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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喊做老大的汉子,奉命落马,跃至车旁,手掀车帘,探首车内。
帘掀处,一声娇叫,两声啼哭,一妇二儿,滚出车外。
龙天仇睹状魂惊,眼看娇妻爱子,任人欺凌,不免丹田怒起,扬剑扑上。
这时,那白马黑衣蒙面人,冷冷地道:“老二,老四给我拿下!”
“是!”
二人一勾一环,封住龙天仇剑势。
当日的龙天仇,武功虽较今日相差远甚,但一剑在握,点、穿、闪、躲、腾、挪,也颇具相当威力。
是以,那被称老二、老四之人,十招之后,钩直环裂,形状狼狈,老大、老三制妇击子,不能出手相援,白马人瞧在眼里,气在心里,伸手一声怒喝道:“住手!”
钩环趁机下台,远避一旁,低首沉默不语。
龙天仇全神戎备,不敢松懈。
蒙面人脸色阴沉,颇为不快,瞪着龙天仇道:“本谷主奉天外一邪之命,收集天下英才,今日相遇,可说是你的造化,奈何恁地不知好歹?”
“明明是鸡鸣狗盗之徒,还要自称什么谷主,你奉谁的命不关我的事,赶快让路,咱们就此罢休,要不然……”
龙天仇气势汹汹,蒙面人不闻不问,转身向四弟子道:“走!那娘子也给我带走!”
叫声、哭声、骂声、笑声,充满了日正当中的山野。
龙天仇怒吼一声,欲上前追赶,却被白马人翻身一掌,挡住去势。
这一掌,非同等闲,龙天仇闷哼一声,七孔冒血,四脚朝天。
五骑再度呼啸而去。
龙天仇已听不到得蹄声……
书中交代,这白马人乃当时鬼谷谷主,受天外一邪重视,领袖黑道十三门派,其时天外一邪唯一徒弟去世,于是他再度现形中原各地,命鬼谷谷主为其掳掠根骨奇佳的武人后代。那被唤做老大之人,即今日的鬼谷七魂之一,定魂掌关龙,老二乃夺魂掌雷虎,老三断魂掌韩海明——多情女之夫,老四游魂掌欧阳沛长,那时候,鬼谷七魂只有四个,这四个人,因为刚习武不久,功力也是泛泛。
后来,鬼谷谷主于长白山下坟场之中,为旁门左道夺去双耳,又连续收了三个徒弟,即老五收魂掌张标、老六换魂掌李豹,以及新近出道的唯一女弟子,老七销魂掌柳青,才算凑足了鬼谷七魂之名。
书中还要特别预先交代的,龙天仇的两个双胞胎儿子,正是被天外一邪带上长白山顶,在断魂桥上,唯一幸存的两个人——阳峰主天煞旁门,与阴峰主地煞左道。
夕阳西下,月落星沉。
龙天仇悠悠醒转过来,已是子夜将尽,他用力睁开了疲惫的双眼,五脏六腑一阵痛楚,十分难挨。
四周漆黑一片,野风呼呼作响,马车已经不知去向,剩下来的,只是断气已久的岳父庞飞。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盘膝闭目,暗提真气,试行调息。
然而,全身真气,散而不聚,几次努力,仍无结果。
龙天仇废然呆坐地上,望着天边隐去的星星,失望地喃喃自语道:“难道就这样完了吗?龙天仇,杀父毁家之仇未报,夺妻掳子之恨又来,如果真的真气不聚,那还学什么武功?报什么仇?雪什么恨呢?”
一股坚强的意志,支持着他,使他垂死的生命,仍在人间作了一次逗留。
于是,他鼓足了勇气,作再一次的试验。
喘喘游丝,摇荡不定,龙天仇提起最后一口真气,如果再无法打通任、督二脉,势必将因此而一命呜呼。
苍白的脸上,冒出虚弱的汗珠。
经脉依然阻塞不通,真气依然散而不聚。
龙天仇奄奄一息,正欲撒手泄气……
忽然——
一只宽厚的巨掌,抵上了他的背心。
一股热流,立刻从掌心发散出来。
龙天仇萎靡的精神,顿觉一振,紧要关头,那敢怠慢当下连忙五心合一,眼观鼻,鼻观心,随着热流的导引,慢慢地,凝聚了久散不拢的真气。
真气一聚,脸色继而转红,体内痛苦全然消失。
龙天仇起身,回头一看,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悠闲含笑而立。
龙天仇忙跪谢道:“蒙老前辈赐助,不知何以为报?”
老者神秘地笑了,但是没有笑出声来。
左手食指一伸,指着龙天仇道:“老夫救人,凭一时之好,不必言报,你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为何在此遭人暗算?快快告予老夫知晓。”
龙天仇闻言,恭敬地答道:“晚辈姓龙,名天仇,家居浙江绍兴府治,自幼身遭家破亲亡之灾,只因晚辈技艺薄,无力报仇,此次北上,乃欲进京拜师习武,不想途中遇见自称天外一邪的徒众,掳我子,夺我妻,伤我于一掌之下。”
龙天仇慷慨激昂,侃侃道来。
老者面色一怔,望了龙天仇片刻,接状叹道:“不幸,不幸,真是太不幸了!”
