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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旧版)-第1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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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脚两步的自原路逃回。
  他离开悯忠寺只不过数十丈,便觉手中的葫芦冷得出奇,直是比一块冰块更冷,他将葫芦从右手交到左手,又从左手交到右手,当真是奇寒彻骨,实在是拿捏不住。他无法可施,将葫芦顶在头上,这一来可更加不得了,冷传到铁罩之上,只冻得地脑袋疼痛难当,似乎全身的血液都要结成了冰。游坦之情急智生,解下腰带,结住葫芦腰,提在手中,那腰带不会传冷,这才能提著行走。但冷气仍是从葫芦身上冒出来,片刻之间,葫芦外面便结了一层白霜。
  他快步而行,直到天黑,方始回到南京,这时城门已闭,只得在外宿了一宵,次日一早,便即到端福殿去向阿紫禀报,说已将那条冰蚕捉到。阿紫一听大喜,忙命他将蚕儿养在瓦瓮之中。其时正当五月初夏,天气本来颇为暖和,哪知道,这冰蚕一养入偏殿,殿中却越来越冷,过不多时,连殿中茶壶,茶碗内的茶水也都结成了冰,这一晚游坦之在被窝中瑟瑟发抖,冻得无法入睡,心下只想:“这条蚕儿之怪,直是天下少有。倘若姑娘要它来吮我的血,就算不毒死,也冻死了我。”
  阿紫得悉殿中奇寒的怪事之后,知道这条冰蚕实是非同小可,接连捉了好几条毒蛇、毒虫来和之相斗,都是给冰蚕在身旁绕了一个圈子,尽都凉毙僵死,给冰蚕吸干了汁液。如此过了十余日,再也没什么毒虫能与之抵挡。这日阿紫来到偏殿,说道:“铁丑,今日咱们要杀这冰蚕了,你伸手到瓦瓮中,让蚕儿吸血吧!”游坦之这些日子中白天担忧、晚间发梦,所怕的便是这一刻辰光,但这位姑娘毫不容情,终于是要他作这冰蚕的牺牲,心下黯然,向阿紫凝望半晌,不言不语。阿紫盘膝而坐,潜心运功,心中只想:“我无意中得到这件异宝,所练成的化功大法,只怕比师父还要厉害。”说道:“你伸手入瓮吧!”游坦之泪水涔涔而下,跪下向阿紫磕头,说道:“姑娘,你练成毒掌神功之后,别忘了为你而死的小人。我姓游,名叫坦之,可不是什么铜丑、铁丑。”阿紫微微一笑,道:“好,你叫做游坦之,我记著就是,你对我根忠心,很好,是一个挺忠心的奴才!”
  游坦之听她称赞自己,在临死前得到了很大的安慰,又磕了两个头,说道:“多谢姑娘!”但贪生怕死之心人人都有,游坦之不愿就此束手待毙,想起那日给毒蜈蚣咬后,以枯僧运功之法救回了性命,今日之事,只好又来试他一试,当下双足一挺,倒转了身子,将脑袋从胯下钻出,右手伸入瓮中,心中便想著枯僧身上绘著的那条黄线。
  突然食指尖上微微一痒,一股寒气直钻入自己心中,游坦之早有预备,心念只是记著那条黄线,只觉得那条寒气果真有脉络可循,顺著心中所想的黄线,自指而臂,又自胸腹而至头顶。这一条线固是奇寒彻骨,但只是极细极细的一线,倒也不是无法忍耐。阿紫先见他做了这个古怪姿势,大是可笑,但过了良久,见他仍是这般头下脚上的倒立,不禁诧异起来,走近身去一看,只见那条冰蚕咬住了游坦之的食指。冰蚕身子透明如水晶,看得见一条血线从冰蚕之口流入,经过它身子左侧,兜了一个圈子,又从它右侧注向口中,仍旧流入了游坦之的食指。
  又过一阵,见游坦之的额头上、衣服上、手脚上,都布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阿紫心想:“这奴才是死了。活人身上有热气,怎能结霜?”只是见冰蚕体内仍有血液流转,显是吮血未毕,要等它自行跌落,然后将之压死,取其血而练功。她全神贯注的凝视变化,突然之间,冰蚕身上忽有丝丝热气冒出。
  阿紫正惊奇间,嗒的一声轻响,那冰蚕从游坦之手指上掉了下来。阿紫手中早拿著一根木棍,用力捣了下去。那冰蚕本甚灵异,这一棍未必捣得它死,哪知它跌入瓮中之后,肚腹朗天,呆呆蠢蠢的一时翻不转身,阿紫一棍舂了下去,登时将它捣得稀烂。阿紫大喜,忙伸手入瓮,将冰蚕的浆液血水涂在双掌之上,闭目行功,将浆血都吸入了掌内。她知道冰蚕难得,一次又一次的涂浆运功,直将瓮底的浆血吸得干干净净,再无半点剩余,这才罢休。她累了半天,一个欠伸,站起身来,只见游坦之仍是倒立的竖著,全身都是雪白的结满了冰霜。阿紫甚是骇异,伸手去摸他身子,触手奇寒,只觉他衣衫也都冰得僵硬。阿紫不明白其中道理,怔怔的向他瞧了一会,这才出去。
