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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立时便生出一个念头:“马夫人所以冤枉段正淳,中间必有极大的隐情。我当先解开了这个结,总会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之日。”这么一想,当即止了自杀之念,适才这一顿自行殴击,虽打得满脸鲜血,但心中的悔恨悲伤,却也得了个发泄之所。他抱著阿朱的尸身站了起来,还未开言,阿紫已见到他所写的那两块竹片,笑道:“嘿嘿,怪不得外边掘了两个坑,我正在奇怪,原来你是想和姊姊同死合葬,啧啧啧,正是多情得很哪!”萧峰道:“我误中奸人毒计,害死了阿朱,现下要去找这奸人,先为阿朱报仇,再追随她于地下。”阿紫道:“奸人是谁?”萧峰道:“此刻还没眉目,我这便去查。”说著抱了阿朱,大踏步出去。阿紫道:“你抱了我姊姊,去找那奸人么?”萧峰一呆,心中一时没了主意。
萧峰心想抱著阿朱的尸身千里迢迢的行动,终究不妥,但要放开了她,却实是难分难舍,怔怔的瞧著阿朱,眼泪从他血肉模糊的脸上直滚下来,泪水混和著鲜血,淡红色的水点,滴在阿朱惨白的脸上,当真是血泪斑斑。阮星竹见了他伤心的情状,憎恨他的心意霎时之间便消解了,说道:“乔帮主,大错已经踌成,那已是无可挽回,你……你……”她本想劝她节哀,但自己却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哭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好好的女儿,为什么要去送给别人。”
那被萧峰定住了身形的少女忽然插口道:“当然都是你不好啦!人家好好的夫妻,为什么你要去拆散了他们?”阮星竹抬起头来,向著那少女,问道:“姑娘何出此言?你是谁?”那少女道;“你是狐狸精,害得我妈妈好苦。害得我……害得我……”阿紫听那少女出言侮辱自己母亲,一伸手,便向她脸上掴去。那少女动弹不得,眼见这一掌难以躲开,阮星竹忙伸手拉住阿紫手臂,道:“阿紫,不可动粗。”她向那中年妇人又看了两眼,恍然大悟,道:“是了,你手持双刀,你……你是修罗刀秦……秦红棉……姊姊。”原来这中年妇人,正是给段正淳遗弃了的修罗刀秦红棉,那个黑衣少女,便是她的女儿木婉清了。秦红棉的想法甚是特别,她不怪段正淳拈花惹草、到处留情,却怪旁的女子狐媚媚谗,夺了她的情郎,因此她等木婉清武艺学成,便遣她去行刺段正淳的妻子舒白凤。待得知悉段正淳另有一个相好叫做阮星竹,隐居在小镜湖畔的方竹林中,便又赶来杀人。木婉清自从发觉段誉是她同父的兄长、好事难谐之后,愤而出走,在江湖上又干了一些杀人放火的勾当。秦红棉听到讯息,寻去和女儿会合,一齐到小镜湖畔来,不料先行遇到萧峰,被制得缚手缚脚,半分不能动弹。
秦红棉听阮星竹认出了自己,更是恼怒,喝道:“不错,我是秦红棉,谁要你这贱人叫我姊姊?”阮星竹的性子却是甚为狡猾,不似秦红棉那么急躁莽撞,她一时难以猜到秦红棉到此何事,又怕这个情敌和段正淳相见后旧情复燃,便笑道:“是啊,我说错了,你年纪比我轻得多,容貌又这样美丽,难怪段郎这么著迷。你是我妹子,不是姊姊。秦家妹子,段郎每天都想念你,牵肚挂肠的,我真羡慕你的好福份呢。”
常言道得好:“干穿万穿,马屁不穿。”秦红棉一听阮星竹称赞自己年轻貌美,心中的怒气已自消了三成,待听她说段正淳每天思念自己,那怒气又消了三成,说道:“谁像你这么甜嘴蜜舌的,惯会讨人欢喜。”阮星竹道:“这位姑娘,便是令爱千金?啧啧啧,生得这样俊俏,难为你秦家妹子生得出来……”
