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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泛现出柔和的笑容,接道:“这一次该我帮忙他啦!我把他带到一处清静的山村
中住下,陪他养息病势,他的疯病,本是为我而起,在我细心调理之下,不到半年时光,病
势霍然而愈,当病势未愈之前,我一直为他疯病担心,从未再想到其他之事,但他病愈之
后,我却想起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
李中慧道:“可是因为半年的村居之中,无人打扰过么?”
陈玉霜道:“不错!我和亡夫到那山村之时,隐隐觉出有不少追踪之人,但安居之后,
反不见有人找上门去,我们安安静静的过了半年时光……”
她回顾了女儿一眼,道:“那一阵是妈妈最快乐的时间,你那冷傲不群的爹爹,完全的
依赖于我,凶猛的狮子,变的驯服了……”
那美艳少女笑道:“妈妈的本领真大。”
陈玉霜的情绪,一直随着她诉说的际遇而忽喜忽悲,显然,这数十年的往事,在她心灵
中,留下了难忘的回忆。
只听她长叹一声,接道:“就在他病好之后,我们立时成婚,指天为证,心为凭,没有
三媒六证,没有悬灯结彩,我们由相识到结婚,几经波折,拖延了将近十年之久,一旦心头
得偿,自是快乐无比,江木枫为我不再涉足江湖是非,其实他声名早已震荡武林,声威所
指,无不退避三舍,只要他不找人,别人自是不会找他了。”
“那段时光,该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我们比翼江湖,游尽天下的名山胜水,泛舟
海上,纵情高歌,倦游定居之后,我也有了极大的改变,不再谈论武事,一心精研烹任之
术,却不料好景不常,就在我怀孕三月时,他突然留书而去,告诉我遇上了昔年一位故友,
此去多则十日,少则三天,即可回来。”
他虽然如约而归,但却已身负重伤,提笔书写下一付字联,盘坐调息,我知他决不愿
死,他将不会忍心的抛下爱妻,和他那未出世的女儿,他用尽了生命的潜力和死亡搏斗,但
终因负伤过重,和胸中一股激怒之气,难以遏止,三日夜后,伤势恶化而死,他临死之际,
再三告罪,说他不能陪我白首偕老,死亦抱憾九泉,要我自己决定今后行止,不要为名教所
罪,他对我负咎太多,也不愿我为他终身守节,此等情爱是何等的深挚,胸怀是何等的广
大,但在当时这几句话,却如利剑霜刃,刺伤了我的心!”
李中慧轻轻叹息一声,道:“江老前辈,才慧过人,胸襟、见解,都非常人能及。”
只听陈玉霜接道:“我当时又急又气,冲口而出,立下了重誓,今生今世,如若生出移
情之心,必教我缠绵病榻,不得善终。”
群豪只听得心头一震,暗道:“可是她应了誓言。”
此意只在各人心头盘旋,谁也不好说了出来。
但闻陈玉霜继续说道:“就在誓言出口之时,他却突然断气,撒手而逝。”
“当时情景,真使我心碎肠断,我哭了四日四夜,泪尽血流……”
她突然回顾身后女儿一眼,道:“如不是为了怀着身孕,我实在没有再活下去的勇气,
想到他留下的骨血,也不知是男是女,只好强行忍耐下悲痛之心,收葬他的遗体。”
“我就在我们定居的山村附近,找到了一处僻静所在,葬埋了我那夫君遗体,我也结庐
灵前,陪着那一座新坟,我当时的想法,是生下儿女之后,决不让他再学武功,我要他兼武
习文,或是作一个种田的农人,不再卷入江猢思想是非之中,一旦他成人自立,我就要以身
殉夫……”
她语声一顿,两道目光,缓缓由几个脸上扫过道:“但人算不如天算,事实变幻,又非
人所能够预料,我在那竹茅舍中,住了数月,一直平安无事,悲伤、凄凉的时光,消去了我
的雄心,也更坚定了我以身殉夫之志。”
“那是个风雨晚上吧!我突然觉出了阵阵腹疼如绞,一个毫无生产经验的妇人,僻处在
荒凉的郊野之中,风雨交加,伴守新坟,景遇虽是凄绝惨然,但我却毫无畏惧之心,大约是
三更时分,生下了枫儿。”
李中慧轻轻叹息一声,黯然说道:“老前辈情坚铁石,实叫晚辈们敬仰。”
陈玉霜凄然一笑,接道:“就在我生下枫儿十天后的一个晚上,那荒凉的茅舍中,突然
来了六七个陌生的人,这些人身份复杂,有僧有道,声言要找我那逝去的夫君算帐,我生性
高傲,虽是在坐褥期间,也不愿受这等屈辱,不顾身体虚弱,拔剑而起,和他们展开一场恶
斗。”
“不知什么人,在激斗中施放出喂毒的暗器,打伤了我,就在那死亡将临的一瞬之间,
桑南樵及时赶到。”
“他凭藉着一双肉掌,将群匪尽歼在那茅舍之中,我虽然得救,但疲困不支,眼看着群
匪就诛之后,心神一懈,人也晕了过去。”
那美艳少女突然尖声叫道:“可怜的妈妈啊!”两行清泪,顺腮而下。
陈玉霜缓缓伸出手去,拂着那美艳少女的秀发,无限慈爱的说道:“枫儿,不要哭,妈
妈还有很多话要说,可是时间已经不长了!”
