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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剑秋笑笑道:“饶命?不,非杀不可!”
潘老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竟然豪啕大哭道:“我罪不至死呀……英雄……你就这么忍心杀了我呀?英雄,我是混帐,我不是东西……我冒犯了你的虎威……我知错了……英雄……你大人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就饶了我……恕了我吧……”
韩剑秋“啧”了两声,道:“好家伙,三爷,你倒是能屈能伸呀!”
潘老三连连叩着响头,凄凄哀哀的道:“英雄……饶命……我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韩剑秋故作沉吟之状,半晌,他道:“好吧,唉,我这个人就是心肠太软,听不得人家说几句好话,看不得人家那哀怨之态,成,就饶了你!”
潘老三那黄里透青的枯干面孔上,立时泛起几分人的气色来,他又重重地叩了个碰地头,感激涕零的道:“多谢英雄你不杀之恩……英雄果是宽宏大量,湛湛的真君子,谢谢英雄——”
这时,韩剑秋又笑着道:“三爷,请把耿老丈的女儿给我送出来!”
现在,潘老三的脸色大大的变了,他哆嗦着,支支吾吾的不知说什么好,一时急得连嘴唇也发了紫。
韩剑秋一看,情势不妙,他厉声道:“姓潘的,你还磨蹭些什么?”
潘老三几乎吓了一裤裆的尿,他干嚎道:“不是我的主意啊……英雄……是他们要我这样办的……我冤枉啊!”
韩剑秋忽然笑了,他温温柔柔的道:“别怕,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耿姑娘现在在哪里?”
潘老三叩头如捣蒜,又哭着道:“她……她……她早已被接到‘无底洞’去了!”
旁边,耿有成悲切的哀呼道:“我可怜的苦命的女儿啊……”
韩剑秋连忙劝慰着耿有成,又向潘老三问道:“耿姑娘被谁接到‘无底洞’去的?有什么原因要送她去?你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潘老三抹了把鼻涕,战战兢兢的道:“英雄,我若说了,你一定要放过我!”
韩剑秋注视着他,冷沉沉的道:“好吧!你说。”
潘老三咽了口唾沫,呐呐的道:“三个月前……‘无底洞’的少当家‘无影花鞭狠公子’欧阳梦到我这里来作客,有一天他领着‘黑鹰’邓成、‘白鸷’涂宗蕃出外闲逛,恰好发觉了耿有成的女儿耿玉珍……竟然像她爱慕的一个女孩子,在摸清了她的住处之后,回来央求我为他设法促成这件事……我,呃,便承当下来了,英雄,你是知道这种场面的,也由不得我拒绝啊,我惹他们不起,况且,大家还是多年的好朋友……”
韩剑秋不耐烦的道:“那你何必设下这等毒计来坑人?
为什么不正式去说媒提亲?”
潘老三委曲的道:“欧阳少当家只是玩玩而已,并不是真心要娶她,而且,依照‘无底洞’的传统作风,他们玩一个女人几时这么慎重其事过?还不是只求到手就行,越干脆越好。最重要的,是我多少也晓得一点耿有成的脾气,以‘无底洞’少当家这种江湖黑道上出身,耿老头是决然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加上他对我的印象也不会好到哪里,一旦知道我夹缠在里面,他就不会答应了……”
耿有成抖抖索索的道:“就凭你们这一窝老鼠,竟妄想要我的闺女?完全是在做梦!”
潘老三摆摆手,苦着脸道:“喏,英雄,你可是看见了吧?
我早知道明着来是不行的……”
韩剑秋缓缓地道:“所以,你就暗里挖坑叫人跳?真是可恶到了极点?”
潘老三一哆嗦,急道:“英雄,我这是打鸭子上架,身不由己啊!”
韩剑秋“呸”了一声,道:“诈财、纵火、劫人,更差点逼掉了耿老丈一条性命,潘老三,你这畜生,你就是那么个‘身不由己’法么?”
潘老三全身又开始簌簌抖了起来,满脸泪痕交织着道:“饶命啊……英雄,你说过不杀我的……”
韩剑秋微退一步,目光扫过那十名呆若木鸡般站在一边的打手,又转注在潘老三脸上,道:“人送走多久啦?”
潘老三哆嗦着道:“在……在抢来的当天晚上……便连夜送去‘无底洞’了。”
一声凄惨的哀号已出自侧旁的耿有成口中,他老泪纵横,无限悲楚的呜咽道:“全完了……我苦命的玉珍儿啊……”
韩剑秋目光一寒,问潘老三,道:“你是说,你在大半月以前就将耿姑娘送去‘无底洞’了?”
