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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榍胺此肌
老者从一本旧卷中抬起头,心中也微感诧异。他这个孙儿从小聪颖过人,即使偶有过失也很快就能自省,像这样几个时辰过去还在反思,却是从未有过。不过他对面前的孙女却若无其事地道:“一个人若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确实没有资格吃饭。”
少女柳眉一挑,杏目中满是挑衅:“哥哥反思了几个时辰,却不来爷爷面前认错,那就是认为自己没错。爷爷若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就是没明白你孙子的心思。”
经孙女这一提醒,老者恍然醒悟。在心中暗叹,看来孙子是长大了,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不再惟命是从。他扔下书本:“我去看看。”
刚出书房,见孙女要跟来,老者面色一沉:“男人的事,以后你少管。女孩子最重要的是要知书识礼,行止有矩。像你这样走路带风,说话冒失,竟将供奉祖先的祠堂叫鬼屋的女孩子,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少女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只得停步。不过待爷爷一走,她眼珠骨碌一转,回头对随行的丫环吩咐:“小梅,去将燕书给我叫来,我得问问他,这次哥哥究竟犯了什么错,竟然一回来就要关鬼屋。”
“是,小姐!”小梅答应而去,少时便将燕书带到了小姐的面前。见小姐问起,燕书愤愤道:“小姐有所不知,公子都是让一个混账小子给害的。那小子不仅害得公子棋枰呕血,还耍赖赢去了公子的宝刀,老爷大概是因为这个,才让公子反思吧。”
少女心中十分惊讶,她知道哥哥从小学棋,如今除了爷爷,已经很难再找到一个对手,谁能令他棋枰呕血?而且以哥哥的聪明多智,谁能从他手中赢走什么东西?她忙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仔细道来。”
燕书便绘声绘色地讲起神威军大营中,司马瑜与任天翔的四方博弈之棋,以及兰州城外,任天翔使诡计从司马瑜手中赢走哥舒刀的经过。少女听完心中暗恨:这个无赖小子,居然害我哥哥栽了这么大个跟斗,以后你千万别撞在本小姐手里,不然定要你好看!
14。陶玉
阴冷寂静的家祠,坐落在府邸幽暗的后院,除了负责清洁的下人和司马家直系男性,任何外人不得进入,这让它罩上了一层神秘面纱。所以司马小姐私下里竟将它称为“鬼屋”。
老者来到祠堂,轻轻推门进去,就见孙子依旧笔直地跪在灵位前。宽阔的神龛上空荡荡的只供着一个牌位,上面的名字是——司马徽!
老者在灵前上了三炷香,淡淡问:“还不知错在哪里?”司马瑜挺起腰脊:“我知道爷爷认为我错在哪里,不过我却认为自己没错!”
老者回过头,惊讶于孙子居然敢挑战自己的权威,这一瞬间他感觉孙子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主见。他不知该失落还是该欣喜,只徐徐颔首:“好,你就说说,爷爷认为你错在哪里?”
司马瑜沉声道:“爷爷认为我帮助哥舒翰拔出沃罗西人的石堡城,是锋芒太露,在他人面前过多暴露自己实力,是年轻气盛,在任天翔面前提起那块玉璧残片,是打草惊蛇。”
“你好像不认为自己有错?”老者拱手对灵牌一拜,〃你知道司马家曾经的辉煌,是靠那两个字打下的基础?
司马瑜朗声答道:〃先祖司马徽有经天纬地之才、安邦定国之智,因生不逢时,所以一生隐忍,安心栽培后人和弟子,并将他们安插到各派势力之中。他先后将卧龙、凤雏举荐给刘备,又将族中弟子荐入曹营。
〃高祖司马懿在一代千雄曹孟德身边一忍数十年,韬光养晦不露锋芒,知道曹孟德过世才渐露峥嵘,借诸葛之威胁悄然崛起,为后人灭魏夺国、荡平吴蜀打下基础。世人嘲笑高祖一生也奈何不了诸葛亮,小小空城计竟将高祖十万大军吓退三百里,却不知诸葛亮不过是先祖司马徽精心布下的棋子。没有我司马家,就没有什么卧龙凤雏;同样,没有诸葛亮,也就没有高祖崭露头角、拥兵自重的机会,所以高祖怎会轻易放弃这枚重要至极的棋子?
“纵观司马家的辉煌,是从先祖司马徽开始便精心布局,高祖司马懿晚年才着手实施,到世宗司马师、太祖司马昭和世祖司马炎,历时四代才最后大成。所有这一切的基础,俱是从先祖和高祖的隐忍开始。”
老者一声冷哼:“既知隐忍之重要,你为何又要大出风头?”司马瑜昂然抬起头:“我司马家已经隐忍了数百年,爷爷也隐忍了一生,至今却一事无成。如今四海靖平,天下归心,若再不使出非常手段,我辈要隐忍到何时?”
老者冷笑:“所以你就打草惊蛇,让任天翔意识到那块玉璧残片的重要?”司马瑜朗声道:“那面玉璧只有全部找齐才有价值,即便从任天翔手中赢下一块,也不过是块废物。我跟他打那个赌,就是要他意识到它的重要,激起他的好奇,用心去找其他的碎片,实现它既可安邦,也可覆国的效用。任天翔是个没多大追求的纨绔子弟,如果不激起他的好奇心,他根本不会用心去找另外的残片。”
老者轻轻一哼:“原来你是不想再忍,可知如此一来,你已将司马一族置于危险之中?”司马瑜沉声道:“爷爷从小就教育孙儿,人生就是赌博,天下就是棋枰。要想得到,就不要怕冒险。我司马一族既为千门世家,谋的是天下,跟天下比起来,即便合族姓名,也是微不足道!”
