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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大侠狄龙子-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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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弄他的柔发,笑问经过。
  原来沈煌最孝,性又爱武,聪明颖悟。乃师周文麟是个少年名士,与主人夫妇原是好友亲戚。沈畅在时见其孤身一人,又是至好,约来家中教读。沈家搬来不过数年,当地无什亲友,书房在前院,和内室隔着两三层院落,又是习久相安,沈畅死时托妻寄子,令其继续教读,并告爱妻,说:“双方情逾骨肉,你们本是亲戚,无须避什瓜李之嫌。”
  淑华因和文麟表亲,从小一处长大,丈夫为人旷达不羁,死前屡次示意,劝令改嫁,闻言领会,愧愤交集,因丈夫垂危之际,不便和他争吵,满拟丈夫死后,便请文麟辞馆回去,不料文麟并无去志,而爱子对于师父情分甚厚,又不肯舍,再者双方世戚之谊,文麟家世江南,从小随父宦游,孤身一人,无家可归,也不好意思示意令走,始而因循不决,未后看出师徒二人均不舍分离,老师不特未负亡友之托,教学尽心,人更端正,以前丈夫在日,几于无日不见,葬后两三年中,共只每年三节和清明见上一面,神态词色比起丈夫在日还要庄重守礼,由此习与相安。文麟对他母子关心维护真是无微不至,但在表面上却丝毫不露出一些痕迹来。因文麟少年英俊,饱学聪明,教学全重实际,不似寻常村学究一味严苛读死书,师徒二人常时携手出游。
  这日沈煌见师午睡,偶往门外闲立,看见一伙人围着一人正在争吵,过去一看,乃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地上散碎好些鸡蛋,满地卵黄流溢;旁边一个乡下人,正与这个少年争吵。原来乡人向三挑着一担鸡蛋路过当地,被少年唤住,讲好三文钱两个。因向三欺负少年外乡人,多卖了半文钱,一口话又不甚中听,少年说要过数,却嫌地上太脏。恰巧街旁有一大石鼓,令向三用双手围成一圈,把鸡蛋放在圈内,以防滑落。少年手法极快,一会工夫堆成一座两尺来高蛋塔,最奇是由底层到顶全是尖头向上,个个直立。堆成以后虽是好看,但是石鼓当中高圆,本来就摆不平,全仗向三两手环绕围护,再是这等宝塔形堆法,休说松手,稍微一动便要滑落打碎,少年事前又曾声明:“蛋是在你手内,滑跌不管,不然我来也行。”向三人最刁狡,恐少年失手,更没料摆得那快那好,匆促之间,只听少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乱数,记得少数了五个,于是起了争执。
  少年本是有心戏弄,双方争吵,不免延挨。那石鼓离地高约二尺,向三人矮,半蹲地上,时候一久便觉腰酸腿疼,两膀酸麻,偏又把话说僵,双方都不输那口气,吵着吵着,一不留神滑坠了好几个。少年笑说:“他是瞒心昧己的报应。”向三越发有气,一着急又打碎了好几个。明见少年好些异处,终不觉悟,妄想欺生,先假答应有一个算一个,重往箩中数回,等到数完,连碎蛋也在其内。
  少年笑说:“蛋是你自己打碎,与我无干。”向三还待动蛮,后来旁人看了不平,说他不应欺生。向三力争:“少年闹鬼,故意捉弄,非赔不可。”
  旁观的人均知向三蛮野,不可理喻,动辄与人行凶拼命,改劝少年:“出门人哪里不用钱,何苦与他一般见识?”少年笑说:“天下事须讲情理。他多卖了我的钱,还要讹人。我如依他,情理难容!他共打碎了十一个蛋,我照数赔,下余的我不要,我别处买去如何?”向三闻言,知道弄巧成拙,这一挑好几百个鸡蛋,少说也要五天才能卖完,哪找这样好主顾?无奈话已说满,拉不回来,不由怒火上撞,众目之下,恼羞成怒,顺手抄起扁担,口中怒喝:“我被你耽误了一早晨,如不遇你,蛋早卖光,讲好价钱,如何不要!不错,价钱卖得贵,是你自己愿意。趁早钱货两交,少一个也不行!”
  少年见他气势汹汹,把眼一翻,冷笑道:“你这厮如此凶横,莫非还敢打人?常言道好买好卖,生意不成仁义在。照你这样蛮不讲理,我连蛋价都不赔,倒看看你有什方法,敢把我怎样!”向三见少年连破蛋也不赔,怒喝:“野狗,我与你拼了!”说罢,扬起扁担,照头便打。沈煌恰由人丛中挤进,旁观诸人因向三是个地痞,发起蛮来,专一寻人拼命,什么事都干得出,恐受误伤,纷纷闪避。沈煌见那少年貌相清秀,九月间的天气,穿着一件青布单衫,虽然;日得都褪了色,但极干净,站在向三对面,扁担正在下落,也未躲闪;心中不平,待要纵身拦架。
  向三忽然身子往后一仰,倒跌下去,因是用力大猛,扁担打离少年肩头不过寸许,忽然往后仰跌,前面打空,竟将臂骨错脱了笋,奇痛彻骨,强自挣起,再想打入,已痛得不由自主,只不输口,仍自喝骂:“野狗你敢打人!个老子和你衙门口讲理去。”说罢,坐在石鼓上面,左手托着右膀,向观众说:“哪位老哥代我把家里人找一个来,或是往王茶馆送个信,说我被外乡野狗打伤,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少年笑道:
  “诸位俱都在场,我动手没有,这厮无故行凶,自己遭了报应,打人不成,反跌一跤。
  这不比破鸡蛋,也要借此讹诈,当真外乡人好欺的么?”说时,向三已痛得脸都变色,头上直冒热汗。
  众人知向三惯打死架,今日不知何故,打人不成,跌了一跤,更不再打,反去一旁坐下,口中喝骂,面色又是那样难看,俱都奇怪,因都眼见他行凶欺生,又知向家弟兄三人皆非善良,乃兄向二更是力大凶横,茶馆中还有一些同党,无一好惹,因抱不平,谁也不肯代他送信叫人。向三见无一人应声,怒骂道:“人不亲,土还亲。我受了外人欺负,你们不肯代我打这野狗,连送个信都无人去,过天找你们算账!”
