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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天黑,主人细心,徒弟和相识的人又多,人还未到,已命人往对家药铺探访卞老人是否在彼。回信说是这位老药人和那药铺是老主客,每年至少要来两三次,每次带有许多药草。铺子虽小,药的样数又不多,名为野药铺,并不做大生意,但他铺中的药均有奇效,尤其自备的六七种膏丹丸散,简直灵到极点,上面并还附有药方和配制之法,如法炮制,一样收功。别的药铺全都看了红眼,几次想将那药铺收买过去,并将店主聘去供养,做药老师,专代制药采药,管他全家丰衣足食,还有红利,哪怕只出主意,在家享受,白拿工钱,只不将药方泄漏出去,均可答应。店主人雷公道是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竟会严词拒绝,情愿苦吃苦做,照本加一出卖,连人工都赔在里面,并对人说:
“连这一成为养家口不得不拿的利息都是惭愧,话虽如此,对于无钱买药的人仍是白送。”井代煎药敷制,反更仔细。人多说他是个疯子,放着独门利益不要,白受辛苦,一出去就是好几个月,在深山中受尽辛苦,采来珍奇灵药,却只要一点人工钱,有时还要贴将出去,常年过那苦日子,偏不肯听好话,一班穷人却对他感激非常,因那伤药之灵从来所无,起初有钱人家听他卖得大贱还不敢用,后来听说真灵,勉强试了一试,果然灵极。经此一来,雷家药铺的名声越传越远,外州府县均被哄动,纷来采买。他是全家店,不用一个伙计,当然备不了那许多,偏又不肯推广,照例来买的人必须真有伤病,多了不卖,只送药方。这些药材均产山中,只一知道用法和那形象便可寻到,近年仿制的越多。人都知其不是值钱之物,药商如法炮制,也不能奇货自居取得暴利,甚而连已有的几种珍药的本来面目也被揭露出来。那些大药商少了财路,如何不恨?想要收买又买不动。恨到极处,有一家性暴的便买出几个地痞,想打他一顿以作警告,甚而还想取他性命,虽知平日人缘大好,连那些土棍地痞都有一点公道,听说是要打他,多不愿意,结果虽也买动一伙,想在青羊宫花会他收药摊的时候,以买药为名聚众群殴,打他一个半死再说,哪知还未动手,双方刚争执了两句,旁观的人业已不服,首先仗义出头代为挡横,等到~声喊打,已经快散的游人闻声赶来,一听是和雷公道作对,不问青皂白一拥齐上。照例穷苦的人总占多数,也最分得出善恶邪正,于是连旁边那些摆花摊的小贩也出了手。内中几个认得痞棍的,再一说出对方为人,群情越发愤激。痞棍这面本就有些理屈情虚,一见众怒难犯便软了下来,不是雷公道再三劝说,众人还非要罚这班痞棍跪香赔礼磕四方头不可。接连闹过两次,都是如此。未一次暗中买人动手的两个大药商,还被痞棍说出姓名,几乎把事闹大。这些大药铺只干生气,拿他无可奈何。卞老人和他交往多年,每来均带不少药草,人也住在那里,只是日期难定,现在人还未到;并说雷老头性情古怪,如非去的人和他相识,又听说是青城山来的一位周客人打听,还不会说得这么仔细等语。
文麟听主人转告之后,心想,听师父口气,卞师兄人已来在成都,但不容易见到,本有“药铺寻他不到,每日去往望江楼等候”之言,指定要在三月底边起身,只在端午节前赶到幻波池便不误事,众人之言决不会差。为了遵守师命,准备明早先往雷家药铺,寻他不见便去望江楼上守望,就便往武侠祠游玩一番,顺便查访狄龙子等是否在此。当日夜饭并未出门,和主人谈了一阵,各自安歇。
次早起身,寻到雷家药铺。屠、李二人均极老练,料知有事,就雷公道也是一位风尘中的异人,对他留心已非一日,不料双方果然相识,因恐对方不便,也未跟去。文麟独自一人寻到药铺,见那主人是个瘦小枯干的小黑老头,间知文麟是卞老人的师弟,立时动容,表面仍装不识,等把两个买药的顾客打发走去,两面一看,又朝文麟上下打量,重又请问来历。
文麟看出对方不是常人,所问都有深意,也不十分隐瞒,刚告以由青城山金鞭崖来此;雷公道立时低声说道:“师叔,恕我无知,昨日有人来此打听,因未听师父说起,还拿不准是否自己人,以致失礼,还望师叔原谅。弟子本名公孙雷,如今以名为姓,奉了师父之命,在此暗中行医,救济苦人。因我二次从师,人门才二十年,虽知师父峨眉门下,自从奉命来此,难得离开,偶然出门,也是奉有师命,去往远近山中运回师父所采药材,休说各位师长和同门师兄弟极少见过,连名姓都不知道。师叔表面年纪又轻,与我昨日所料那位不符,以为就是自己人也是同辈兄弟;又因师父去冬警告,他说敌人已在蠢动,以后见人,样样都要留意,以致没有将人认出,也不便向师叔行礼。弟子所开药铺虽小,连草药才数十样,成药更少,只得几样,但是灵效无比。近年方子送出大多,人多能配还好一些,最热闹的一年,由一清早开门起忙到黄昏,全家动手还常难于应付,现在依旧不断有人来此买药。今日天气甚好,这里不是谈话之所,师叔如无什事,可装外面来的买药客人,去往武侯祠内等候。弟子托好了人,立时前往领教。不知可否?”
