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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林青心中计议已定,朗然一笑,“薜兄素来温文尔雅,行事低调,今日却凶相毕露,直言相胁,却不知是何缘故?”
泼墨王装模作样地一声长叹,“我平日与暗器王虽谈不上知交,但好歹是同处京师,时常相见,亦一向钦服林兄的不畏权势,等闲名利,又岂忍此刻苦苦相逼。”说到此处泼墨王却是语音一转,凛然喝道,“然而林青你勾结异族,对抗明将军大军于笑望山庄,图谋不轨。我身为京师八方名动,食君俸禄,自不能袖手不理。”
容笑风冷笑,“泼墨王好一张大义灭亲的嘴脸,却不知其中有几分是为着自己的私心?怕是等了数载才遇到这讨好明将军的良机,是以再也按捺不住了。”
泼墨王讶然望了容笑风一眼,似是料不到这胡人有如此好的口才,仍是好整以遐,“明将军乃国家栋梁,武功盖世,尔等却妄想凭区区兵器之利而企图与之为敌,何异蚍蜉撼树。若说私心,确是有一点,薜某与林兄同为八方名动,若是暗器王不自量力,岂非让世人连带小视了我八方名动。倒不若先让我招呼林兄,免为天下人所笑……”他眼望林青,长叹一声,“我的一番苦心,林兄可懂了么?”
泼墨王的口才确是一流,这一番侃侃而谈的说辞,状极诚恳,倒似是深为林青着想一般,同时亦是暗示林青非自己之敌。
要知八方名动各有不世绝学,如泼墨王的画、顾清风的轻功、白石的机关消息学等,而暗器王林青身为其中唯一以武成名之士,数年前就已名震江湖,自是令其他人心有不服。泼墨王此语不但一泄心中妒忌,更是挑起了顾清风对林青的敌视。
耳中听着泼墨王咄咄逼人的言辞,林青仍是毫无动容,一张冷峻的脸上不露半分怯意,“若说泼墨王仅是为了此偷天神弓出手,我却是不信的;但若说薜兄已趋炎附势,投入了将军府,那可真是枉我与你齐名数载了。”他这番话却是暗中提醒太子一系的顾清风莫要为泼墨王言语所惑,来为明将军打头阵。
顾清风果然又有些犹豫,望向泼墨王,“薜兄可是身怀明将军的军令吗?”他的犹豫倒也不无道理。林青虽非朝中大臣,但在京师亦是很有影响力,更是与凌霄公子何其狂、蒹葭门主骆清幽等人交好,若是没有明将军的支持,纵是素来不服暗器王的威势,却亦不敢率先发难。
泼墨王道,“顾兄尽管放心。林青亲手射杀了朝庭命官,已与谋反无异。若是今日授首于顾兄的狂风腿法下,回京便是大功一件。”他心知顾清风热衷名利,是以如此诱之,确是工于心计。
顾清风听泼墨王如此说,而林青坦然受之,全无异色,自是不假。心中再不迟疑,阴阴一笑,“有薜兄勾魂笔在前,在下的狂风腿法如何敢来献拙,只需为你掠阵,看住其余几名乱党就是了。”
泼墨王大笑,“以登萍王天下无双的轻功,这几名乱党确是上天入地亦难逃。”他二人料定己方实力大占上风,竟然视对方如无物。
物由心冷哼一声,正待上前,却被林青举手止住。
林青虽只是随随便便一摆手,但一份自然而然的气度浑然天成,纵是以物由心素来的游戏风尘放任不羁亦是微微一怔,立然止步,势难违逆。
林青轻轻一笑,“看来在薜兄心目中我已与死人无异了……”
“岂敢岂敢!”泼墨王正色道,“暗器王数年积威,谁人可小觑。只要薜某拼得耗去林兄几分战力,留你一时,待得大军入庄,尚要看看暗器王如何挑战明将军这一场好戏。”
二人唇枪舌战,语含机锋,各藏玄虚。表面看来似是平淡,暗地却都是剑拔弓张,各自防范,窥准时机就要给对方致命一击。
泼墨王虽是看起来志得意满,但行动却依然谨慎小心,不近林青八尺之内,身法上亦不露丝毫破绽;而登萍王顾清风更是大半个身体完全在杜四的掩护之下,自是均知林青暗器的厉害,早有防范。
而林青一旦出手不中,立时便会送掉杜四的性命。泼墨王与顾清风都是久经战阵,深明其理,亦不贪功冒进,眼见时间一刻刻的逝去,双方已成僵局。
林青表面上意态从容,心中却是暗自着急。他深知明将军言出必行,天色一亮势必率大军入庄,而现在月挂东天,已是三更时分,若不能及早脱身,后果堪虞。
忽听得杜四喉间格格作响,眼光缓缓扫视诸人,仍抓在偷天弓上的右手蓦然收紧,青筋迸现。
顾清风心中一惊,只觉已被点了穴道的杜四全身不停颤动,身体内各经脉间似是有一股股的力量潮涌而至,撞向自己按在其背心上的左掌,一时就连杜四的整个身形也似突兀地膨胀起来,全力运功下竟然克制不住。
