,心想暂脱危难,也是好的,以后如何,且待事到临头再说。
于是回到木婉清身边,见她仍是昏倒未醒,段誉正想设法相救,只见她左肩背上赫然插著一枚钢锥,鲜血已染满了半边衣衫。段誉大吃一惊,适才仓惶逃命,一直没发觉她身上受伤,这时脑中第一件想到的事,便是:“莫非她已经死了?”当即毛手毛脚的拉开她面幕,伸指到她鼻底一试,幸好微微尚有呼吸,他心想:“须得先给她拔去钢锥,止住流血。”眼见钢锥入肉甚深,倘是损及心肺,一拔出来立时便送了她的性命,但当此处境,别无他途可循。他心中暗暗祷祝:“木姑娘啊木姑娘,我只盼救你性命,但如不幸害死了你,那也是无可奈何,反正我若不救你,你也是非死不可。”伸手抓住锥柄之柄,咬紧牙关,待要使劲去拔,全身却吓得发起抖来,上下牙齿相击,咯咯作响,只听得对面崖上敌人的喝骂之声隐隐传来,段誉用力一拔,钢锥应手而起。他不知闪避,一股鲜血喷得他满头满脸都是。木婉清痛得大叫一声,醒了转来,但跟著又晕了过去。
段誉死命按住她的伤口,不让鲜血流出,可是血如泉涌,却哪里按的住?段誉无法可施,随手在地下拔些青草,放在口中嚼烂了,敷在她伤口之上,但鲜血一冲,立时将草泥冲开,段誉心想:“她整日动刀弄枪,说不定带有金创之药。”伸手便到她怀中去掏,突然间碰到一件冷冰冰、滑溜溜的物事,他吃了一惊,急忙缩手。只见金光一闪,窜出一条小蛇,竟然便是那条金灵子。段誉叫道:“喂,金灵子,你莫咬我。”那金灵子居然并不伤他,其实金灵子并不懂他的说话,只是段誉身上藏有钟灵所赠的一只玉匣,其中所盛的物事,正是金灵子和青灵子的克星,万般毒蛇毒虫一闻到它的气息,无不帖然降服。
段誉战战兢兢的再伸手到木婉清怀中,这次没再碰到活物。他将她怀中的物事一一掏了出来,见是金梳、一面小小的铜镜、两块粉红色的手帕、另有三只盒子。段誉见到这些闺阁之物,不禁一呆,这时方始意会到,眼前这人乃是一位姑娘,自己到她衣袋中乱掏乱寻,未免太也无礼,而这些梳镜巾盒之属,和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却又难以联在一起。
段誉揭开一只盒子,登时幽香扑鼻,见盒中盛的乃是胭脂。第二只盒子装的是半盒白色粉末,第三盒则是黄色粉末,他放近鼻端嗅了嗅,白色粉末并无气息,黄色粉末却极为辛辣,他一嗅之下,登时打个喷嚏,心想:“不知这些是金创药,还是杀人的毒药?倘若用错了,岂不糟糕。”于是伸指用力去捏木婉清的人中,过了半晌,只见她微微睁开眼来。段誉大喜,忙问:“木姑娘,哪一盒药能治伤?”木婉清道:“红色的。”说了三字,又闭上眼睛。段誉再问,她便不再回答了。段誉好生奇怪,心想红色的这一盒明明是胭脂,怎能治伤?但她既如此说,且试一试再说,总是胜于将毒药敷在她伤口之上。
于是将她伤口左近的衣衫撕破一些,挑些胭脂,轻轻给她敷上。段誉的手指碰到她伤口时,木婉清昏迷中仍是觉痛,身子缩了一缩。段誉安慰道:“莫怕,莫怕,咱们先止了血再说。”说也奇怪,这胭脂竟然灵效无比,涂在伤口不久,流血便慢慢少了。又过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