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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儿,怎么停下了?贻误本官侍寝,这罪过,你担得起?”
我忙回神,她已慢慢放开我的手,木然地继续替她将皂沫用温泉水清洗干净,再俯身替她擦拭,随后她穿上白色的纱袍,朦胧臆约间,乌发随意的拢于一边更是妩媚妹艳。
她烟眸缓缓凝着我,低语:
“今晚,本宫可美?”
“娘娘自是明华照人。”
她婉柔一笑,说不尽千中风情,万般神采:
“呵呵,安儿,也学会甜言奉承之话可,只这宫中,蜜语最是让人消受的。
说完这句话,她瞬间敛起笑意,莲步轻移往池外走去,先前退下的宫女已依此将帘慢拉开,她就这样从九重的明黄帘慢中往前走去,走到,象征宠爱和权位的那方龙榻,而我,心忧着忆晴,在确定她已走到昭阳殿时,匆匆出去,只见小允子仍在殿外守候。
“小允子 可见到顺公公?”
“顺公公今晚不值夜,安姑娘找他,怕是要赶明儿了。”
“有劳公公。”我神不守舍才要退下,突见一嬷嬷打扮的人匆匆赶来,小允子喝道:
“何事这么惊惶?”
“回公公的话,我是长门宫的执事嬷嬷,今晚宫中,有一废妃怕是不行了,特来请示顺公公,是现在就送去鹤归堂,还是先传太医来瞧瞧?”
“你这不是废话?这么晚,顺公公早就歇下,怎么发落,你自己拿个主意不就行了,还要请示他老人家,难不成他每天就替你们处理这些琐事,放着正经的主子不伺候?”
“我这不就是怕惊动太后老人家,才找顺公公拿个王意,毕竟这废妃昔日也是得过恩宠,总得先回一声才是。”
我眉尖颦了,阻住小允子欲待斥责的话语,问:
“那废妃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的话,姓安陵,名忆晴,以前听说,家世也是朝中显赫的大族,只可惜,一日势败,连自己都连累了,唉。”
小允子见我神色不对,忙喝道:
“我看嬷嬷是越老越糊涂了,这些话也是你该说的,不是徒落口舌?”
“小允子,这事我来处理吧。你等顺公公明日起了,再回他。”
“安姑娘,这怕不太好吧?毕竟上面没发话,咱们怎么处理,万一落进了,倒是做奴才的错了。”
“有什么事,也是我去担,你不必担心。”我急急说完,对着那嬷嬷, “你速去太医院请李太医。”
她依命去了。
“安姑娘,这天色也晚了,有太医去就成,你还是回屋歇息吧,不然劳了身子,顺公公又得说我。”
小允子见我也被出官,忙劝道。
我回身,匆匆说:
“这里你照料着就行,我去去就回,也算尽人事,毕竟今晚是除夕,那边估计人手也是缺的。”
说罢,我接过一边小宫女进来的伞,径直往长门官行去。
今晚的雪依然肆虐地飘扬,整个紫禁笼在一片深浓厚重的雪中,归去的路都看不清,天际漆黑一片,只借着隐隐的宫灯余光,可辨析雪的晶白,将一切的颜色都吞噬了去。
我擎着伞,没有余手提灯笼,仅靠着道边悬挂的宫灯,辨别方向,艰难地迈步在雪中,积厚的雪已盖过脚踩,因一直在内殿当差,我所穿的,还是一般的履鞋,而未换靴,雪水浸湿鞋底,冰冷地感觉蔓延到四肢,但我,依然一步一步,疾疾地,往长门行去。
当阴暗冷落的长门官三字牌匾出现在眼前时,我的四肢已麻木到失去知觉,仅是凭着意念,撑着走到里面。
一边守门的宫女正兀自打着磕睡,见我进来,被唬了一跳,起身,怒道:
“你是何人,擅闯长门宫!”
我不语,解下腰间的牌子,往她眼前一亮,她纵是再睡眼惺松,灯光昏暗,也辨得这是昭阳宫的牌子,忙换了副嘴脸,谄笑着说:
“姑娘,您到这来,可有事?”
“速带我去安陵忆晴处。”
“哦,是那个病死鬼啊。”她口快地说出,我已凌厉瞪了她一眼,她被我的眼神吓到,忙闭了嘴,提起一边的昏暗的小灯笼,引着我,往里面行去。
犹记起,那日,因贤妃诬陷我害她小产,我被暂禁长门官,其后堂兄安陵涵行刺未遂,却在此被诛杀的情形,难道,堂妹的劫数亦要映照在此吗?