原来大凡炼制神兵宝甲,不仅要有机缘凑齐材料,更要汲取天地间的灵气方可大成,若炼制不得法,或是不逢天时地利,便需人体精血以助之,有时甚至反噬其主。是以方有铸剑师跃身洪炉中以身殉剑的典故。
兵甲派有一项内功,名为“嫁衣”。要知兵甲传人一生都用于炼制神兵宝甲,自己却是无缘用之,便若给人缝制嫁衣一般,是以得其名。
“嫁衣”神功本是用于炼兵甲时自残其身,同时引发人体潜力。一旦运功,集八脉的散气于一体,平日往往能增强几倍的内力,但事后必是大伤元气,真元大耗,甚至减阴损寿,兵甲传人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绝不轻用。
而此刻,杜四眼见自己被擒,泼墨王与登萍王已渐渐掌控大局。而林青等人因关心自己的安危缚手缚脚,不敢稍有异动,眼见天色将晓,明将军大兵随时杀来,深知如此下去必无幸理。
杜四与林青亦父亦友,感情极深,岂忍见他因己受制于人;再加上与容笑风的相惜、物由心的投缘,更是一心维护知交好友巧拙大师的传人许漠洋。反正如今神弓大成,心愿已了,索性把心一横,咬破舌尖,运起“嫁衣”神功,拼着牺牲一己之命来换取战友的安全。
一时只见杜四满面通红,蓦然吐气开声,一声大喝,穴道已开,右手一拧往怀里回夺偷天弓,左手一翻,“破玄刃”已然在手,反刺向顾清风的小腹。
顾清风不料杜四神勇至此,背心要害受制竟能尚施反击,而且力道迥异常人,大得出奇。一时不备,偷天弓已脱手滑出,眼中见得一把锈迹斑斑的小刀直往小腹刺来。
林青从小与杜四相识数十年,深知其武功的虚实,与杜四射来的决然目光一触,立知不妙,双脚蹬地,直朝顾清风扑去。
泼墨王自知若是一对一武功上未必能敌过林青,所以虽是一付从容自得的样子,却亦时时防备着林青突然暴起发难。他为人狡诈,心计颇深,料定林青绝不会就此僵持,必是先救杜四,一直便等着林青向顾清风发招时出手偷袭。此刻一见杜四异样的神态立知有变,一声大喝,双手中已各多出一支四尺余长如画笔般黑黝黝的事物,正是他的独门兵器“勾魂笔”。左笔护胸,右笔直往林青后心大穴刺来。只见他姿式潇洒,意态从容,衣袂飘飘,长袖迎风,宛若画中仙人,这一出手却是阴毒狠辣,招沉势猛。亏他亦是一方宗师,虽先是一声大喝,但却是声到笔至,实与偷袭无异,全无高手风度。
这刹那间,顾清风心念电转,此刻只要他略一伸手,自可重新将偷天弓夺在手上,料想杜四被自己刚才一掌震得吐血,已是强弩之末,这一把小刀未必能破入自己精修多年的护体神功。但眼见林青扑来,虽是不见射来的暗器,但暗器王成名数载,焉能轻视,自己的狂风腿法是否能敌得住实是没有半分把握,何况他到底亦不想与林青做正面冲突。方一犹豫间,却突觉得杜四那把看似锈迹斑斑的小刀上冷风嗖嗖,一股沁凉的寒意直透小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兵甲传人手上的兵器岂可小觑!
顾清风大叫一声,右掌一按杜四肩头,借力腾身跃起,以避过小腹要害,值此性命关头,绝技倾囊而出,双腿如旋风般连珠踢出十五六脚,尽皆踢在杜四的后心上。事起仓促,饶是以登萍王快捷无比的身法,左腿上亦被杜四的“破玄刃”割开一道长逾三寸的血口,虽入刃不深,却也痛得闷哼一声,踉跄而退。
杜四被顾清风的狂风腿踢中要害,口中鲜血狂喷,手中犹举着偷天弓,整个人却如断线风筝般飘然而起,直朝林青撞来。
林青身形骤停,左手一把揽住杜四撞来的身体,一个转身化去狂风腿的余劲,泼墨王本袭向他后心的勾魂笔却已至胸前一尺处,劲风袭来,如针刺骨。
林青冷哼一声,右手在间不容缓的刹那扣住勾魂笔,先送再收,左肩一沉,一枚小小的钢镖毫无预兆地蓦然从揽在杜四腰间的左手袖口间射出……
泼墨王不料林青劲力转换如此之快,原是前冲的身形立时定若磐石,身法灵动天成,变招全无凝滞,更是出手若电,一出手即端端正正扣住勾魂笔,就似是早就做好准备对付自己一般。心头一惧,劲力已自弱了三分。但他名列八方名动之二,成名岂是侥幸,心知杜四虽是生死未卜,但若不能借此击伤林青,对方人质脱困,实力上已占上风。当下丝毫不退,左手扬起另一支勾魂笔,肩沉腕挑,先一招“指点江山”磕飞钢镖,再一招“画龙点睛”刺向林青右目。右手却仍是紧握笔端,数十年的内力如长河破堤般沛然发出,沿着笔身攻向林青。料想暗器王虽是招式锐烈、变化繁复,毕竟比自己年轻十