文麟方答:“我专寻你师父,并无别事,现在就去等你。”忽见有人买药。双方稍微点头,文麟便往武侯祠赶去。进了庙门,见庙中翠柏森森,香火颇盛,比起昔年所见还要显得整齐。暗忖,孔明负盖世之才,甘为人下,彼时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则以他才能,又能深知民隐,长于政事,什么大事业做不出来?只为数千年来忠君的遗毒深入人心,难于改革,加上北有曹操、南有孙权,不是心谋窃国便想割据自雄,打着汉家旗号便可激励民心士气,使这两个强敌心有顾忌。明知奉着汉家正朔,许多牵制,偏不敢将这块牌位冒失去掉,因而露出许多破绽矛盾。他这吊民伐罪的义举,下起手来便有许多便利,何况刘玄德一时枭雄,长于权变,人民对他又颇倾向,一面还有知己之感,便是刘禅虽极昏庸,对他也还能够信任,深知非此不行,如学孙、曹榜样,非身败名裂不可,还要连累西川人民同受其害,转不如鞠躬尽瘁,全始全终。如能兴复汉室,在他政治修明、大施改革之下,将全民救出水火,固是平生志愿,即便不能,至少也在自己生前或是死后若干年中,保得西川人民免于涂炭,用心实是苦极。非这种种限制顾虑,成就决不止此。史书说他长于政治而短于军事,简直胡说。如其政治不良,单靠兵力,怎得成功?以西川一隅之地,与中原倾国之势相抗,道路如此险而且远,样样吃亏,无异以卵敌石,早已自取灭亡,哪能鼎足三分,终身保持偏安之局,使曹操、司马之兵轻易不敢西顾呢?别的不说,只看从刘备入川起,共经过多少次的战事,这些举动要消耗多少民力物力,西川人民简直极少休息之时,可是蜀兵如虎,汉将皆飞,千里运粮,给用不绝,多用民力而民不怨,多用财物而国不敝,如非政治修明、样样合理、算无遗策,非但七擒六出不能完成,照他那样频年用兵,西蜀虽是天府之国,人也死亡逃散个精光了。不是事前打算得好,取得民心士气方肯用兵,如何能够可战可止、能进能退、由心运用、相机而行、无不自如呢?这真是一个极高明的将才、从古至今数一数二的英雄豪杰之士,偏说他不会用兵,岂非荒谬之谈?心中寻思,不觉走进正殿。
正在徘徊凭吊,怀念前贤风烈,忽然发现廊柱上多了一副对子,乃清初名士顾某所题,上写:“臣本布衣,一生谨慎;君真名士,万古云霄。”对仗十分工稳,句法也极浑成,几句集拢来的成语,是读书人惯用的手法,原不足奇,多读点诗书的人均能办到,难得是这样天衣无缝,妙造自然。暗笑:顾某何人,也闹这等臭名士的习气?借着对联影射自己,想和诸葛先生作比,此虽无聊文人的通病,这十六个字并不着实,“一生谨慎”四字却是确评,也是他的真实本领,如非样样谨慎细心,怎能成就他一世英名,千秋佳话,恩德深入人心,至今使人景慕,香火不绝呢?不过诸葛一生惟谨慎,一班读书人不从他的爱民爱军、算无遗策、苦心孤诣上面着想,都拿来附和在忠于刘备、忠于阿斗、恭谨事君上去,便是顾某自命名士,也未必深知诸葛心志罢了。想到这里,方觉从古至今许多英雄才智之士,为历代所传的君臣大义遗毒所限,本身固是鞠躬尽瘁,只为一姓私荣,死而后已,不能发挥他的全副本领,便像孔明这样能够修明政治、爱民如子的伟人奇士,也因种种牵制不能尽量施为,就有善政也是及身而止,这还算是勉强成功的人,那些不得时和因性稍刚烈为时所忌、埋没一世不能出头的,真不知有多少!被皇帝权贵残杀陷害的尚不在内,真个可叹。忽听旁边有人低声笑说:“道兄你叫赛孔明,人又姓孔,我们来到这里,不是和到你家一样么?”
文麟虽觉那人说话鄙俗,心正想事,感今慨古,忽又听另一人接口道:“二哥,这里人多,如何随便乱说?”还有一人也插口道:“你两个都不要说了,本来一句笑话有什相干?这等说法,反倒……”底下便未听真。文麟闻言,心动回顾,见那三人因立得近也正看他,都是一脸横肉,貌相狞恶,目射凶光,内一中年道士更是一脸凶狡之相,装束却极华丽,一望而知不是善类。见其注意自己,一则初来不愿惹事,又和公孙雷订有约会,便装游客,看了一眼,回过头来,一面假装看那柱头上的对联匾额,暗中留意查听。停了一会,不闻声息,回顾人已走去。来了不少时候,公孙雷仍未见到,心中奇怪,便由大殿后面穿过,想往里面游玩一番再绕出来。
中途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