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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接起来,神情陡然变得相当严肃,只说一句“我马上赶过去”便挂掉了电话。他取过外套,面色稍稍和缓:“酒店有些事,我得先走。”
我忙不迭对他摇爪再见,可他走出几步却折回来,大半个身子探进门里:“不要随便下床活动,好好休息,记住没有?”
我继续忙不迭点头外加摇爪再见,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仿佛过了很久,小T 伸出五指在我面前乱晃:“回神吧,把口水擦一擦,已经走远了。”
“哪有口水!”我立刻反驳,“刚才只是抽空思考一个人生哲理问题而已,对了,你怎么能这么使唤我们CEO 呢?这太不合适了。
我说得大义凛然义正词严,小T 却“切”了一声,指着一旁盘子里的苹果葡萄剥好的山竹切好的火龙果:
“你使唤人家给你做果盘,只差没插上牙签送到嘴边了,啧啧啧,熊你是州官一个。”
我只好转移话题:“这个猪脑有点淡了,下次你得提醒下那个老板。”
小T 斜眼看我:“有的吃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她的牢骚被敲门声打断,有位大叔立在门口发问,“请问韩贝尔小妞是在这间病房吗?”
我和小T 一起点了点头,这位大叔手里也拎着一只保温饭盒,看起来很是熟悉,然后我赫然发现,这位大叔看起来也相当眼熟,只听大叔自我介绍:“韩小姐,方先生叫我来送饭给你。”
我这才认出这位大叔是方逍的那位管家,他掀开盖子,我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米饭和西芹牛肉码成小熊的样子还用黑豆做了眼睛。我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这个,方先生亲手做的?”
程叔摇头:“饭菜是我做的,不过是按照他的吩咐摆成这个样子。这碗汤是方先生熬的,早上就开始做了,用文火煲了好几个小时。他有事不能过来,所以吩咐我送饭给韩小姐。”
汤汁洋溢着淡淡药香,仿佛方逍给人的感觉,淡然而清冽。我和小T 都没有再说话,只是一同盯着那些食物,大叔于是清了清嗓子开口:“韩小姐慢用,明天我再来。”
一等大叔离开,小T 就开始哇哇乱叫:“还有明天!熊你太幸福了,厨神亲自卜厨啊,太玄幻了!”
她端起那份小熊便当,把汤碗推给我:“你已经吃过一顿了,这个我帮你吃,那个爱意浓浓汤你来解决。”
小T 坐下开始大吃特吃起来,虽然我己经很饱但还是忍不住被那碗汤诱惑,端起来狠狠喝了一日,然后… … 呆住了。
很香很醇厚,药香迅速充溢在口腔的每个角落,味道的层次复杂却分明,划过喉间透着一丝甜,尝得出加了构祀,之所以这么快就尝出那是构祀,是因为自从五岁那年在宁夏吃多了那玩意儿然后鼻血狂流不止之后,我已经有二十年没有碰过那东西。
用力咽下那口汤,我把汤碗放在一边,嘴里填满食物的小T 问我:“怎么不喝了?”
我轻描淡写地说:“回味一下。”
于是小T 疑惑地尝了一口,半晌后幽幽地说:“你家大神煮的不是汤,是寂寞。”
我投给她一个“你太肉麻了”的眼神,小T 却说:“这么浓的中药味,不知道他放了多少进去,可是却说不出具体用了哪种药材,这难道不像寂寞吗,尝得出,却看不见… … ”
我呆在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涌上心头,被人遗忘还真的是一件寂寞的事,无处申诉,不可言说。
所以再次端起那碗汤咬着牙喝下去,虽然有最讨厌的构祀,可是现在,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饭后我开始不厌其烦地劝小T 早点回去,她却坚持陪夜,我只好用她下午带来的拐杖表演独立上厕所给她看。
从洗手间出来,小T 刚好在接电话,只听她愁眉苦脸地说:“你要晚点过来的话,那我就只有回去了… … ”我赶紧趁热打铁,“有人等你啊,那就快回去,快回去… … ”
小T 见到我出来忽然变得很紧张,讲话吞吞吐吐:“呃,她… … 那先这样… … ”
我拄着拐杖提到床边,小T 终于松了口:“那我就回去了,明天我要在学校值班,争取晚上来看你,你自己注意啊,有事就叫护士。”送走小T 我很爽很欢快地躺在病床上看电视,新闻里说莫拉克终于在东南沿海登陆,沿海各省市都严阵以待,忽然想到熊爸熊妈正在台湾风流快活,忍不住想问问他们跟台风近距离接触的感觉如何,可是电话却怎样都无法接通,大概是山上信号不太好,我没多想便换了台看电视剧催眠。
在医院的第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醒来的时候护士已经进来准备量体温了,见我睡眼惺松忍不住微笑:“韩小姐的睡眠真好,早上走廊里早餐车那么大的声音都没把你吵醒。”
我有点不好意思:“是吗?我睡着了什么都听不见,听见了估计还当是做梦呢。”
护士走后我赶紧下床蹦去洗漱,没多久那位程叔又送了早餐来,大概是怕我住院无聊,还贴心地带来了今天的报纸。餐盒里是精致的清粥小菜,他取走昨天的饭盒之后便告辞,一句多余的话也无,害我想开日问点什么都没有机会。
就着早饭看娱乐版,斗大的标题写着知名小提琴演奏家郑迦昊在酒店忽然晕倒送医的消息。郑迦昊前天入住天凯的时候一大堆记者狗仔蹲在大堂,那盛况我这辈子也忘不了,没想到昨天就晕倒,出了这样的事,怪不得狮子昨天走得那么急。
最后才看到头版的新闻,台风莫拉克重创台湾,暴雨引发洪水,桥梁冲毁,道路中断,泥石流淹没村庄?