萧峰听她两个女人叽哩咕噜的说那些风月之事,早便不耐烦多听,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一度肠为之断、心为之碎的悲伤过去之后,便思索如何处理日后的大事。他抱起阿朱的尸身,走到土坑之旁,将她放了下去,两只大手抓起泥土,慢慢撒在她的身上,但她脸上却始终不撒泥土。萧峰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瞧著阿朱,他知道,只要几把泥土一撒下去,那是从此不能再见到她了。他耳中隐隐约约的似乎听到她的说话之声,说要到雁门关外放牛牧羊,陪他一辈子。不到一天之前,她还在说著这些有时深情、有时俏皮、有时正经、有时胡闹的话,但从今而后,那是再也听不到了。
萧峰脆在坑边,已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仍是不肯将泥土撒到阿朱的脸上,突然之间,他站起身来,一声长啸,再也不看阿朱,双手齐推,将坑旁的泥土都堆在阿朱的身上脸上。他回转身来,走入厢房之中。
第六十一章 风流冤孽
萧峰回到厢房,只见阮星竹和秦红棉仍在絮絮谈论。阮星竹巧舌如簧,哄得秦红棉十分欢喜,两个女人间早就去了敌意。阮星竹道:“乔帮主,这位妹妹得罪了你,事出无心,请你解开了她二人的穴道吧。”阮星竹是阿朱之母,她说的话,萧峰自当遵从几分,何况他本就想放了二人,当下走近身去,伸手在秦红棉和木婉清的肩头各拍一下。二人只觉一股热气从肩头冲向被封穴道,四肢登时便恢复了自由,母女对望一眼,对萧峰功力之深,心下好生佩服。
萧峰向阿紫道:“阿紫妹子,你爹爹的条幅,请你借给我看一看。”阿紫道:“我不要你叫妹子长、妹子短的。”话是这么说,还是将那轴卷起了的条幅交了给他。萧峰展了开来,再将段正淳所写的字细看一遍。阮星竹满脸通红,道:“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看?”萧峰道:“段王爷现下到了何处?”阮星竹脸色大变,道:“不……不……不……你别再去找他了。”萧峰道:“我不是去跟他为难,只是想问他几件事。”阮星竹哪里肯信,道:“你既已失手打死了阿朱,不能再去找他。”萧峰料知她是决不肯说,便不再问,将那条轴卷了起来,交还给阿紫,说道:“阿朱曾有遗言,命我照料看顾她的妹子,段夫人,日后阿紫若是遇上了为难之事,只要萧峰能有效力之处,尽管吩咐,决不推辞。”阮星竹大喜,心道:“阿紫有了这样一个大本领的有力靠山,这一生那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说道:“如此多谢了。阿紫,快谢谢乔大哥。”她将“乔帮主”的称呼改成了“乔大哥”,好令阿紫和他的关系拉近些。阿紫却扁了扁嘴,道:“我有什么为难之事要他帮手?我有天下无敌的师父,这许多师哥,还怕谁来欺侮我。他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自己的事还办不了,尽出乱子,还想帮我忙,那不是越帮越忙吗?”她口齿伶俐,咭咭咯咯的说来,甚是清脆爽朗。阮星竹数次用眼色制止,阿紫只是假装不见。阮星竹顿足道:“唉,这孩子,没大没小的乱说,乔帮主不要介意。”萧峰道:“在下萧峰,不是姓乔。”阿紫道:“妈,这个人连自己姓什么也弄不清楚,是个大大的浑人……”阮星竹喝道:“阿紫……”萧峰举手一揖,道:“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他转头向木婉清道:“段姑娘,你这种歹毒暗器,多用无益,遇上了本领强过你的对手,你自己反受其害。”木婉清还未答话,阿紫道:“姊姊,别听他胡说八道,这些暗器最多打不中对方,哪还能有什么害处?”萧峰再不理会,转身出门,左足跨出门口时,右手袍袖一拂,呼的一阵劲风吹到,将木婉清向他发射而被击落在地的七枝短箭同时卷了起来,向阿紫射出,这七枚箭去势快加闪电,阿紫只叫得一声“哎唷”,哪里还来得及闪避?七枝小箭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