  次日阿紫再到偏殿中来看时,见游坦之仍是这么倒立,身上的冰结得更加厚了。阿紫又是惊讶,又是好笑,传进室里,命他将游坦之的尸身拖出去葬了。室里带了几名契丹兵,将游坦之的尸身放入马车,拖到城外。契丹人当汉人是如同牛马一股,阿紫既吩咐好好安葬,室里也就懒得费心挖坑埋葬,看见道旁有条小溪,将游坦之的尸体丢入小溪中,便即回城。室里这么一偷懒,却是救了游坦之的一命。原来他手指一被冰蚕咬住,当即以“易筋经”中运功之法,化解毒气。殊不知那“易筋经”乃达摩老祖亲笔昕书,经中所传,实是最高无上的内功门径,他这一循法而为,血液被吸入冰蚕体内之后,又回入他手指的血管,竟是将冰蚕这天下第一毒物的精华,吸进了他的体中。倘若他已练会易筋经上的全部行功法诀,自能将冰蚕的毒质逐步消解,但他只学会了一项行功法门,入而不出,将冰蚕的奇毒都蕴积在体内。这冰蚕奇毒乃是第一阴寒的质素,再加游坦之体内已积了蜈蚣、蜘蛛、青蛇等物的毒质,毒上加毒,登时便将他冻得僵了。
  倘若室里将他埋入土中,即使数百年后,也未必融化,势必成为一具僵尸。这时他身子入了溪水,沿著溪水缓缓流了下去,这一流,便是流了二十余里地,后来流到溪水转弯而变狭窄之处,给溪旁的芦苇拦住了。过不多时,他身旁的溪水都结成了冰,成为一具水晶棺材。溪水不断冲激洗刷,将他体内的寒气一点一滴的刷了下去,终于他身外的冰块慢慢融化。幸好他头戴著一只铁罩,铁质热得快,也冷得快,是以铁罩内外的水最先融化,游坦之给溪水冲得咳嗽了一阵,脑子清醒,便即从溪中爬了上来,全身叮叮当当的兀自留存著不少冰块。他宛如做了一场大梦。身子初化为冰之时,并非全无知觉,只是结在冰中,无法动弹而已。他坐在溪边,想起自己对阿紫忠心耿耿,甘愿以身去喂毒虫,助她练功,但自己身死之后,阿紫竟是叹息也无一声。他从冰中望出来,亲眼见到她笑逐颜开的取出冰蚕浆血,涂在掌上练功,见到她好奇地侧头瞧著自己,但觉自己死得有趣,绝无半分惋惜之情。他又想:“冰蚕具此剧毒,抵得过千百种毒虫毒蛇,姑娘吸入掌中之后,她毒掌当然是练成了。我若回去见她……我若回去见她……”突然之间,他身子一颤,打了个寒噤,心道:“她一见到我,一定是拿我来试她的毒掌。俯若毒掌练成,自然一掌便将我打死了。若是还没有练成,又是叫我去捉毒蛇毒虫,直到她毒掌练成,能将我一掌打死为止。左右是个死,我又回去做什么?”他站起身来,跳跃几下,抖去身上的冰块,寻思:“我却到哪里去好?”
  正踌躇间,忽听得咯咯咯几声娇笑,清脆如银铃,从风中飘了过来,一个少女的声音说道:“姊夫,你好久没陪我出来玩啦,这次非多玩一会儿不可!”这话声清脆之中带著三分自然的娇媚,却不是阿紫是谁?游坦之大吃一惊:“怎么她又追了来啦?听她说话,似乎和萧大王在一起。”跟著听得蹄声得得,两骑马远远驰来。游坦之见四下里无处可以躲避,只得缩在树后的草丛之中。他只这么一动,萧峰眼快,远远便见到草中有异,说道:“阿紫,那边树后草丛中有一只野兽,不是豺狼便是獐子。”阿紫笑道:“你眼光这么好?这样远便瞧见了。”说著纵马驰近,生怕草丛中的野物逃走,飕的一箭射了过来。游坦之不敢动弹,只有听天由命,幸好萧峰和阿紫都没见到他的身影,这一箭从他头罩旁擦过,钉在树上,若是射中铁罩,虽然不致受伤,但当的一下声响,游坦之的形迹非露了出来不可,也是凑巧之极,草丛中伏得有两只野兔,阿紫这一箭射去,惊得那两只野兔窜了出来,向前飞奔。阿紫笑道:“阿哟!你这次可走了眼啦!只是两只小兔子,什么豺狼、獐子的!”催马而前,飕飕两箭,将两只野兔都射倒了。
  阿紫从马上俯身去拾,忽然小溪对岸一个人说道:“小姑娘,你看到我的寒玉虫没有?”阿紫抬起头来,只见说话的是个奇形怪状的和尚。这和尚极矮极胖,便像个极大的皮球。游坦之在草丛中看得分明,说话的便是悯忠寺菜园中的三净和尚,那冰蚕是他所养,他说这叫做“寒玉虫”,想必是那冰蚕的正式名字。他想:“这冰蚕是给姑娘所杀,这一找,可找到正主儿啦!”只见阿紫呆了一呆,便即咯咯娇笑,弯著腰伏在马鞍上,抬不起身来。三净怒道:“我有一条白玉蚕儿,所过之处,草木为焦,你看到没有?你看到就说看到,没看到就说没看到,有什么好笑?”
  阿紫笑著向萧峰道:“姊夫,你瞧这胖皮球古不古怪?”萧峰正色道:“小孩子说话不分轻重,别得罪了大师父。”他见三净生就异相,说话时声音洪亮,显是个身负武功之人,又听他在找寻什么“寒玉虫”,料想不是寻常的物事。阿紫笑道:“大和尚,那条虫儿是你养的么?”三净急道:“是啊,是啊,我从昆仑山巅万里迢迢的带了来,姑娘既然看见,便请指示一条明路。”阿紫道:“这条蚕儿游过的地方,便有一条焦线,是不是?它身子旁边冷得不得了,什么东西都会结冰,是不是?”她问一句,三净便道:“是啊!是啊,半点儿也不错。”阿紫笑道:“我昨天看见这条冰蚕和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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