看到这里,我的太阳穴仿佛火烧一般发烫,一股强烈的不安喷薄而出,迅速充溢在心中每一个角落。电视新闻画面更加触目惊心,最新情况不断传来,主播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专业而清亮:大量大陆游客被困阿里山,情况不明。
赶忙掏出手机给老爸老妈打电话,仍然是无法接通,瞬间我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各种不好的可能在脑中反复上演,我却不敢想象那个最坏的可能,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承受?
所以我不停地拨打那两个号码,想着也许就是下一次吧,下一次就可以接通,可是每次我放下电话,一颗心仿佛又往深渊跌进一寸,几近窒息。
整整一天我都在这样周而复始的绝望中度过,开着电视不停换台,却越看越烦躁越看越焦急。心神不定地吃了程叔送来的午饭和晚饭,可我尝不出任何滋味,吃过之后连菜色都不太记得,只是机械地将食物填进身体里。
胃里温暖,心中却是怅然。
在手机里翻出了那个从未拨过的号码,忽然想要听听他的声音。等待铃声响了很久终于被接起,方逍的声音有点疲惫,甚至带着点不敢确定:“贝尔?”
八
我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一误的决定,喉咙艰涩,半晌才发出一点声音:“我就是想说声谢谢… … ”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所以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那个汤,很好喝。”
他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对不起,这两天没有再去看你,酒店这边出了一些事。”
我淡淡回应着,寒暄几句便挂了电话,手机已经被我打得发烫,电量只剩一格,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我把它死死攘在手心,听着女主播冷静专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本台最新消息,受到台湾水灾的影响大批大陆游客被困台湾阿里山,来自E 市的一个旅游团队同领队失去联系,目前下落不明,这个旅游团队的组团社是千秋国旅,人数是三十二人… … ”
我立刻给千秋国旅打电话询问情况,那边很快便给了我回应:“是的,韩志文和孙秋香都是我们这个团队的客人?
电话自我手中滑落,没有听见电话那边的工作人员还说了些什么,其实还能是什么呢,不过是安慰罢了。这世上最徒劳的事情便是安慰,明知道没有任何用处,明知道这影响不了任何结果。
我的心被冰霜蒙住,连血液都已冰凉透顶。
默默关掉电视,我整个人缩进被子里,从来没有任何时刻像现在这样无助。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或者说,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面颊滑下来,在心中不住骂自己,就知道哭,真没出息。
如果时光可以回头,我会好好陪在熊爸熊妈的身边,找一份他们满意的稳定工作,做一个他们喜欢的乖女儿,我可以放弃那些我曾经认为最重要的自由和梦想,踏实平稳地度过一生… …
病房里的光线一点点暗下来,走廊里的脚步声都变得轻巧起来,我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眼前全是小时候的回忆。幼儿园的时候老爸每天谁时接送,口袋里总有这样那样的零食,有时是果丹皮有时是巧克力.高中的时候学校离得远,老妈这样的懒人每天早早起来做早餐,然后才回去睡回笼觉,让熊爸送我去公交车站… …
温馨美好的片段瞬间被火焰撕碎,炙热的温度灼痛我的皮肤,挣扎着醒过来,觉得自己浑身发烫,特别是那只包着石膏的左脚,又热又疼。
按下呼叫器,值班护士很快推门进来,见我这个样子连忙叫来了医生。今天是那位帅哥董医生值班,可是此时此刻饶是这样的帅哥在前也不能缓解我心中的焦灼。
他声音很是轻柔:“脚也觉得热吗?疼不疼?”手上的力道却跟语气截然相反,只那么几下便捏得我哇啦哇啦乱叫:“疼,刚才不疼,现在疼了,医生我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体温正常,大概是皮肤对石膏不太适应,等下让护士用酒精帮你擦擦脚趾。”董医生弯了弯嘴角,“放轻松,很人都有你这样的现象,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会好。”
医生和护士很快离去,病房重归寂静。
酒精渗在皮肤上,微微的凉,可是我的情绪却没有办法冷静下来,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胡思乱想,心里仿佛一团乱麻,各种各样不好的想法纠结在一起,大力撕扯着我的身体。
有人推开房门,缓步朝我走来,足音坚定,我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慢慢朝我靠近,睁开眼正好看到蒋卓扬俯下身来。看到他,我紧绷了一天的情绪像是找到了出口,仿佛奔流的河水,再也无法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