  众人都是本份乡民,见他迁怒,惟恐结怨,当时散去一大半,只有四五个胆大的旁观未走。内中一人心中不忿,冷笑问道:“向老三,人家好好立在那里,何尝动手?你不服气,和他打架,乱怪人做什?”向三怒道:“这野狗不知用什方法将我打跌,你没见我右膀都脱节了么?”沈煌闻言,见向三右臂空着一段,才知环骨已脱,忍不住插口道:“你明是自己用力大猛,人未打成,反把臂骨脱节,怪得谁来?”
  明时官绅权重,当地又是一个山村小镇,俱知沈氏官宦人家,西席先生也是个秀才,淑华虽是孀居,时有官家亲戚往来,又有家业,待人甚厚,不时周济穷苦,颇得众心,镇上人民,对于沈氏全家均极敬重。向三见是沈煌,忙道:“小相公,方才你没有来,莫听一面之词。请你打发一个书僮,代我去唤个人如何?”沈煌方要骂他几句,想起母亲不许惹事的话,强行忍住,笑道:“向三不要说了。你这鸡蛋,人家不要,本来是你无理。不必蛮来,我给你几个钱,各自医伤去吧。”说罢,便把上月过节所得的半两小锭取出递过。向三听沈煌说他,本自不忿,见了银子,立改面容,忍痛答道:“小相公吩咐,怎敢不听:只太便宜了这野狗。”沈煌忍不住怒道:“你再骂人,我不管了!”
  向三诺诺连声,正要二次托人往寻家人来挑鸡蛋回去,忽见一个壮汉,腰间掖着板斧,身后随着四五个短衣壮汉,如飞跑来。那壮汉才近前,便朝少年怒喝:“是你这野狗打伤我老三的么?”少年始终立在一旁,目注沈煌,上下打量,见人寻斗,直当未见。
  向三见向二带了同党赶到,凶威重犯,接口怒喝:“正是这野狗!不过方才沈家小相公已代出银子了结,只叫他赔礼服输,过一天再收拾他。”
  沈煌原认得这班地痞,新近又从慧圆老尼习武,胆力均壮,并未把来人放在眼里,一见向二指手画脚恃众欺人,不等向三说完,伸手便朝少年抓去,不由激怒,大喝:
  “你敢倚众行凶!”随说,纵身一跃,朝向二扑去,待要架开。向二手刚往前一伸,瞥见沈煌跃将过来,恐将官家公子打伤,待要缩手退回,不料迎面来了一股疾风,随人扑到,手被沈煌挡了一下,虽觉人小力大还不怎样,那股疾风却禁不住,当时撞退了好几步,几乎跌倒在地,不禁大惊;众目之下,愧愤交集,只当沈煌所为,怒问:“小相公,如何帮着外人打我?”沈煌喝道:“什么外人内人!我也不是打你,你兄弟和人动蛮欺生,旁人全都看见,我已出头和解,还给了半两银子,你也不问一声,便倚众行凶,是何道理?”
  同来四壮汉多受过沈家的好处,见沈煌出头,知他年纪虽轻,手头大方,常随先生同出游山,只遇穷人,定必周济,均想讨好,又见向三得了半锭银子,口风已转,立即乘机劝解。向二没料到沈煌小小年纪,神力惊人,吃他这风力一撞,事后前胸还在痛胀,见同党解劝,就势下台,强笑道:“既然小相公出头,赏了银子,我们都是苦人,自无话说。小相公竟有这大气力,改日再登门赔礼吧。”说罢便过去挑鸡蛋。向二想扶向三回去,手刚一伸,“嗳呀”一声,人已痛晕过去。原来向三脱节时久,臂已痛麻,吃向二无意中一拉,再也禁受不住,当时痛彻心肺,晕死过去。
  向大也自得信赶来,问知前事,见少年仍站一旁,微笑未走。向大年毕竟长了几岁年纪,久跑江湖,见多识广,心想臂骨脱环常有的事,伤势如何这等重法?越想越怪,忽然走向少年身前,赔着笑脸,深施一礼道:“我这老三性气不好,相公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话未说完,向三也自痛醒过来。少年笑道:“众目之下,他自行凶打人,脱力伤骨,我不曾动手,与我何干?”向大见话说不进去,转求沈煌道:“我兄弟自己不好,有眼无珠,得罪这位相公。如今人虽醒转,恐成残废。求相公讲个人情,将他医好,感谢不尽。”
  沈煌也是觉出少年奇怪,尤其是方才招架向二时,似有一股大力随同自己朝前扑去,向二立时倒地,自己因从侧面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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