五
龙天仇低头不语,老者又道:“你打算去拜谁为师呢?”
提到拜师,龙天仇眉开颜展,似是充满了希望:“晚辈打算去拜名震塞北的‘断掌连环钩’为师。”
“找他?”
老者闻言一惊,沉默不久,终于笑出声来:“我看算了吧!”
龙天仇不明老者话意,但觉话中有话,轻咳一声,向老者问道:“未知老前辈此话何意?”
老者慢吞吞地,笑了好半天,才停住笑声道:“因为他已经挨了我一掌,现在的情形,恐怕比你刚才好不了多少。”
“啊!”龙天仇听老者这样一说,脸色不由大变,拜“断掌”为师,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如今“断掌”受重伤,那他怎么办呢?
突来的剧变,使龙天仇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痴怔良久,始失神缓言道:“那……怎么办呢?”
“年轻轻的,那么死心眼!这点事就没有法子办啦?”
老者看到龙天仇那副落魄的可怜相,不禁又要笑出声来,说着,身形一转,背向龙天仇道:“难道拜我为师不行吗?”
“老前辈,您……”龙天仇一阵喜出望外,跟着就要下拜,老者见状,连忙挥手叫道:“哎呀!你先别得意!”
老者转过身来,笑咪咪地道:“老夫一向是不收徒弟的,不过,我既然伤了你的师父,一走了之,也不是道理。”
龙天仇眼巴巴地静听下文,老者却是有意地停了很久,才摇头晃脑地道:“这样吧!咱样先来对上一掌,如果你还堪造就的话,老夫就收你为徒。”
“老前辈!”龙天仇面有难色,这老者一掌既然能打伤“断掌连环钩”,其功力之深厚神化,可想而知,自己凭哪一点能耐和他来对一掌?
老者早已窥透龙天仇的心事,故意讥讽他道:“怎么样?
怕啦?真没出息!”
龙天仇并不是怕死的人,只是觉得现在死了,未免有点可惜,心里犹豫了半天,突然一个奇异的想法,涌上心头,暗忖道:“这老者既然肯救我,哪里会再一掌把我打死?说不定他是故意试试我的胆量,我怎么能这样泄气呢?”
于是抬头望了老者一眼,试探地道:“不是晚辈怕死,实是怕有损老前辈声誉。”
“哈哈……”老者笑了。
笑声中,得意地道:“好,好,武中有知己,掌下无老幼,拿掌来,咱们研究研究!”
言罢,一个跳跃,两腿微曲,双臂半弯,十指平伸,预先摆好了架势。
龙天仇虽然心里想得如意,见到老者这副样子,也心惊肉跳地,吓出一头冷汗来。
“来吧!”老者一声厉吼,龙天仇一阵哆嗦,无可奈何,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伸出了双手。
四掌相对,距离尺余,龙天仇突觉一股无形的吸力,发自老者掌心,自己糊里糊涂地,硬被吸了过去。
龙天仇急忙跟上前去,力聚两腿,拿桩稳住力势,大有“我命听天,任由宰割”之慨。
掌心紧贴之后,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老者双掌所发出的,并非不可抵挡的威力,而是团团滚烫的热流。
龙天仇睁大了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
老者神情持重地道:“赶快静心虑志,抱元守一,待老夫帮你打通生死玄关。”
原来这奇异的老者,正在不惜耗损本身百年真元,为龙天仇通任督,畅枯穴,运行周天。
半个时辰过后,在老者的喘息声中,龙天仇变了。
他得到老者的真力,增加了惊人的内功修为。
不久,老者精神复元,脸上再度现出笑容。
“好了,老夫给了你终生受用不尽的真元,以后的事情,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龙天仇跪倒于地,感激涕零地道:“老前辈恩胜再造,晚辈终生感激不尽。”
“废话少说,日后若能好自为之,老夫也就心满意足了。”
“请老前辈赐告名号,晚辈当铭刻心中。”
老者又笑了。
笑声过后,脸上现出一片凄恻,沙哑地道:“老夫真名实姓,已发誓只能告诉一个人,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老一辈的人,当年都称我‘飞天狐’!”
“飞天狐?”龙天仇如闻晴天霹雳。
老者却慢慢地重复道:“是的,飞——天——狐——”
话声如雷贯耳,字字沉重,字字清晰,龙天仇呆跪了半天,再抬头时,老者已不知去向。
当年武林中有三绝.一是正派的“太上老人”,一是邪派的“天外一邪”,再一个,就是不邪不正,亦正亦邪,做事不分青红皂白,待人只凭喜怒哀乐的“飞天狐”了!
龙天仇因祸得福,从此隐居深山。
十年后,龙天仇再度现形江湖,报了父仇,逼死亲母,走遍天涯海角,始终探不到娇妻爱子的下落。
于是,他变了!
他在情感的双重刺激之下,失去了人性!
他在疯狂的报复之中,泯灭了良知!
这就是今日的“骷髅岗主”!
这就是今日的“遁世一狂”!
本来,不笑寨主和一目泪尼,对逍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