她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当我由晕迷中醒来时,发觉自己静静的躺在床上,我那可怜
的小女儿,也仍然睡在我的身侧,女儿不知妈妈苦,还在张着小嘴巴望着我笑,室中一灯莹
莹,却不见救我们的桑南樵。”
那美艳少女回顾了桑南樵一眼,道:“怎么?桑伯伯走了么?”
陈玉霜道:“你桑伯伯正人君子,救了为娘之后,立时躲到室外,当我要挣扎坐起之
时,他却突然出现在门口,告诉为娘,不可乱动,他说我身中毒药暗器,乃异常歹毒之物,
必需参仙庞天化的万应解毒丹,才能疗治,他必需立刻赶往庞天化处,对取丹药,要我好好
的养息,临行之前,留下一瓶灵丹,要我每十二个时辰,用一粒,他将尽这一瓶丹丸支持的
时间之内,赶回此地……”
那美艳少女忽然接道:“娘啊!桑伯伯为什么要待你这样好呢?”
陈玉霜未料稚气未除的女儿,会有这样意外的一问,不禁为之一呆,半晌讲不出话。
群豪心中了然,谁也不好追问,一时间室中鸦雀无声。
陈玉霜回顾桑南樵一眼,心中暗暗想到:他本是名震一代的大侠,只因为了保护我们寡
母幼女,才落得这般下场,对我们母女二人施恩之情,那可算其重如山,其深如海,如若他
挟恩求婚,我势难拒绝于他,但他却能把心中一片深厚情爱,化作无限仁慈,保护了我们母
女一十八年,我此刻如能把心中深情,借机倾诉于他,也可能聊慰他一片痴心。
心念一转,缓缓说道:“因为你桑伯伯喜爱于我,他为我们母女,埋名隐姓,易容改
装,保护了我们一十八年,咱们母女之所以能活到今日,那全是你桑伯伯的恩赐。”
群豪虽知她心中所思,但却未料到她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大胆的说了出来,在那个
时代之中,这等惊人之言,简直是离经叛道,大背伦常。
只听陈玉霜缓缓接道:“但你那桑伯伯有儿女心肠,却兼有英雄肝胆,十八年来,他未
对我说过一句示爱之言,未有过一点点逾礼举动,我们之间,清白如玉,天地可鉴,我们发
乎情,止乎礼,我爱你爹爹,但也为你的桑伯伯动了真情,但我以清白的身子,和无限柔情
蜜意,以及十八年的苦难,报偿了你那爹爹,却负了你桑伯伯一番恩情,但愿来生中仍为女
儿身,偿报今世中欠下你桑伯伯的恩情,纵叫天下人骂为娘妇德下修,我也敢面对于夫所
指,坦然无愧。”
那美艳少女突然尖叫一声,可怜的妈妈呀!扑入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李中慧肃然说道:“老前辈胸襟坦阔,慧见超人,实非常人等能够及得。”
陈玉霜抚摸着依偎在怀中哭泣不休的女儿,一面轻声叹道:“李姑娘不用捧我了……”
缓缓低下头去,拍拍女儿的肩头,说道:“孩子不要哭,你那故世的父亲,生性坚强,一生
之中,从未见他落过泪水,你是他的女儿,自然该有父风,坚强不屈……”
那美艳少女拂拭一下脸上的泪痕,果然不再啼哭。
陈玉霜缓缓闭上双目,接造:“我遵照你桑伯伯去时所嘱,每隔十二时辰服下一粒丹
药,果然,就在那瓶丹药将要用完之际,他依言赶了回来,看他风尘仆仆,满脸倦容,显是
经过了长途跋涉,和激烈的恶战,但他却真的取回那参仙庞天化万应解毒丹,为娘的就得万
应解毒丹之力,解下身中之毒,保得性命。”
这段往事,有血有泪,扣紧了群豪的心弦,一个个凝神静听。
但闻陈玉霜继续说道:“我在极度悲伤的坐褥期间,未得一日休息,再经过那一番剧烈
的恶战之后,身心两方都受了极重的创伤,剧毒虽得那万应解毒丸,得以解去,但却罗致无
法疗治的风寒重症,如能及时治疗,也还有疗好之望,但我却为了好强之心,恁仗一时武
功,硬和病势相抗,一拖三年,成了绝症,待难支撑下去时,已是名医束手了。”
“在那三年时光之中,我查出了那夜暗算我们母女之人,包罗了当今正大门户,被武林
视作泰山北斗的少林、武当两大门派中人,这使我十分激怒,决心尽余年,在武林掀起一场
杀劫,正好又遇玄皇教主黄石道人,那时我虽已患不治绝症,但凭籍一身武功,使病势发作
很慢,那黄石道人,昔年原和我们夫妇有一面之缘,和我丧夫之后,忽动恶念,那对桑兄却
好有事外出,那牛鼻者道,借故留下,和我歪缠,他滔滔不绝的大谈一番宏愿,已把玄皇教
由云贵边区,伸入了大江南北……”
她长长叹息一声,接道:“他为讨好于我,尽泄了教中之密,又把赖以控制属下的手段
告诉了我,我当时正有着满腔激忿,听他这么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