我的胸中,室闷不复,但,每呼进一口空气,似就将心冰冻过一层,冷厉的寒风带着飘雪,将长门的清寂愈刻自出一抹悲凉的氛围。
隐藏约地,似有女子在哼唱着谣歌,断断续续地,随风传至耳边,让我竦惊莫名,这谣歌,不带着喜悦的涵义,似乎是积蕴许久,哀怨凝结而就。
那宫女的步子已停,指着前面一漆黑的屋子,努着嘴说:
“喏,就是这了,姑娘。”
我将伞递于她,伸手将她手中的灯笼接过,一步步走进屋子,推开久未缮修的门,“哇呀”声响起,手中的灯笼照亮着不大的一隅空间。
炕上,单薄肮脏的被褥中,蜷缩着一个瘦弱的身影,我药着嘴唇,尽量使自己恢复平静,缓缓向她走去。
“水,水……她听到脚步声,低声轻吟,带着哮音的喘顿。
我将灯笼挂在一侧的钩子上,返身,执起桌上破损污垢的茶壶,才发现,没有一滴水,今晚是除夕,尚且如此,那以前呢?我无法再想,冷冷对着门口那宫女道:
“还不去点{热水来。”
她忙提着茶壶 一溜烟跑出去。
“咳,咳……堂妹喘息渐促,我忙上前,将她轻轻扶起来,她虚软到无力坐起,但,这哮症发时,坐着方能喘过气,躺着,只会愈渐渐堵塞。
她的乌丝零乱,身上散发出一股腐败的味道,我的手扶着她,触到的,却是一副形销骨立的身子,突出的关节,让我手心的冰冷,都不忍去碰触她,因为,她的身子,竟比我刚从雪中而来的手更冰。
“堂姐……她抬起眸华,见是我,露出一抹欣喜的笑意,“是你啊……咳咳……终于……来看……我了……说完这句话,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夹着喉中的痰哮。
“是我,忆晴,我来看你了,你不怨堂姐,这么多年,都不能来看你。”我抑制住哽咽的声音,不让泪水溢出。
她摇首,将身子倚在我怀内,轻声:
“怎么……会怨……这里,你怎么能……来……”突然她意识到什么,一阵更剧烈的咳嗽后,抓着我的袖子,“你也……被他贬……来了?”
我抚着她的发丝,如同小时候那样:
“没有,我没有被废黜,你放心,好好保重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今晚——是皇上听说你病重,准我来看你的。”她在这己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八年内宫里发生了什么,根本就无从知晓,即如此,我也不要她再为我忧心。
“那就好……她松懈地呼出一口气 “我……也很好……”
“嗯,你好我就放心了。”泪,无声坠落,我的声音里,却依然如常,原来,眼泪也可以这般平静地落下。
“皇上?……咳……我不是……真要和堂姐……争宠……你……不怪我?”她断断续续地,撑着说完这句话,身子在这数九寒天,已汗意冷冷。
“傻忆晴,我怎么会怪你,我要怪,只怪你不该用自己腹中的孩子去报仇,平白又搭上了自己。”
“呵……那孩子……咳咳……不是德妃害的……”她轻声。
“我知道,她是被嫁祸的,我都知道。”
“不,你不知道……她的声音里有中诡异的兴奋,压低着声音,抓住我的素手:“是芊宝林给了我棕尾金丝燕……她说啊……这混在里面……可以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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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真成薄命久寻思
我抚着她的手滞了一下,芊妃?!
没有待我说话,忆晴絮絮叨叨已继续说着:
“她告诉我……只要跟了你做宫女……就能……接近皇上……得到……宠幸……就能报仇……可……这仇……好难报……好难报啊……”说到后来,类似于嘟嘟囔囔地咒念,我手中的冰冷却再也感觉不到寒意。
“水……好渴……堂姐……好渴……”她语音渐轻。
“忆晴,忆晴,你醒醒,你醒醒……”她的身子重重倚在我身上,很重很重地压在我的心口……我分不开身,也等不到方才那个宫女。
呼啸的寒风一刻不停地从破损的窗纸处吹进,她的身子越来越冰,我用我的体温将她紧紧楼在怀里,心,很痛,但,眸底,是一片没有温度的冻结。
“堂姐……我死……后……送我……回……家……”她的手突然抓住我的,关节处的骨突,让我辛酸到不知如何去答。
只能更紧地拥住她,呢喃重复着:
“不会的,忆晴不会有事,堂姐在,陪着忆晴……”
她在仇恨中迷失了本性,沦为她人利用的棋子,而我,在仇恨中,束缚住所有感情。
她突然轻轻开始笑,笑声在寥落的长门宫内,是一种异样的诡黯,和着窗外隐约传进的靡靡谣曲,骤然,让我觉到一丝没有办法抑制的恐惧。
“爹爹,哥哥,等——”她低低喊出这句,却是前所未有的连贯,随着最后一字“我”的吐出,渐渐低去,抓着我的手陡然松开,滑落。
我的思绪,也在刹那归于一片苍茫,她安静地倚在我的怀里,如小时候一样,仿佛只是睡熟一般,但,这一次,我知道,她再也不会醒来,她的梦里是否恬美安详,我同样也不知道。
我知道的是,堂妹,不在了。
就这样坐着,我闭起眼眸,清泪从我眼角缓缓淌下,些许的温度,在触到空气时,已迅速凝固,就象屋檐下冰棱子,以绝对的姿态,记录一瞬的流逝。
风,越刮越大,卷带几片晶莹的雪花,飘落在衣襟上,我怀中的忆晴,她静静地睡着,可是,再看不到明天的雪景,也看不到那缕从紫禁之巅升起的朝阳。
明天,会有阳光吗?
即便有,又能洒进多少人的心,温暖多少人的手呢?
“姑娘,这大半夜的,可真找不到水,我啊,特意替您去膳房去讨了些来,看,还是热的呢。”
刚才看门的宫女喜滋滋地提着水壶进来,见到这般景象,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
“已经死了?我这就叫鹤归堂的人来。”
“慢着!”我喊住她,她不解地回过身,“你下去吧,我会安排这里的事。”
她犹豫了下,但还是道:
“有姑娘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