“啪!”老者一巴掌搧在了司马瑜脸上,司马瑜白皙如玉的脸颊顿时浮现出五个红红的指印。老者直视着心有不甘的孙子,一字一顿:“有命,才有天下!你什么时候想明白这个道理,什么时候再出这道门!”
轻轻关上祠堂大门,老者缓步来到外面,但见天色已经完全黑尽,天地一片混沌。老者遥望虚空,回想自己隐忍一生,虽然在不断谋划,却从未真正冒过大险,他不禁在心中暗叹:难道隐忍二字,并不适合如今这太平盛世?现在司马家出了个为达目的,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的子弟,难道就是要彻底颠覆先祖的理念?
天空开始飘起蒙蒙小雨,继而又变成淅淅沥沥的连绵秋雨。已经回房休息的老者,想起在祠堂中思过的孙儿,急忙高叫:“来人,快给公子送件棉袍过去。”下人应声而去,片刻后却慌慌张张地回来禀报:“公子……公子不在祠堂。”
不在祠堂?那就是已经想通了。老者这样一想,也没有在意,随口道:“公子还没吃完饭,让厨下做点宵夜送到公子房中。”“公子也不在他房中。”门外的下人结结巴巴地禀报,“公子……公子在祠堂的墙上留了几个字,是血字!他……他不见了。”
老者一惊,急忙披衣而起,赶到祠堂。祠堂大门虚掩,里面空无一人。随从举起灯笼往墙上一照,就见墙上是两行血迹未干的大字——隐忍一世,不如奋起一时!不能追随先祖之荣耀,孙儿羞姓司马!
老者一怔,急忙高喊:“快叫琴、棋、书、画四将,速将这个业障给我追回来!”
洛阳为大唐的东都,繁华气象与长安不相上下。任天翔带着褚刚、昆仑奴兄弟和小泽进得城门,俱为其巍峨的建筑和络绎的人流赞叹不已。任天翔以前只是听说过洛阳的繁华,昆仑奴兄弟和小泽更不用说,从未到过中原的他们,自然是惊叹连连,兴奋不已。
一行人找了间客栈暂时住下,然后四处游玩,先去释门圣地白马寺瞻仰那匹有名的白马,然后又去关林拜祭武圣关羽……一连数天,众人只是四处游玩,并不考虑将来。
不过作为众人之首的任天翔却不得不考虑,在西域赚的钱大多留给了褚然,自己带着的盘缠本就不多,又分了一百两给祁山五虎,如今已是所剩无几。自己一个人还好办,随便去哪个赌场妓院帮闲拉客也能混吃混喝,但是现在还带着褚刚等人,总不能又让褚刚上街卖艺吧?
这几天随褚刚等人四处游玩的时候,任天翔一直在留心商机。谁知洛阳城虽然繁华,各种商业十分发达,却已经形成了各自的地盘和势力范围:正当的生意大多为商门把持,赌场青楼当铺这些赚钱快的行当,又几乎为洪胜堂垄断,外人很难插足。要想在这个繁华的都市找到尚未被人发觉的商机,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一夜,任天翔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听着谯楼更鼓打过出更,他才朦胧欲睡,谁知却被隔壁碗盏摔碎的声音惊醒,心中疑惑,这半夜三更,隔壁的房客莫非还在吃饭?
听听隔壁再无动静,他闭眼欲睡,却又被隔壁瓷碗落地的声音惊醒,一连数次之后,任天翔无名火起,想叫小泽过去看看,谁知小泽却睡得像只死猪。
不忍打搅小泽好梦,任天翔气冲冲披衣而起,开门来到隔壁,就见隔壁房里灯火通明,房门虚掩,里面不时传出摔碗的声音,却又听不到任何吵架斗殴声。
任天翔上前敲了敲房门,见没反应,便轻轻推开房门,就见一个汉子正独自在喝闷酒,汉子看起来落魄潦倒,满脸皱纹纵横交错,年纪不算太大,但两鬓已现花白,一看就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劳苦人。桌上除了几个空了的酒壶,并没有任何下酒菜,只堆着许多盘碗碟盏,那汉子喝一口酒便摔一个碗,像是听那摔碗的清脆声下酒一般。
“这位大哥,为何要在深更半夜摔碗玩?”任天翔笑问,他已看出这汉子定是遇到不顺心的事,而且已经半醉,跟一个醉鬼实在没什么好计较,所以他的火气已经消了大半。
“我自摔我的东西,干你何事?”那汉子斜着一双醉眼望向任天翔,眼里满是挑衅,红红的眼珠就像是疯狗,有种逮谁咬谁的冲动模样。
任天翔和解地举起手:“大哥别误会,我是听你摔得有趣,想来帮你摔。”那汉子一听这话顿时转怒为喜,急忙起身相迎:“好好好!咱们一起摔,听声下酒,岂不快哉!”
任天翔也不客气,过去抓起碗盏就要摔落,他想尽快将所有碗盏都给摔了,好回去睡觉。谁知他在抓起碗盏正欲下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