潘老三惊异的道:“英雄……我是身不由主……替人家受过啊……”
耿有成疯了一样抢上一步,颤巍巍的指着潘老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喊叫道:“潘老三,你们用的计好毒啊,又是放火,又是栽赃,又是打人、劫人,样样全是逼人走上绝路的法子……你们哪里还有一点天良?一点人性?这是拆散人家家庭,毁了我那闺女的终生幸福啊……可怜她是那么柔弱的小……”
生怕耿有成的活动促使韩剑秋变脸,潘老三猛的用力掴着自己的嘴巴,也不知是痛得慌还是装得像,这位出了名的剥皮竟然泪水流淌,边声声诅咒自己道:“我混帐,我下流,我无耻……我对不起耿老爷,对不起耿姑娘……我没有人性,我狗屎都不如……”
料不到对方竟会忽然来上这么一手,耿有成一向心地忠厚,这一来,他却愣住了,在潘老三一下一下的自掴里,这位好先生反而觉得心里不忍,他赶忙踏上两步,泪痕未干的忙道:“好……好了……潘老三,你,你就不要再打下去了……”
潘老三一面仍然不停的继续打,一边嚎啕含混的叫着:“耿……大爷……你……你……得饶了……我……我才……停手……”
那一声声“劈啪劈啪”的沉重击肉声,每一下子全似响进了耿有成的心眼里,好不肉痛,也让他好生局促不安,他连连点头,道:“好,好,潘老三,我饶了你,我就饶了你!”
于是,潘老三停下了手,方才那一阵子,他的表演非但逼真,而且卖力,如今,他的双颊竟然肿胀得老高,而且,重迭青紫的指印,几乎条条清晰可见。
耿有成呐呐的,难过的道:“唉,潘老三,你这是何苦,何苦自己折磨自己。”
韩剑秋淡淡一笑,道:“潘老三,你真有一手!”
潘老三呆了呆,却怔慑着不敢开口答腔,韩剑秋又笑道:“其实,你不该叫‘没牙虎’,应该叫‘赖皮虎’才名符其实。”
潘老三可怜兮兮的,肿着一副嘴巴,结巴着道:“在你老面前,我……我只是一只猫罢了,一只又老又瘦的猫!”
韩剑秋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下来,二郎脚一翘,道:“潘老三,你与‘无底洞’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潘老三咽了口唾沫,嗫嚅的道:“是……呃……要好的朋友。”
韩剑秋摇摇头,道:“不要骗我,‘无底洞’是江湖一霸,烟斗老人更是江湖巨擘,一跺脚能使武林变色,他岂会和你这三流的角色称朋道友?”
潘老三脸上有些受辱后的不服,但他哪敢多表现出一点来,连忙干咳了两声,苦着脸道:“是这样的……英雄,我与殷老当家,呃,有点银钱上往来的关系,你知道,我有些生意,呃,是得要人给‘护场’的,否则,便开不下去了……另外,殷老当家也有些买卖交由我经手……我们来往业已很久了……”
韩剑秋笑笑道:“简单的说‘无底洞’是你背后的靠山?
而你也是他手下的爪牙狗腿之一?”
潘老三面孔一热,呐呐的道:“这……唉,也没有这么难听啊……”
韩剑秋一撇嘴,道:“现在,叫人去拿三千两纹银的同值金叶子来给耿老丈,他带着方便。”
潘老三急忙点头,依旧畏缩的道:“英雄,我……可以起来么?”
韩剑秋道:“可以,但叫别的人去拿钱。”
许是跪久了筋麻腿软,潘老三居然挣扎了几次没站起来,挣得脸红脖子粗。韩剑秋转头朝那十几个站在一旁的大汉一瞪眼,道:“蠢才,还不过去扶你们的老爷!”
十几个大汉一哆嗦,这才如梦方醒般涌上去扶起了潘老三,潘老三一站起,铁青着脸,三不管便朝着身边的手下挥掌掴打,边跺着脚大骂道:“一群不中用的饭桶,我的脸全叫你们给丢尽了!”
韩剑秋嘿嘿一笑,揶揄的道:“别再发威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凭你这块料,还能调教出什么好玩意来?还不全是些猪头三!”
潘老三憋着一口气,瞪着眼叱道:“去两个人到账房,向安管事说,马上包好同值三千两纹银的金叶子送来,要快!”
韩剑秋立即又加上一句,道:“成色要上上足赤的。”
当两名大汉匆匆奔出之后,韩剑秋舒了口气,道:“潘三爷!”
潘老三提心吊胆答应一声,哆嗦的道:“英雄,你老有什么吩咐?”
韩剑秋道:“以后不准再放印子钱了,否则,今天我不取你项上的人头,总有一天有别人替我代劳的!”
潘老三唯唯喏喏,哼唧着没有接腔,韩剑秋续道:“你不服气?”
潘老三哭丧着脸,忙道:“不,我哪敢!”
韩剑秋自椅子上站了起来,道:“这一次我放过你……
你原是不该放过的,如果你下次再有坏事落在我身上,我认识你,我袖子里的家伙就不认识啦!”
潘老三冷汗涔涔,五色斑剥的面也也浮起一片苍白,忙道:“是,是,我记着!”
片刻后,方才出门到账房取金叶子的两位仁兄,已气喘吁吁的奔了回来,每个人手上,全捧着一只沉甸甸用蓝布包扎的四方包袱。
韩剑秋老实不客气的过去取来分挂两边肩头,回头对神色惶然的潘老三道:“姓潘的,假如耿姑娘不在‘无底洞’,或者你欺骗了我,那时,你就为你自己准备一口棺材吧,我会回来一点一点割碎了你!”
潘老三抖索了一下,委曲的道:“我……说的全是实话,并无一字欺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